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发现。
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子了。
在洛阳城的时候,就一天到晚瞎跑,说是和朋友花天酒地,到处玩乐。
谁料是在做大事!
出城的时候,愣是在自己面前摆出了那么大的场面。
各种各样的资源把他给惊的不轻。
本以为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
孰料今日又是一桩惊喜!
这也是曹昂在洛阳城谋划的事情,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了这一步。
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蒙在鼓里。
所以曹操此刻忍不住发问。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的?
这小子在洛阳城还做了些什么,今天一定要给他抖落个干净。
对!
还有那个董卓。
你可真是个糊涂鬼啊!
看起来凶神恶煞,威风无比,携着滔天凶焰,在洛阳城无恶不作。
结果到头来,居然只是个被自己儿子曹昂耍的团团转的大蠢驴。
毛都给薅干净了。
曹操现在甚至怀疑一件事儿。
那就是他们父子在洛阳城再多待一段时间,恐怕董卓把自己卖了,那卖来的钱都得交给曹昂。
给之前还得替他数一数。
数完了还得说声谢谢!
面对父亲充满怀疑的眼神。
曹昂只是挠了挠头,有些讪笑的说道:“没了,真没了!”
“援救天子和太后,本就是踩在刀尖上舞动,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为了做成此事,可谓耗费了孩儿的全部精力,并且在救到人之后,也不敢于城中过多停留,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故而再无其他安排。”
这话说的在理。
曹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思索再三后。
他还是放弃了继续深究。
不管儿子在洛阳城还有没有什么后手,总之不会对自己不利。
他们父子是一体同心的,具有相同的利益所在,那就随便曹昂怎么折腾了,反正折腾好了也是给曹家得利。
没折腾好,大不了他站出来扛着。
……
不再追问此事后。
曹操反倒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处。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儿啊,你是怎么察觉到董贼会对天子下手的,又是如何出手相救的?”
对此,曹昂当然不能说自己开了上帝视角,因此只能编了一套理由。
他从怀中掏出袁绍的书信。
在手里扬了扬。
接着解释道:“从本初叔父逃出洛阳城后,我就怀疑董卓会下毒手。”
“倘若没有人能联系到软禁在宫中的天子,那几位尊者对董卓而言毫无威胁,他大可以遗忘到天荒地老。”
“但叔父是个有能耐的,我猜测他有办法与宫中取得联系,而我都有这样的想法,董卓又岂能不心生猜忌呢?”
“因此在没办法对付本初叔父的前提下,董卓一定会变着法子从根源上除掉威胁,那就是将几位尊者杀害。”
说到这里。
曹昂转头看了一眼父亲。
只见曹操此刻已经有些被绕晕了。
他这才总结性的陈述道:“总而言之,就是董卓预判了本初叔父,而我则预判了董卓的预判!”
曹操这下懂了。
他忍不住发出了啧啧赞叹声。
对曹昂比了个赞扬的手势。
“高!”
“实在是高!”
“纵观大势,阅览全局,走一步算三步,如此眼界,实在是高!”
曹操不由得心生感慨。
快人一步,已是占尽先机。
而比别人快几步,甚至十几步,那就是天纵奇才。
我儿曹昂,便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英才,实有麒麟之姿!
将众生为子,以朝局为盘。
就连董卓这样的执棋手,在我儿手中,也只不过是个被随意摆布的棋子。
而那西凉莽夫却尚不自知。
由此,他如何不败?!
……
感慨了一阵之后。
曹操终是没忍住。
在曹昂的肩膀上拍了拍,接着声音拉长,以充满沧桑感的语调说道。
“昂儿,辛苦你了!”
曹昂嘿嘿一笑。
故作纯良的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容,仿佛自己被夸奖的不太好意思了。
“不辛苦,孩儿不辛苦,为了咱们曹家的基业,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
反倒让曹操眉头微皱。
接着纠正道:“可不敢乱说!”
“伱做这些是为了汉室复兴,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天下苍生,绝不是为了咱们一家一姓。”
“哪怕在你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咱们曹家因此而壮大,那也只是顺带的,绝不是一开始的目的!”
“记住了,不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为父面前,你往后都要这么说!”
曹操一本正经,面容有点严肃。
曹昂自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他争辩。
果断的点了点头。
拍着胸膛说道:“孩儿方才口误,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汉室,和什么曹家绝对没有关系。”
“我乃忠心耿耿的爱国志士!”
见儿子如此上道。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
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看着父亲走在前面的背影,曹昂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老曹,有点腹黑啊!
原先在听到自己说这种话的时候,曹操会心里不爽,会紧皱眉头,甚至会出言呵斥他。
可现在只让他注意口风。
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
就这么踱步到了太守府门前。
只是正准备迈步进去时。
曹操突然想到些什么,转头对曹昂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依旧被曹昂捏在指尖的那封信件。
“昂儿,把这封信给我,为父待会儿要写一封回信,差人送到渤海郡去,将此事详细说一说。”
“一些前因后果,乃至于现在的状况,最好能讲个分明,也让你本初叔父能够放下心来。”
原本听到前面半句,刚准备把信递过去的曹昂,瞬间缩回了手。
接着赶忙把信件往怀里一揣。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父亲决计不可以,将陛下和太后在咱们这里的这件事告诉叔父,不仅仅是他,任何一个人您都不能透露!”
曹操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两三步走回到曹昂身边。
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既然二位尊者完好无损,那咱们理应将此事转告袁绍,毕竟是他最先发现陛下和太后不在宫中的。”
“此刻他推测几位尊者已经被董卓所杀害,想必也是悲痛万分,不如将实情相告,也好安抚一下他。”
然而曹昂却果断摇头。
怎么可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刘辩和太后在手,这不仅仅是保护他们几个人的安全,更是日后曹家征战天下的秘密武器。
奉天子以令不臣!
小皇帝的作用大的超乎想象。
可偏偏现在发挥不出来作用,必须得等到拥有了一定的基础,具备了能够单独对抗一个甚至两个以上大势力的水平时,才能将此事暴露出来。
在这之前都必须隐藏踪迹。
否则以曹家现阶段这孱弱的实力,只要有任何一方抱有相同的想法,那他们父子二人绝对守不住。
彼时奉天子还奉个屁啊!
当然这一点不方便和父亲说。
曹操现在也理解不了这样的做法,因此曹昂必须换一个借口。
……
稍稍思虑过后。
曹昂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父亲糊涂啊!”
“您为了安抚叔父的心,就敢于大大咧咧的将这件事写在信件上,可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将几位尊者置于险境,这是在害人性命!”
曹昂迅速占领制高点。
给曹操来了一波,以高击低的强烈抨击。
顿时让曹操愣住了。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重了吧?
但是儿子向来不会无地放矢,这么说一定是有其考量。
因此念头在脑海里一转。
曹操便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担心我将此事宣扬出去后,有可能会为天下人所知,导致陛下他们处境危险?”
曹昂重重点头。
随手一指北边的方向。
接着声音凝重的说道:“本初叔父自然是个忠贞爱国之士,他或许能够守口如瓶,可防得住他的身边人吗?”
“只要有哪怕一个人走漏了风声,那就意味着天下皆知。”
“而这天下间野心者众多,董卓只不过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一旦被这些人得知,咱们手里有被董卓废掉的皇帝,他们能不趋之若鹜吗?”
“我就问父亲一句,倘若这些人都把手伸到定陶县城中,希望能夺走,甚至劫走几位尊者,您招架得住吗?”
曹操沉默了。
一口气憋在胸腔中。
半晌过后。
他才将浊气缓缓吐出。
摸了摸自己的胸腔,一颗心脏在其中疯狂的跳动,显然其心绪并不平静。
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曹操这才镇静下来。
好险!
幸亏自己开口向儿子索要信件,才顺理成章的提到这件事。
否则他恐怕根本不会知会曹昂,便已经写好了回信,送给袁绍去了。
一股庆幸感在曹操心头油然而生。
若非昂儿点醒,近日恐酿成大错!
正如曹昂所说。
天下野心之辈众多,哪怕是一介废帝,在这些人眼里,也是能够善加利用的香饽饽。
倘若消息走漏。
这些野心之辈往小小的定陶县城中蜂拥涌来,曹操自问没这个本事抵挡。
彼时就要造成弥天大祸了。
毕竟自己父子二人是忠臣良将,对大汉朝廷忠心耿耿。
面对陛下与太后也只会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逾越,更不会想到利用他们来做些什么。
可并不代表人人都像自己一样!
若是落在某些手段残忍,心性恶劣的人手里,陛下恐怕就只是个工具,是个用来实现野心和抱负的招牌。
这恐怕与在洛阳城中死了没区别。
……
想清楚这些之后。
曹操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接着忙不跌的说道:“昂儿,多亏有你提醒,为父险些犯错!”
“你说的对,此事必须保密,无论是谁都不能告诉,就当是你我父子二人守护的秘密!”
他和袁绍之间是有交情。
但在守护大汉王朝统治,保护刘姓汉室核心成员这件事上,交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表明了态度之后。
曹操又伸起脖子,眺望了一下方才走出的小院,接着以手捏着下巴,稍稍思索了几秒后,一拍大腿。
“那处院子安排的不错,就在你宅邸隔壁,有什么危险你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地方我就不换了。”
“但是为父会再调一队人马,就在那小院巷口,成几班倒进行保护,这样咱们父子的人手相互监督,必能保证内里的周全!”
一旦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后。
曹操便当即开始着手补救。
将那小院子的安全防护等级,再度上升一个台阶,直接交叉保护。
这下不论是谁进出,恐怕都要经过盘问排查,并记录在案了。
曹昂心中默默念叨着。
还好家里有个小门,要不然夜里去找莺莺时,恐怕都不太方便。
安排好了此事后。
曹操并没有立即离去。
反倒双手叉抱在胸前。
眉头紧锁的想着一件事。
足有十几息的功夫,曹操才略带迟疑的问道。
“昂儿,既然咱们不能透露陛下的存在,那你叔父在信上说的第二件事,又该怎么去回应呢?”
所谓的第二件事。
就是袁绍有些苦恼。
因为找不到弘农王的踪迹,这让他想利用刘辩的名头打出旗号,名正言顺讨伐董卓的计划破产了。
所以向曹操问计。
不过说是问计,估计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毕竟袁绍手底下能人不少。
见父亲对此有所顾虑。
曹昂反倒笑了笑。
一句话便替曹操解开了迷惑。
“陛下踪迹全无,疑是已不在人世,这更能顺理成章的讨伐董卓!”
“毕竟加害天子,丧心病狂,已不仅仅是一句篡逆之辈能涵盖。”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脑海中仿佛“叮”的一声。
曹操恍然大悟。
现在陛下没死,但也当死了!
董卓都害死了天子,讨伐他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吗?
明白了!
……
“好!”
“那为父便这么回他。”
“我现在就去写封回信,差人送到渤海郡去!”
曹操也不多说什么,讲了两句之后,便准备向太守府而去。
只是在临转身之际。
却看见曹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将脖子给挡在了衣服下面,或许是天寒地冻,冬风吹的有些冷了。
见此情形。
曹操不由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天冷也不知道加件袄子。
果真像这种半大小子,就是大大咧咧的,仗着自己血气方刚,不拿冷热当回事儿。
对此曹操也没往心里去。
正打算离开之际。
一个念头猛然惊起!
等等!
脖子?
一段被尘封起来的记忆,突然从曹操的脑海里活了过来。
马车……脖子……红痕……
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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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