灰衣人并没有从正门而出,而是带着秦逍从道观侧门出去。
秦逍心想此人进入道观之前事先观察了格局,知道从侧门也是理所当然。
侧门外,便是一片竹林,雨中竹林分外朦胧,朱香味道扑鼻而来。
灰衣人转过身,打量秦逍一番,抬起手,向秦逍招了招,示意秦逍出手。
秦逍知道灰衣人武功了得,劲气关门那份功力便是自己万万不能相比,寻思着拖延时间,让洛月道姑二人有脱身的机会,自己也要想办法脱身,只是被一名大天境盯住,想要安然无恙逃离几无可能。
见秦逍没有出手意思,灰衣人却已经身形一闪,在雨中向秦逍迎面扑来,探手已经往秦逍身上抓过来。
秦逍心下一凛,他入道观,自然不能带刀在身,否则有圣人所赐的金乌刀在手,凭借着血魔老祖传授的天火绝刀,也未必不能抵挡一时,此时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器在手,知道这般赤手空拳绝无任何胜算,眼角余光瞅见地上一根接枯竹,就地一滚,避开对方,就地抓起了那根枯竹,感觉灰衣人如影随形,枯竹当刀,反手便劈了过去。
那灰衣人却是极为轻松闪过,再次探手抓过来。
秦逍大声叫道:“你是不是剑谷门徒?”
自知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敌手,万一对手真的起了杀念,就地将自己击杀,自己死的也着实窝囊,这时候大声叫出,只希望红叶的判断并无错误,对方真实剑谷门徒。
只要对方果真出自剑谷,自己大可以将小师姑甚至沈药师搬出来,大家有香火之缘,也许对方便能手下留情。
灰衣人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掌影纷飞,身法轻盈,秦逍只能东躲西闪,毫无还手之力。
他几次想要出手反击,但对方出手太快,招式连绵不绝,一招接一招,流畅无比,自己只有闪躲的份,根本无力还手。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中天境对上大天境,悬殊实在是太大。
“你认不认识沈药师?”秦逍一边闪躲,一边大叫道:“你可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灰衣人就像聋了一样,宛若蝴蝶穿花,在秦逍身边来回如魅,秦逍甚至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身影,心下骇然,知道对方如果真要取自己性命,恐怕用不了几招就能解决,但此刻这灰衣人竟然像猫戏耗子一般,并无立下杀手。
“砰!”
灰衣人一掌拍在秦逍肩头,秦逍身不由己直飞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而灰衣人如影随形,身法如魅,右手两指探出,直向秦逍咽喉戳过来。
秦逍脸色惨变,心下叫苦,只以为要死在这灰衣人手下,却不料那两指距离秦逍咽喉咫尺之遥,却突然停住。
秦逍一怔,灰衣人却已经收回手,站在秦逍身边,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盯着秦逍,摇头叹道:“蠢材,蠢材,都快两年了,毫无长进,真是大大的蠢材!”
秦逍听这会议人的声音竟然突然变了,而且极其熟悉,脑子一转,失声道:“师......师傅!”已经听出灰衣人竟然是沈药师的声音。
沈药师抬手将脸上的黑巾扯下,露出一张脸来,随即又在脸上一抹,竟赫然露出秦逍极为熟悉的面孔,不是剑谷首徒沈药师又能是谁?
“师傅!”秦逍从地上爬起,吃惊道:“怎么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死在这里了。”沈药师没好气道:“你这蠢才,当初我觉得你小子倒也聪明,这才收你为徒,想不到竟是如此愚蠢,真是气死我了。”
灰衣人竟然果真是沈药师,这让秦逍很是错愕,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跟我来!”沈药师背负双手,引着秦逍绕到道观后面,却有一处堆满祡禾的柴棚,走进柴棚,秦逍忙拱手道:“徒弟见过师傅。”
“别来这一套。”沈药师没好气道:“我问你,我教你的点穴功夫,你小子到底有没有练?方才倒地之时,若是出手,也能拼死一搏,为何毫无反应,坐以待毙?”
秦逍抬手摸头道:“师傅,你拿点穴功夫我自然记得,也时时练习,可是.....点穴功夫又怎能应付你?”
“放屁。”沈药师瞪着眼睛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老子当初教你的根本不是点穴功夫,那是赤心真剑,这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小子空有宝山不自知。”
“赤心真剑?”秦逍吃惊道:“师傅,那点穴功夫叫.....叫赤心真剑?”
沈药师一屁股在柴垛上坐下,打量秦逍一番,却是泛起一丝笑意,道:“虽然脑子不灵光,不过两年不见,你倒突破进入中天境,这天赋还是有的。”
秦逍脑子一转,拱手道:“徒儿也恭喜师傅进入大天境。”
“嘿嘿,同喜同喜。”沈药师先是显出得意之色,随即叹道:“我都年过半百,如今才突破大天境,已经有负恩师教诲。这辈子也是赶不上他老人家了。”
秦逍也在边上坐下,久别重逢,他有太多话想问这位便宜师傅,但犹豫一下,终是问道:“师傅,三合楼行刺,是你出手?”
“不错。”沈药师淡然道:“你现在是朝廷官员,师傅杀了那小杂碎,你要不要将我抓起来?”
“自然不会的。”秦逍笑眯眯道:“师傅事先肯定也调查过,我和夏侯那小子也不对付,那晚设宴,那狗杂碎是想设圈套害我,师傅也算是替我杀了他。”寻思着我就算想抓你,也没有那个实力。
“还算你知道好歹。”沈药师嘿嘿笑道:“你要是敢为了那小杂碎抓师傅,那就是欺师灭祖,老子立刻清理门户。”
秦逍吐吐舌头,他知道这位剑谷首徒行为不羁,和小师姑几乎是一路货色,不过今日见到沈药师,竟似乎回到了在甲字监的时光,轻叹道:“师傅,咱们真的有一年多不见了。我当初在龟城闯了祸,逃命要紧,来不及和你道别,谁知道那一别,竟然一年多不见。”
“当初在甲字监见到你小子,就知道你迟早会混出个名堂。”沈药师笑道:“只是想不到变化这么快。”
“师傅,你为何要杀夏侯宁,他和你有仇?”秦逍问道。
他从红叶口中知道剑谷和夏侯家不死不休,而且知道剑神的死与圣人有关,但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清楚,故作不知,希望能从便宜师傅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他在杭州滥杀无辜,还想害死我的徒弟,我出手为名除害,还需要什么仇恨?”沈药师似笑非笑,抬手拍了拍秦逍肩头,道:“臭小子,夏侯宁被杀,刺客还没抓住,你竟敢孤身一人跑到这里,就不怕刺客找上你?”
秦逍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有命,总不能因为没抓到刺客,就缩在屋里不敢出门。”
“嘿嘿,有骨气,和老子一样的脾气。”沈药师笑眯眯道:“不过你这小子武功还是不行,别说是我,就是五品六品,那也未必是对手。”
“对了,师傅,你说的赤心真剑,是剑谷的绝招吗?”
沈药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问道:“那疯婆子和你说了多少剑谷的事情?”
“疯婆子?”
“那个只长胸脯不长脑子的疯婆子。”沈药师没好气道。
秦逍立时反应过来,敢情沈药师口中的疯婆子是小师姑。
这两人似乎都对对方满是意见,小师姑提及沈药师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拿到剁成肉泥的态度,如今沈药师提及小师姑,语气也不是善。
“也没说多少。”秦逍道:“小师姑粗略介绍了一下。”
“以后喊她疯婆子就好,不必喊师姑。”沈药师道:“成天不务正业,贪杯好赌,那是剑谷最大的祸害。”
秦逍心想你似乎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但这话自然不敢说出口。
“她有没有找你拿过银子?”沈药师问道。
秦逍忍不住道:“师傅,提起银子,这事儿咱们得说道说道。当初你让我半夜去见小师姑,还说能得到一百两银子,可是我从她身上一文钱都没拿到,还贴了不少银子,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找她去算,与我何干?”沈药师一瞪眼:“难道做徒弟的还要向师傅讨债?对了,那疯婆子有没有勾引你?”
秦逍一阵尴尬,道:“师傅,你这话太难听了。她是长辈,是师姑,怎会勾引我?”
“那疯婆子可没什么三纲五常。”沈药师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看到人就抛媚眼。我是担心她带坏了你,如果她真的不顾辈分,勾引自己的小师侄,下次我见到她,定要以门规处置。”
秦逍心想我和小师姑的事情你还是少插手,就算她勾引,我还求之不得,纯属你情我愿,关你屁事。
“先不说这些了,她没和你说剑谷的内剑?”
秦逍摇摇头,道:“小师姑也指点过我功夫,不过并无提到什么内剑。”
“你是我的徒弟,她指点你几招,那自然是理所当然。不过疯婆子的嘴倒很严。”沈药师笑道:“小徒弟,剑谷以剑法为根,但剑法分为内剑和外剑,这赤心真剑,就是精妙的内剑剑法了。”
内剑之说,红叶已经和秦逍提及过,但秦逍当然不会表现出已经知道,故作惊讶道:“内剑?这么神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