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太祖朱元璋对贪官污吏可谓是深恶痛绝。
只是架不住朱家子孙不争气,皇权是一代不如一代,不管外戚集团还是勋贵集团统统都败给了精于算计的文官集团。
明太祖规定了官员们的工资标准:“正一品月俸米八十七石,从一品月俸米七十四石,正二品月俸米六十一石,从二品月俸米四十八石,正三品月俸米三十五石,从三品月俸米二十六石……正九品月俸米五石五斗,从九品月俸米五石。”,所以文官借此像模像样地抱怨“自古官俸之薄,未有若此者”。
据估算,一石米能供一个成年男子吃一个月,所以明朝这种傣禄确实无法让官员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只是精于算计的文官集团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早已经拥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特别土木堡之变后,文官集团从勋贵集团手里抢过了京营的兵权,此后便完全压制住了勋贵集团。
由于朱元璋对明朝的官俸定为永制,文官集团不好废掉这个祖制给自己涨工资,加之涨薪不符合他们所营造的清廉忠直的人设。
不过文官集团在争夺文官集团话语权的同时,亦是不断给自己捞取好处,努力弥补自己在收入上跟往朝的差距。
像以“直堂银”的名义从自家衙门公然掏钱,亦可以打着“自皂隶、马夫等折银”的方式向朝廷要银,甚至京官吃盐亦会派人到扬州调回等。
除此之外,对举人以上功名的读书人和官员制定数量不等的免税田,致使官绅群体冠冕堂皇地逃役和窃取国家的粮税收入。
至此,工资还是洪武年间所制定的工资,但各种补贴已经是应有尽有,而最重要的收入还是“炭儆、冰儆和别儆”。
在灰色收入这一块,明朝早已经是冠绝往朝,文官集团已然成为一个贪婪的团体。
现在看到刚刚登基的朱祐樘老实好欺负,毅然增设“即位恩”,还特意增加“遂为永制”,当真是想要将国家的财政都变成文官集团的私库。
身穿着五品官服的张升感觉到朱祐樘的气愤,亦觉得礼部此事做得着实不地道,但偏偏又显得比较棘手。
他的老师刘珝是被万安和刘吉联手逼走,加上他性情孤傲,故而一直不属于任何阵营。在看到朱祐樘竟然是一直蛰伏的英主后,亦是决定好好辅助朱祐堂。
经过一番思考后,张升提出自己的见解道:“陛下,今太仓丰盈,臣以为可采纳礼部的建议赐即位恩,但要删除遂为永制!”
“张师,这不是你的银两当心不心疼啊?”朱祐樘抬头望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中的门堂,显得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张升错以为朱祐樘不满这个提议,只是思索无果,最后还是轻轻地摇头道:“陛下,恕臣愚钝!若是陛下以为赏赐的数额太多,可进行削减,但事到如今已是不得不赐矣!”
“张师,赐钞如何?”朱祐樘并不想让那帮文官集团太过愉快,便认真地询问道。
张升不由得苦涩一笑,便轻轻地摇头地道:“不妥!今宝钞越来越贱,若陛下用宝钞恩赐,满朝文武难免还是背后说陛下的不是,倒还不如不赏了!”
“宝钞不行的话!咦?朕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朱祐樘亦是在认真地思索,脑海突然闪过一抹灵机道。
张升看到朱祐樘的模样,不由得想起早前修改《即位诏》的情形,当即意识到这个皇帝学生又有了鬼点子。
夜幕降临,北京城亮起万家灯火。
坐落在槐树胡同的徐府书房敞亮,书房前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徐溥坐在主座之上招待一个身材魁梧的访客。
自从成化帝过世后,登门造访的官员明显与日俱增,而今徐溥即便位居三品亦已经要盖过了首辅万安和次辅刘吉。
“呵呵……徐学士,今日有幸得知宫里的一则消息,陛下已经同意添增阁臣!”礼部左侍郎倪岳的腰杆挺直,却是主动透露道。
他跟徐溥是南直隶的同乡,不过徐溥比他早上九年进入官场,仕途走得比他要顺畅,故而亦是主动加入了徐溥的派系中
徐溥端起管家刚刚送过来的热茶,两根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道:“舜咨兄,不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张升!”倪岳望了一眼门口,显得高深莫测地给出答案道。
徐溥这个消息源头十分可靠,当即便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得意地道:“万安媚上欺下,刘吉乃棉絮也。若老夫此次顺利入阁,定要推动朝廷革新,方不枉老夫的毕生所学!”
“朝廷有徐学士,明之幸矣,弘治中兴可成!”倪岳知道徐溥是一个十分自骄的人,便进行恭维地道。
徐溥倒没有被这则消息冲昏头脑,轻呷一口茶水道:“陛下下旨对内阁填补,接着便会举行廷推,如此老夫要提前部署了!”
廷推原本一直是由皇帝主持,但自从英宗开始,由于皇帝深居简出,若遇到大臣出缺,便由九卿举行会推。
亦是如此,徐溥想要拿到内阁的入场券,那么便要拉拢到足够的票数,届时才能顺利以廷推的方式入阁。
“以公今之声望,满朝百官又有谁能比肩?入阁非公莫属!”倪岳认定徐溥入阁没有丝毫的悬念,显得十分肯定地道。
徐溥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发现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声望,满朝大臣无一人能跟他比肩,而进入内阁可以说是板上钉板的事情。
在入阁后,若是他要将万安和刘吉踢出朝堂,那么他便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内阁首辅宝座,届时才能名正言顺地统领百官。
“徐学士,此次将即位恩遂为永制,此事是否不太妥当呢?”倪岳想到自己正在推动的事情,不由得有所担忧地劝阻道。
徐溥才是即位恩的幕后推动者,显得不动声色地轻呷一口茶水道:“有何不妥?”
“除太宗赐即位恩外,本朝历代皇帝都没有此规,今厚赏且倡为永制恐引陛下不满!”倪岳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的顾忌说出来道。
徐溥十分了解自己那个学生,却是不以为然地放下茶盏道:“此事木已成舟!不说陛下同不同意,今已将消息散布出去,满朝文臣没有反对之理,陛下定是采纳此策!”
倪岳不由得苦涩一笑,敢情徐溥是将自己推出去挡枪,亦不管陛下会不会怨恨自己。
徐溥注意到倪岳的反应,便进行安慰道:“老夫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素来仁厚,亦是能够听得进我们大臣的建言!赐即位恩有利于陛下收扰人心,此乃忠君之策,而今定为永制,不仅本朝称颂于你,后人亦会念你之功!”
“但愿如此吧!”倪岳亦是知道这确实是件能够吹上一辈子的事情,脸色当即缓和下来道。
徐溥刚将同乡倪岳送走,结果自己的同年好友户部尚书李敏和户部左侍郎李嗣纷纷登门,当即便热情地进行招待。
尽管他的地位无法跟万安和刘吉相提并论,但自己这么多年通过同乡和同年早已经编织出一张牢靠的关系网,更是主持了成化十一年和成化十七年的会试。
以他现如今在大明朝堂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算得上是百官领袖,将会在新朝的早朝上大放异彩。
由于明日便是新君的第一次早朝,今晚的京城显得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纷纷聚到一起密谋着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