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辽东军内部已经有了很大的矛盾,如果加以利用,我们可以用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收益。如果这时候逼的太紧,可能适得其反。”
“还是要利用大义之名。”顾白衣道:“这样的手段,百试不爽。”
“哦?”
“要从那道诏书做文章。”顾白衣含笑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秦逍立刻压低声音,请教道:“还请大哥指教。”
“这道诏书是真的。”顾白衣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你应该明白,这道诏书比数万兵马还要有用。”
秦逍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本来是想用这道诏书招安太湖军。”有些尴尬道:“不瞒大哥,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用这道诏书为自己加封,事情太大,我胆量不够。”
“好钢用在刀刃上,既然有这道诏书,自然要尽最大可能利用,既要获取最大的利益,也要合情理。”顾白衣道:“封王拜相自然是不能,谁都会怀疑是假的。可是赐封冠军大将军,掌理东北军务,虽然会让人惊讶,但不会让人怀疑。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皇帝的重臣,深受器重,而且之前已经连续提拔,再加封你为冠军大将军,有之前的恩眷,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秦逍微微点头。
“至于兵权,皇帝既然能让你领兵出关,如今给予你掌理东北兵权的权力,也说得通。”顾白衣道:“天下人都知道辽东军已经是东北的毒瘤,朝廷一直很忌惮,你领兵出关,都以为你是奉旨来改变东北的局面,如今委以重权,打压辽东军,也是理所当然。”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道:“只要天下人都觉得合理,那么这道诏书就不是假的。”
秦逍道:“汪兴朝若知道这道诏书的存在,也许会派人前往京都搞清楚状况。”
“宋士廉是皇帝派来的钦使。”顾白衣道:“钦使带来这道诏书,合情合理。澹台悬夜知道这道诏书是假,但也做不了什么。他难道否认宋士廉钦使的身份?如果他让人证明这道诏书是假的,事关如此重大的诏书,就必须要皇帝亲自出面否认,可是这种时候,他不敢让皇帝出面。他现在只想让龙锐军和辽东军彼此消耗,互相制衡,如此他可以将精力放在其他更重要的地方,譬如江南,又或者北方四镇,至少裴孝恭对他们的威胁远比龙锐军这边大得多,所以他没有精力将手伸到这边。”
秦逍笑道:“大哥让我在诏书上写下这些旨意,是知道能够以假当真?”
“冠军大将军是正三品武职,已经将汪兴朝压在下面,所以自此之后,无论是汪兴朝还是安东都护,都没有资格对你发号施令。”顾白衣正色道:“反倒是诏书给与你统管东北所有兵马的旨意,你就有了大义之名,可以对辽东军发号施令。虽然明知道他们绝不会听从你的军令,但只要违抗军令,就是谋逆,如此一来,除非汪兴朝率部归顺,否则就只能戴上叛军的帽子。”
秦逍笑问道:“大哥,如果我现在下一道军令,命令皇甫云昭撤出顺锦城,他会不会奉命?”
“不会。”顾白衣摇头笑道:“皇甫云昭很清楚丢失顺锦城对辽东军意味着什么。”
秦逍道:“违抗军令,擅自驻军,这样说来,皇甫云昭就是领着一支叛军占领顺锦城?”
“诏书上的旨意,很快就可以传遍东北。”顾白衣笑道:“听闻星罗堂早已经主动投靠龙锐军,那位崔九爷甚至和大公子的交情匪浅。星罗堂是东北有名的堂口,崔满城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让他派出手下各堂口的弟兄将这道诏书的内容四散传开,用不了多久,顺境城内的官民也都将知晓情况。”
秦逍哈哈笑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咱们现在不必急着出兵,先让人散播消息,至少要让顺锦城内的百姓都知道,皇甫云昭和他手下的兵将都是叛军。只要老百姓觉得他们是叛军,就绝不会再拥护他们,皇甫云昭想要在城中招揽青壮,也不敢有人投靠。”
“对付顺锦那样的坚城,不攻而破才是上策。”顾白衣道:“上兵伐谋,现在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他们对峙下去,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
秦逍道:“缴械投降的这几千辽东军中,有半数兵士要返回辽东,放他们离开之后,他们自然是要先撤回顺锦城。”顿了一顿,才道:“他们如果回到顺锦城,会重新拿起兵器,补充辽东军守城的力量。不过我还是决定放他们回去,大哥可有什么想法?”
“你释放他们回去的目的是什么?”
“一来是想让他们明白,龙锐军的敌人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兵士,而是那些贪婪腐化的辽东将领,如此可以打消他们对龙锐军的敌意。”秦逍正色道:“其二也是想让他们带话给更多的辽东官兵。这些兵士中,大部分都已经知道诏书的内容,只要他们回到顺锦城,皇甫云昭不可能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诏书的内容很快就能在城内兵士中蔓延,而且他们还会知道返乡之后可以分到耕地,甚至可以投身龙锐军,反倒是如果继续跟着辽东军就是谋反作乱,如此一来,必然会军心不振,士气低迷。”
顾白衣含笑道:“你既然都已经想好,就不必犹豫,大可以这样做。你是一军主将,大家可以向你提供建议,甚至可以弥补你决策中的遗漏和不妥之处,但最终还需要你来亲自定夺。”凝视着秦逍,道:“拥有果决的的决断能力,也是一军主将必须具备的能力。”
秦逍知道顾白衣一直在有意栽培自己,心中感激,忽然想到太湖王令狐玄,低声道:“大哥,前几天派人给你送了书信,提及太湖王那边,你的意思是.....?”
“你是说想收编太湖水军的事情?”
“是。”秦逍道:“水军之事,宜早不宜晚。我们现在没有实力自己打造水军,想要尽快拥有一支可以随时应付海上变故的水军,就只能请太湖王出手相助。”
顾白衣笑道:“你想让太湖王自己出人出力,还要出战船,成全你组建水军,那是大占便宜,他可不一定能答应。而且太湖渔民在太湖生活了几十年,丰衣足食,那是他们的故乡,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跑到东北当兵?最要紧的是,虽然截断海上商道确实是太湖渔民所为,但太湖王可不会承认是他所派,目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抓到确凿的证据,背后是他指使。”
秦逍一怔,有些失望。
“太湖王出手相助,已经是帮了大忙,也冒了不小的风险。”顾白衣叹道:“太湖有数万之众,太湖王不但要考虑那些青壮渔民的前程,更要考虑太湖老弱妇孺的生存。他们能在太湖捕鱼为生,丰衣足食,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一直都很老实,没有对朝廷造成任何的危害。”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低声道:“此番派出精锐渔民假冒海寇,协助我们切断海上商道,已经是实属不易了。太湖王事先是做了精心部署,计划周密,至少不会让人抓到直接的证据,避免给太湖带去灾难。”
秦逍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水军之事,只能暂且作罢,日后有机会,我再亲自去谢太湖王。”
“不过话说回来,组建一支水军,对我们确实很重要。”顾白衣微笑道:“收编太湖渔民肯定是不弱容易,不过......招安海上盗寇,倒不是不可能。”
秦逍一怔,一时没能明白顾白衣的意思。
“我听说太湖酒将屠阔海与太湖王因为一些小事翻脸。”顾白衣道:“屠阔海与太湖王割袍断义,带了一批人离开了太湖,出海为寇。他们从太湖偷走了不少渔船,跑到东海打劫过往商船为生,太湖王对屠阔海等人的行径十分痛恨,甚至放出话,一定要砍下屠阔海的人头,所以屠阔海那伙人算是太湖的叛徒,与太湖再无任何关系。”
秦逍大吃一惊,但很快明白什么,只听顾白衣继续道:“屠阔海领着手下几百号人沦为了海寇。此外太湖那边有不少人钦佩屠阔海,对太湖王令狐玄也生出不满之心,所以此后又有不少人盗船出海,投奔到屠阔海的麾下。据我所知,屠阔海手下现在有上千之众,都是擅长水性的精壮水手,而且大小战船已经有数十艘之多,不久前他们先后劫掠了数艘大型商船,那些商船如果是加以改造,完全可以变成战船,至少目前在东海之上,这股海寇的实力几乎无人可及。”
“终日以劫掠为生,总不是长远之计。”秦逍唇角泛起笑容,道:“当初在江南,我与屠酒将有些交情,大哥,你说我可不可以招安屠酒将和他麾下的弟兄?”
顾白衣微笑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大将军能够将这股太湖叛徒招安,也算是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他们如能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命,成为朝廷的水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