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来一趟长乐国吧。”
“出事了?”
“没,我想将这四十年的成果展示给你看。”
“行,马上去。”
“好的,期待……”
陈字牌上,一个个的文字跃动,隔着千山万水,陈生和陈莲交谈着。
即便四十年未曾见面了,但两人之间,熟络依旧,没有一丝的陌生感。
那年,陈莲放下过往,释怀过去,带着一种探寻的意味,走上凡人的求索道路,去寻那高缈的“道”。
现在看来,似是找到了。
“会是什么呢?”
陈生眼眸中,带着笑意,略过黑漆漆的黑渊大狱,不掩其色,带着一点光明的韵味。
决定了外出一趟,他和熟识的人说了一声,大福知晓了陈莲的现状,很是高兴,有心去见上一面,但年老体衰,不好动身,只能作罢。
陈生看了他几眼,大福是真的老了,像是一只苍老的熊猫,很是温顺,有些慈祥,也喜爱见光了,经常在窗台下晒着阳光打盹。
他再看了另外两处,蔡荣和望闲的身体,还很硬朗,但也已经不年轻了,没有了青葱之气,守着一方区域,有些安静。
两人心境,倒是从来都很稳。
蔡荣有自知之明,从不强求修炼之事,安享太平,严肃冷硬的神色,早改为和颜悦色,眼眉无时无刻不夹带着一抹笑意,让人很舒服。
望闲沉稳从容,有陈生的关系,在黑渊大狱中自得其乐,研究囚徒的情报,无忧无虑的,都挺好的。
在甲十一区交代完后,陈生去了第十小队处,这些人也挺让他省心的,心思都落在了修炼上,相比四十年前,个个法力大增,身上的威势很重,少了一抹阴郁黑暗,多了一股莹润锋芒。
第十小队的人,听到陈生要外出一趟,没有喧哗,只道安心,他们会乖乖等着了,一副忠心下属的模样。
陈生点头,看了看新进的杨利、邝蒙庭,这两个少年人很适应,没有太多的傲气,跟在赵大等人的身后,安心做事。
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随后出了黑渊大狱,离开仙宗,赶往长乐国。
一路上,并不枯燥。
陈生徒步而走,虽是动用了遁法,但没将心思都放在赶路上,沿途看着山山水水,心中明亮,透着一点悠扬洒脱之意。
有时候,他看见了山中的隐士高人在打坐炼气,双双对视一眼后,各自一笑,相忘江湖。
也见过大妖纵横天地,凶威凌然,随口一吼,千山震动,百兽惶惶。
如此。
大概半个月的时间。
“洪都,人气旺盛,繁华如画呀。”
陈生远远看到了长乐国的国都,那是一座巍峨的大城,四方城墙高高耸立,人影繁多,热气如烘炉上冲。
若是有懂得望气的高人,睁开法眼看去,定然能够看得烈火亨油的景象。
见得这一幕,陈生心下欣喜,如一个游人般,在城门处缴了两个铜板,进入了洪都。
“秩序井然,少见的清明世道。”
踏入这里,身处其中,他更能深刻的理解洪都的繁华,百业繁茂,路上行走之人,哪怕是一个贩夫走卒,身上也散发着一个昂扬之意。
这是盛世的标配,人心安定,衣食富足,身而为人有了一抹体面和尊严。
他不由得赞叹一声,不管在何时何地,盛世气象总是难得的。
“我们是遇上好时候了。”
身侧的少年有感道。
他叫做徐兴宜,邻国大钊人,知晓长乐国强盛,更有海纳百川的胸怀,特意来此求学,希冀学有所成后,一展胸中抱负,济世为民。
他一时激昂,回过神来,看向陈生,有些歉意,道:“兄台,也是来长乐国求学的?”
据他所知,长乐国周围的书生,自觉有几分本事的,都跑过来了。
“家中晚辈,让我来这看看。”
陈生如实道。
“长乐国这几十年的国力,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生民安乐,确实值得一来。”
徐兴宜不在意陈生口中的“晚辈”称呼,一个家族中,少年人爷爷辈的都有,只当是陈生的年长族人,见得长乐国繁华,让少年人来见识一番。
“听徐兄的话,对长乐国挺了解的?”
陈生也没去解释,只听来听去,对长乐国有了一点兴趣,毕竟是陈莲待着的国度,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兄台,不若楼中一聚,慢慢说来。”
徐兴宜顺势发出了邀约,彼此少年,正是意趣相投的时候,想来是有许多话能够诉说的。
“好……”
陈生没拒绝,两人寻了一个酒楼,点餐落座,待得酒食上来,边吃别说。
“几十年前,确切的说是三十七年前,长乐国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徐兴宜喝着酒,慢慢的诉说着长乐国,但如他所说,没有什么值得说了。
三十七年前往上推,长乐国平平无,跟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人间王朝一样,漆黑一片,压榨着生民的血汗。
然后……
他话锋一转,触及到了三十七年前的界限,面色变得认真和激动,仿佛见证了一段青史的展开。
“那一日,洪都城外来了一个女子,安乐国的命运从此改变。”
酒劲上头,徐兴宜声音变得激荡,那是某个寻常的日子,万里之外的夫子,入了长乐国洪都,将这个泥淖中的国度,拉拽上了云端,让百业繁华,生民安乐。
凡俗之中,男尊女卑,但“夫子”是个例外,她是神人,是天人,是降落世间的智慧,世俗的条条框框,无法束缚住她。
“为什么叫夫子?”
陈生心头一动,徐兴宜口中的“夫子”,有点像是陈莲,时间对得上,对方正是三十七年前落脚,坦言寻找到了一丝方向。
“夫子创建了仁民书院,自然是叫夫子。”
徐兴宜理所应答的道。
夫子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仁民书院开设之日,辩倒十八位踢馆的“儒学博士”,正式收录弟子门徒。
书院以“仁爱”为根本,救济苍生为己任,短短三年,走出一批大才,他们入朝为官,步步高升,如今朝中授位最高一人,是文臣魁首,对书院夫子极为尊重。
也是有了书院的这批人才,长乐国才有了盛世的基础,一步步发展,迎来了各国人才的投奔。
“仁爱,大爱,苍生,万民。”
陈生已经确定了,书院夫子就是陈莲了,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读了好多的仙道典籍,从知识层面上,直接越过一众凡俗大儒。
他的心中,有浓浓的欣喜,道:“出淤泥而不染,是为莲也,她活得比我想象中的好。”
陈莲一生,是比较坎坷的,出生时被下咒,少年时得知真相,怨怼过,但最终选择了释怀。
后来,她走上了寻道之路,想让凡俗的一生有些意义,却是寻了一条“仁爱”之路。
平心而论,陈生是十分高兴的,比之常思虑登上高位还要高兴许多。
“夫子创建了书院后,见武道高手作恶,见仙人漠视人命,创建了武序台,监察八方,镇压暴戾,成就长乐国的安定秩序。”
徐兴宜最佩服的就是这一点,夫子的道理不是嘴上的道理,而是能够让高高在上的修士,都安静下来听讲的道理。
自武序台成立,各路乱子被镇压,秩序规则才是真正的覆盖安乐国。
“既掌控了道理,又掌控了力量,那国君呢?”
陈生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看出了长乐国君的郁闷,等于头顶上站在一个人,十足不舒服。
“国君坐在龙椅上,看着夫子做事就好了。”
徐兴宜举杯示意,长乐国君的郁闷,那是他个人的事,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借着长乐国这个地方,求学有所用,治理一方。
至于谁来发号施令,好像也不大重要。
“哈哈哈……”
陈生顿觉有趣,朗盛大笑,失了权柄,国君也不再是国君,只是端坐龙椅上的摆设了。
他解了心中困惑,对着徐兴宜道:“既是求学,明日与我一同去仁民书院吧。”
这个少年能够从邻国跑来求学,可见心意坚定,和陌生人交谈,热心解答,是能够栽培的。
“兄长有门路?”
徐兴宜眼睛一亮,他不迂腐,有才学的人多了,但一个运气不好,也得蹉跎半生,遇见贵人,千万不要矜持。
“算是吧。”
陈生随口道。
仁民书院。
这是夫子建立的书院,地位崇高,修筑得极为的典雅,在闹市中取静,占地广袤,一座座小楼中,遍布学子,青衫少年,充满着昂扬意气。
在书院的禁地中,受人尊敬的夫子,有些忙碌,早早收拾出了一间房间,打扫庭院,什么都是亲力亲为的。
“可是有气度不凡的少年来访?”
她得知了陈生将来的信息后,亲自去了大门处,向着看守门户的小厮嘱咐,一定要留意来客。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的,生怕有什么纰漏,不时让身旁侍女去大门处观望。
她是想自己去的,但那样做,一定会引得众多学员旁观,乱了秩序,只能在后面静等了。
“夫子,无人来访。”
侍女今天已经是第六次外出观望了,口中不说,心中却是想道:“究竟来的是什么人,能让夫子这般的上心。”
她陪伴夫子许久了,从没见过夫子这样的盼望,整个长乐国中,也无哪个人,能让夫子等候。
对于来人,她是比较好奇的。
“要不要传信给陈叔,问问他到哪里了?”
陈莲点头,心中思虑着,最后一一否定了,道:“不催促了,不急。”
她家陈叔是个洒脱的性子,一路上看山看水的,慢了些许,也是可能。
一催促的话,岂不是坏了那份悠闲。
“陈叔,这是我创建的安乐国度,是我的道,我虽是凡人,但也有了道果了。”
将浮躁的心思压下,陈莲看着仁民书院,一个个的少年学员,似是看到了整个天下的脉络。
这些人学成后,将会散落各地,支撑起整个长乐国的运转。
安乐国的盛世是她的道果,以凡人之身,构筑一方乐土,她已是满足了。
之所以让陈生过来,而不是她回去,是这份繁华无法搬走,只能让陈生过来亲眼见证了。
她承认,还是有点孩子气的,取得了些许成就,就想和家中长辈分享。
隔日。
两道少年的身影,朝着仁民书院缓缓走来,一人淡然,一人强自镇定,但还是有一丝躁动的。
“陈兄,你带信物了没有?”
徐兴宜有一点慌,前方就是心心念念的仁民书院了,尽管知道陈生是靠谱的,但心中思绪忍不住翻动,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放心。”
陈生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徐兴宜闭嘴了,两人也到了书院的门口。
“两位公子,可是有事?”
仁民书院作为长乐国的人才输送地,是比较重要的,闲散人员不得入内。
看守门户的小厮,如往常一般上前来询问,但见了陈生,略微一顿,总觉得有点符合夫子的要求。
“告诉夫子,我来了。”
陈生平静道。
“你……你就是夫子等的人。”
小厮心头震动,有几分信了,但此事太过重要,他不得不慎重的多问了一句。
“是我。”
陈生点了点头,小厮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将陈生两人请了进来。
在书院中,陈生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左右的阁楼修筑得雅致,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那些年轻的学生身上。
他们的眼睛很亮,身上有一股气,似能撼动了山岳,改变万千生民的命运。
“陈兄,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徐兴宜身处仁民书院中,却有一种不真实感,尤其是身边的陈生,身份一下变得高深莫测,让他有些的拘谨,放不开。
“夫子长辈啊。”
陈生说道。
“晚辈?夫子?我……”
徐兴宜心头一惊,脑袋乱糟糟的,之前陈生确实说过,是受到一个晚辈的邀约前来长乐国的。
他当时无恙,现在想来,分明是石破天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