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都。
有一座广袤的殿宇,和仁民书院遥遥对立,为长乐国的另外一条擎天支柱。
“这是武序台,维护长乐国秩序的地方。”
陈莲领着陈生看了仁民书院,自然不会忘了武序台,两人慢悠悠,行走在大街上,来到了这座大殿前。
“煞气和正气交杂,气意纯正,是个清明的执法机构。”
陈生抬眼望去,武序台黑漆漆的,高大巍峨,内里气象肃杀中,带着一股难得的正气,有秩序交缠的韵味。
执法人员,个个勇武,身上没有怯弱畏惧之意,是能够在危险时舍生杀上的。
陈莲能将长乐国带入盛世,除了文治之外,武序台武人的用命,也是至关重要的因数。
“见过夫子。”
武序台的一位统领,听得轻微脚步声,眸光望去,看见两道身影缓缓走来,其中一人,赫然是书院夫子,当即见礼,又见得夫子对身旁少年,极为温和,不敢怠慢,道:“这是哪位道友?”
长乐国看似鼎盛,内里却存在着许多隐患,武序台的力量越强越好,夫子倒是举荐过几位能人,他将陈生当成一个在野贤人了。
“陈叔是来看我的,不是来入职的。”
陈莲言明道。
“这样啊,是我孟浪了。”
统领赶忙低身告罪,既然是夫子长辈,那么不是他能够安排的。
同时,他眸光微微瞥过,打量陈生,想知道这位有何神异,但只看出一个气度温雅,其余的如一汪静水,看不出深浅。
“不碍事的。”
陈生摆手,一个小小的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统领走后,他向着身旁的陈莲问道:“武序台中,修士多吗。”
他略微感知,武序台中灵机道法的气韵,并不强烈,更多的是炽烈血气,是江湖武者的天下。
“不多的。”
陈莲摇头,武序台执掌法理,本身在职人员就要做到奉公守法,修士求长生逍遥,对“朝廷鹰犬”的职务,分外蔑视。
武序台的执法人员,大概是武者九分,修士一分,其中还是利益驱使,只有寥寥几人,身怀大义,能够托付大事。
“你这肩头担子,也是不轻。”
陈生点头,想让一个国家的运转,依托领袖的意志运转,其中耗费的人力心力,是极端恐怖的。
维系盛世,是极为艰难的。
外部内部,困惑太多了。
“轰隆隆……”
这时,陈莲想将陈生往武序台内部引去,周遭天地却是蓦的大震,诸多殿宇和阁楼,纷纷摇晃。
一股强烈的杀机,从外头奔袭而来,如凌冽朔风刮起,无声寻衅,激起武序台的强烈反应。
“敌袭。”
之前接待陈莲的统领,大吼一声,组织起有效人马,抵挡外敌。
冲击武序台,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有许多大势力的领袖,感觉受到了束缚,总是忍不住跳腾。
“呼……”
一群黑袍修士像流水一样,蔓延进武序台,头戴兜帽,周身笼罩在迷蒙中,不想暴露身份。
他们穿过居正堂,散入四边的长廊,欲往后边的羁押看守囚徒的狱所,放走囚徒,破坏武序台的威信。
只要有一个口子,能够撕扯,再是显赫的盛世,都能被挖空打断,化作空中楼阁分崩离析。
“嗡”
武序台的一个武人,守住一方,见得有黑袍修士肆虐而来,他毫不畏惧,手上大枪猛然挑起,如一条黑龙,抖动身躯,整合气力,一下挑出。
虚空轰鸣,武道意志穿行而过,劲力深厚,直将一位黑袍修士的挑杀了。
“噗”
有黑袍修士,见到血腥,冷哼一声,似是不忿,将手一甩,一点点桃花浮现,迅疾如飞到,压退一片的敌手,将其中两三人,直接剐了。
“轰”
交战中,生死时刻时时发生,武序台的执法者不弱,有武人枪挑黑袍修士的头颅,炸了一地的红白花。
敢闯武序台的黑袍修士,自然也不是弱者,手上术法各不相同,手段频出,在武者群体中,大占上风,一副横行无忌的模样。
两方缠斗,似如清水和浊潮,相互重叠,但又泾渭分明,无法相融。
鲜血,在这片肃穆之地晕开,刺鼻醒目,但没人会停下,坚决的舞动着手上剑器,收割性命。
“此次看来是有预谋有准备的一次攻略,背后有多少人出手了。”
站在陈莲的高度,只觉这是一场闹剧,盛世已然到来了,但有一些团体不愿接受,毅然决然的发起背道而驰的战斗。
武序台的修士,都没有黑袍修士的多,想来真是荒谬和可笑。
“嗡……”
她眼眸中,亮起一丝的锐利,心念一动,袖口处飞出一抹莹亮,光芒一现,是无匹的锋芒,惊起一片的人影。
“无明剑?是夫子。”
黑袍修士心头大乱,夫子手段众多,以一口通明剑铸就威严,剑光一落,少有修士能够免死。
若是知晓夫子在武序台,他们绝不会选择在此时作乱,终是失算了。
“这些暴徒,一个个都得死。”
武序台的人,个个欣喜,夫子从无到有,镇压各个外部势力,将长乐国托举上盛世,在他们的心中,自是不可撼动的巍峨。
这场混乱,很快就会消散了。
“噗”
剑光略过,澄澈明亮中血气飞溅,一具无头的尸体,噗通倒地,头颅冲天,面目兀自惊骇和悔恨,最终滚落在地上。
“噗”
陈莲矗立在武序台中,眼眸流转着清冷之色,多年下来,她心思不变,但也深知该杀人时,不用手软。
只要所杀之人,合乎道理,杀千千万万之数,也是正道。
人头滚滚,血腥扑鼻,通明剑犀利无比,不知品阶,只看到一抹剑光如游龙飞过,立时有一具尸体倒下。
“还请北海大人出手,止住颓势。”
恐慌蔓延,当即有黑袍修士跪伏在地,却不是投降,而是向暗中黑手,求援求助。
“北海大人?!”
与之相比的,是大量懵懂的黑袍修士,可以看出他们是充当死士炮灰的角色,是探路石子,真正的知情人少之又少。
“桀桀桀……”
话音落下,有嚣狂之声传荡八方,一个面目丑陋的老人,站在武序台大殿屋檐上,姿态桀骜,似将秩序都踩在了脚下。
他看着众人厮杀,鲜血淋漓,眼皮子都没跳动一下,甚是冷血。
“仙道高手?”
陈莲看出北海道人的厉害,不想多生波折,道:“这趟浑水,劝你不要来搅和。”
她自始至终想做的,是天下安宁,而不是用修士性命,铸就威严,能够劝住,少些杀戮,也是好的。
“什么夫子,一个凡夫俗子,仪仗着飞剑之利,也敢欺辱我等仙人。”
北海散人看了一眼陈莲,见得有宝光护体,但分明是个凡夫俗子,没有法力在身。
之所以能驱使飞剑,是飞剑内部中灌注了一股气意、法力,能让施展之人,毫不费力的斩杀宿敌。
在他看来,厉害的不是夫子,而是飞剑,是往飞剑灌注入法力的不知名修士。
“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对夫子不敬。”
武序台之人,即便知晓北海散人厉害,能够轻易镇杀了他们,但依旧看不得其对夫子的无礼,吼动一声,如雷兽震世,振聋发聩。
“无知蠢人,看好了。”
北海散人大怒,有心杀杀武序台的威风,气意鼓动,下手毫不留情,端的是狠辣凶悍。
“轰”
他神念发散,摄拿一方天地的灵气,将手一抓,云霞浮动,凝聚成一只遮天大手。
大手抓落,像是天塌地陷了般,沉凝恐怖的气力,层层压下。
武序台的建筑,剧烈摇晃,其中部分直接倒塌了,烟尘滚滚,骇得许多武人从废墟中蹿出。
“去!”
这种威势,确实不凡,任由北海散人施为,武序台人员,定然要死伤不少。
陈莲将手一挥,通明剑嗡鸣一声,破开了沉凝的威势,化作了一道电光,斩去了遮天大手。
“这飞剑,落你手上,是浪费了。”
北海散人有些意外,盯着通明剑,看出几分底细,眼底升腾出一团贪婪火焰。
他看出了通明剑的厉害,只是受限于陈莲的能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能。
明珠蒙尘!
他生出强烈的抢夺之意,身形一动,杀到通明剑的身侧,手上掐印,朝下压住。
“呜呜呜……”
通明剑嗡鸣,流转着明灭光华,想要杀出,但虚空沉凝,施加层层叠叠的威压,削减它的威能和法力源头。
“哪来的仙道高手。”
陈莲眉头一皱,不能坐视通明剑被夺,袖口一抖,手上抓着一张符箓,祭炼上天。
“轰”
这火符见了风,汹汹燃烧了起来,虚空大热,蒸腾得云霞烟气红彤彤的。
蓦的,在北海散人的面前炸开,骇得他顾不得抢夺通明剑,一退几十丈之远。
“好,你身上好东西不少,通通都是我的了。”
北海散人的衣角,让火符烧得焦黄,心下震动,若是同阶之敌拿此来镇杀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后怕之后,他眼睛盯着陈莲,散发出灼灼之光,像是在看着一个大宝藏般。
这位书院夫子,机缘深厚,虽是凡人,但符箓法器可不缺,可是便宜他了。
“我来吧。”
一道声音在陈莲的身边响起,很是轻柔,但却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陈莲确实感到了棘手,没有逞强,道:“陈叔,不要打死了,我要拿他杀鸡儆猴。”
那些人,连北海散人这个级数的修士都请动了,绝对是寄予厚望。
她要在刑场上,众目睽睽之下,斩了北海散人,一举震慑住暗中的敌手,并一步步出手拔除了。
“依你。”
陈胜说道。
“还敢分心。”
北海散人抓住机会,趁着陈生和陈莲对话时候,手上抓了一把针器,抛了出去。
“嗖”
星星点点的幽光,在虚天上闪耀,又似丝丝缕缕的细雨,细密繁多,不可躲避。
看得仔细来会心生大恸,四寸多长的针器,上面流转着一个个极端微小的符文,破甲钉魂,是十足的煞器。
“在我面前跳腾,可不惯着你。”
陈生神色很平静,眼眸微抬,将手一转,虚空中生出大风,呼啦啦啦的,吹得刺下的针器,都飘了起来,像是细碎的柳絮般,落在他的掌心上。
“咔嚓”
他将手一抓,二十几口一阶法器,直接破碎,灵韵消散,化作了一堆断裂碎针。
“这……”
北海散人面色骇然,陈生一把抓碎一阶法器,那种举重若轻,已经远超炼气境修士的范畴了。
他睁眼看去,想看破此人的一丝底细,但只觉深不可测,像是一个黑渊潭口,吞没一切。
“前辈!”
这下子,北海道人知道遇见恐怖强者了,神色变得极端恭敬,拱手见礼,让人看不出一丝嚣张桀骜之意。
“下来说话。”
陈生平静道。
北海散人心下思量,身形却是无端飞了过去,有一股恐怖的气意,托举着他,像是一块石头般给搬了过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脚下一弯,跪在了地上,双肩脊背,似担负着山岳般,动弹不得。
“让你处置了。”
陈生对一旁发愣的陈莲说话,这个级数的修士,在他眼中,极为孱弱,连作为对手一战的资格都没有,根本不用耗费大的气力。
“前辈饶命啊。”
北海道人是恐惧了,生死在他人一念之间,尤其是陈生的法力修为高深莫测,掐死他,和掐死一只虫子一样,修为境界的天差地别,叫人绝望。
“逃!”
目睹北海道人跪着求饶的黑袍修士们,心态崩了,什么战意都没有,如避蛇蝎般,发疯往后奔逃。
开什么玩笑,那人神威盖世,岂是他们这些小卒子能够对付的。
“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叔施法,当真是威严神圣。”
陈莲低语,知道陈生很强,对付黑渊大狱的囚徒手拿把掐的,但没有一个具体的见识,今日见得略微出手,北海道人就跪着等死了。
她算是知道了,不温和的陈生,对于敌人来说,是一个灾难。
北海道人的呐喊,没人在意,他让武序台的人拖着走了。
而逃遁的黑袍修士,近乎都被缉拿了,丧失了战意,对付起来容易许多,让武序台一网成擒,少了许多的麻烦。
一战过后,他们对陈生很是尊敬,知晓“夫子长辈”的含金量有多高了。
“一直都这么闹腾的。”
陈生看了一下武序台,尽管众敌都被拿下了,但倒塌的殿宇,已经恢复不过来了。
隔三差五,来个一两次,也是麻烦。
“武序台虽然镇压长乐国,但仙道世界,修士桀骜,哪里能真个让他们敬服。”
陈莲是书院夫子,但也是一个凡人,仪仗的是陈生给的法器,镇压住居心叵测的阴谋家。
“多杀几遍就成了。”
陈生看到了,长乐国在蜕变,但老旧的东西不愿隔断过去,纠缠束缚着新时代的到来。
如此次的希冀,黑袍修士的背后,是顽固的世家势力。
这些人,统统杀了,大道推行起来就畅通无阻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
陈莲苦笑,那些旧时代的堡垒,坚固无比,想要一气一力尽皆推倒,跟倒转整个天地乾坤一样,谈何容易。
“我出手?”
陈生提议道。
“不了,这些困难,是长乐国的劫数,靠着自己的力量渡过去了,才会变得更强。”
陈莲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拒绝了,她已经做了很多了,不能什么都一力承担,该给传承者一些磨练,让他们真正成长起来。
人力有时穷,但代代不绝,仁人爱世的时代,终会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