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既然可以变成丧事,何不让他们两府打起来,岂不又有热闹看了!”封煜喟叹道,略略的抬了抬眼眸,仿佛是真心的觉得遗憾,或者下一刻就会挑动这事一般,少年俊美而纯善的面容落在封兰修的眼中,却是鬼蓄一般,
封兰修张了张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煜弟,说笑了。”
“怎么会是说笑呢!”封煜黑不见底的瞳仁转了转,锁住了封兰修,让封兰修体会到了如芒在背的感觉,拿起一边的茶盏轻笑:“听说信康伯府还贪没了征远侯府的嫁妆不还……这可是大事。”
说到这里封煜还恶意的停顿了一下,这才嗤笑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还?”
封兰修一惊,脸色微变。
“大堂兄,你觉得我再看一出为了嫁妆大打出手的戏如何?”封煜轻笑道,目光变得饶有兴味。
这代表着他极有兴趣。
封兰修一眯眼,下意识的想拒绝,却想起方才所说的话,用力的咽下心头的恼怒,温和的劝道:“煜弟,等父皇的口渝来了,就搬吧,这种事情和我们皇家没有关系,煜弟若是再一意孤行拘着征远侯府,怕有人会参齐王府,征远侯一生英雄了得,不能随意的折辱他的亲人。”
“亲人?征远侯的妻女已经不在,就一个继室所生的二房,算是亲人?连征远侯女儿的亲事都有人算计,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封煜不以为然的道。
征远侯府和信康伯府的亲事,反反复复,如今许多人都明白这事应当就是征远侯府二房的算计。
封兰修解释:“必竟是征远侯府一府之人,还有虞太夫人在。”
“也是,如果没有征远侯府的太夫人,恐怕也不会有人算计征远侯的妻女,可叹征远侯一生英雄,最后连妻女也护不住,还真是让忠臣寒心啊!”封煜身体无力的往后靠了靠,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大堂兄,我累了要休息了。”
推着轮椅的内侍转了个方向,看这意思就要离开,把封兰修就这么扔在了当地。
封兰修忍住怒火,笑问:“那搬迁之事?”
“搬迁之事就依堂兄吧!等皇伯父的口渝来,我就搬走。”封煜打了个哈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头往一边倒去。
至少一件事情办成了,封兰修松了一口气,“既如此,煜弟先休息,等他日回了齐王府再好好调理一番。”
“多谢堂兄。”封煜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听不见的,“身子不适,就不送堂兄了,堂兄请便!”
内侍急忙给他盖上毛毯,对封兰修行了一礼,推着封煜小心翼翼的离开。
封兰修眯着眼睛,缓缓放松自己青筋必露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变,含笑点了点头,转身大大方方的离去,此时他能做的就是忍……
第二天一大早,虞兮娇先去了虞竹青的青兰轩,昨天请示过虞瑞文,并求得虞瑞文的同意后,已经派人通知过虞竹青,虞竹青这时候已经起身用过早膳,听闻虞兮娇过来,急忙让人请虞兮娇进去。
“大姐……怎么又伤悲了,人死不能复生,说不得县君此时……过的好好的。”看到虞竹青微微红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她昨天哭过,虞兮娇无奈的劝道。
一会还要去处理事务,虞竹青现在的这幅模样,可就没什么威慑力了,回去吩咐彩云:“再去准备两个煮熟的鸡蛋过来。”
“已经用过了。”虞竹青道。
“再去准备两个,大姐总不能这样便去了吧!”虞兮娇坚持。
虞竹青无奈点头,彩云感谢的看了一眼虞兮娇,转身就往下走,方才她就对姑娘说了,姑娘却是没多放在心上,今天是姑娘帮着管家的一天,怎么能让人看到姑娘如此软弱的一面。
“大姐这般早就在刺绣?”看着虞竹青放置在一边的香囊,虞兮娇随口问道。
“征远侯府的族姐要的,之前就对我说起过,只是那个时候我要去庵堂,之后在庵堂做的绣品都没有留下。”虞竹青含笑道。
虞兮娇神色古怪的拿起面前的香囊,针线还挂在上面,却是已经做好了一半,应当是昨天就做的。
“昨天征远侯府派人传了消息过来的?”
“是习嬷嬷派了人传的话,说昨天侧门处传来的话,征远侯府的族姐想要我绣一个香囊,这才想起以前其实是答应了的,只是一时没做,现如今正巧空着,就做了。”虞竹青指了指香囊道。
“族姐的绣活也挺好的,怎么就独独的钟情大姐的绣工?”虞兮娇翻看着手中的香囊,好奇的道。
虞竹青的绣工极好,比起一般人的活计好了许多,上面绣着的几根青竹更是挺秀,只一眼就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我之前去征远侯府带了一个香囊,族姐看中了,也想要一个,就向我讨要,我当时同意了的,那个时候……县君还是在的。”虞竹青眼眶红了,拿帕子在眼角轻轻的抹了抹,抹去泪痕。
“谁曾想,那一次见到县君却是最后一面,县君居然……”虞竹青眼泪再忍不住,急忙偏过头去。
自打回了府之后,虞竹青已经哭了几次,之前在瑶水阁的时候,还勉强忍着,昨天晚上看得出哭的狠了一些。
那天去佛堂祭拜,祭拜的也是虞兰萱。
“大姐,兰萱县君过世,父亲和夫人没有派人来接你回来?这与礼不合吧?”虞兮娇目光落在虞竹青身上,这事一直藏在她的心头,梦境中虞竹青是回来的,正巧看到弟弟遇害,但实际上虞竹青却一直在庵堂没有回京。
“原本就要回京的,之前庵堂……里的女尼说是夫人的意思,让人准备一下,说马上就要派人来接我回府了,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之后一直也没有派人过来,那地方幽寂,我出不来,女尼们的消息也不灵敏。”
虞竹青被勾起了往事,抹去眼泪后,头低了下来:“县君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往在的时候,县君对我极好,若我有什么为难之事,她若知道必然帮我,有什么好的也会给我留一份……既便是两府之事,县君不便插手,却也会顾及我,没事问起我,夫人……因此偶尔也会带我去征远侯府。”
虞竹青在宣平侯府就是一个透明的,虞瑞文不管府内事务,钱氏一把抓在手中,虞竹青如何也全在钱氏的一念间,在宣平侯府说是姑娘,其实过的还不如一个大丫环,也就表面上光鲜罢了。
虞兰萱见她性子温良,只是有些怯弱,更怜她生父生母早逝,如今不得不在钱氏手中讨生活,每每两府见面的时候都会提起虞竹青,若有什么好的也会给虞竹青留一份,有她的身份压着,虞竹青在府里的时候,钱氏时不时的带着虞竹青走动一番。
征远侯府可以说是虞竹青唯一能走动的地方。
对于过府来的虞竹青,虞兰萱对她很亲热,也曾经让她不要一直住到庵堂,还曾提议让安国公夫人替她相看一门好亲事,说她在宣平侯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前程,看钱氏的样子也不像会认真替她说一门亲事的模样。
只是虞竹青顾忌太多,都被她婉拒了。
在心里,却对虞兰萱很是感恩,可以说虞兰萱对于她来说,才更像是亲姐妹。
眼泪一串串的又落了下来,虞竹青声音哽咽,帕子捂上了嘴:“县君……县君去了,我却不能到灵前祭拜,都是我的错,若我早知……就算是逃也要从庵堂逃出来……”
“大姐,等征远侯府解了禁,大姐与我一同再去祭拜就是。”虞兮娇柔声安抚道。
“可以吗?”虞竹青满脸泪痕的抬起头。
“自然是可以的!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虞兮娇安抚她道。
“多谢三妹妹。”虞竹青含泪向虞兮娇侧身行礼。
虞兮娇一把拉住了她:“大姐何必如此,你我是姐妹这样就太见外了。”
见虞竹青还想说感谢的话,虞兮娇话一转:“大姐还记得之前女尼有没有说具体哪一天回府?”
虞竹青怔了一下,皱眉头想了想后肯定的道:“有说过的,我现在想想应当就是县君出事的那一天,原本……定的应当是这一天回府的。”
彩云手里拿着两个剥了皮的熟鸡蛋挑帘子进来,正听到这一句话,气恼的补充了一句:“的确是那一天,那天的前天,奴婢摔了一跌,女尼们骂骂咧咧的,问奴婢摔伤了怎么走,还说奴婢贱皮子,走路不看路,分明是她们推的奴婢。”
所以说,原定的时候,是自己成亲的那天。
梦中虞竹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死在信康伯府,应当是戌时左右,夜晚城门口弟弟出事,虞竹青这个时候才到。
两个时辰的路程,虞竹青应当申时动身回的城,而钱氏派的人会在午时出去,一环环扣上去,应当是自己的事情出了意外,钱氏无瑕他顾,一时间根本顾不得虞竹青,这才把她扔在了庵堂。
这也是虞竹青阴差阳错没有在当天回城的原因了!
这一处想明白了,却还有更关键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