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同样拱手回了一礼。
接着以无比真挚的语气说道:“君不顾自身安危,谋刺董卓,乃仁人义士也,在下施手相救自是理所应当,又何必谈什么厚报。”
“至于在下,乃是虎贲中郎将曹昂,此番正是跟随讨董联军而来。”
袁绍的奏表在前几天就已经完成,眼下曹昂已经不再是虎贲校尉,而是虎贲中郎将了。
只等回到自家地盘后。
他便可以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只要有足够的资源支撑,曹昂很快就能拥有一支强力军队。
而荀攸在听到曹昂的自我介绍后。
目光中讶色一闪。
只稍稍回忆了一下,便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越发恭敬诚恳的说道:“早闻曹子脩乃赤诚之士,大汉栋梁,忠贞体国,今日一见,果然更胜闻名!”
曹昂的名声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荀攸只是一听名字,就知道他是谁,而且态度还肉眼可见的亲善了几分,只是他的态度转变,不如荀彧当初看见曹昂时,那么狂热。
叔侄俩的攻略难度还是有差别。
曹昂客套了几句之后。
荀攸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朝外面指了指,接着语气颇有些虚弱的问道。
“曹将军既然率兵来到此处,想必联军已大胜董卓,不知眼下外界情况如何了,董贼可曾伏诛?”
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
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荀攸目光中那浓厚的希冀,似乎很迫切的想要从自己的嘴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曹昂当即心下了然。
赶忙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接着充满无奈的叹息一声。
“唉!”
“功亏一篑啊!”
“联军自发兵以来,一路攻城拔寨,斩将夺旗,眼看着就能兵临城下,诛杀董贼。”
“却没曾想这无耻恶贼,竟然一把火焚烧了宫室,裹挟着天子和满朝文武,仓皇逃出了洛阳城。”
“我军虽然接管了洛阳,也扑灭了火势,但也只剩一堆废墟了。”
……
曹昂的语气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使得荀攸也不由怔神。
“洛阳被烧成了废墟,就连天子也被篡逆恶贼给劫走了吗?”
语调怆然。
虽然先前从许靖的口中,得知了洛阳城惨遭大火,但像天子被劫走这样的细节,荀攸还是并不知情。
此刻乍然听闻之下。
自是心中惊骇万分,同时又颇有些痛苦,烦闷的意味在内。
果真是功亏一篑。
不!
甚至可以说,联军在这一场博弈中,并未取得上风,从来就没曾得到过真正的胜利。
尽管董卓退出了洛阳城。
看似示弱。
但连象征着大汉王朝尊严的天子,都被董卓裹挟离去,四海之内首善之地,都被烧成了一团焦炭。
这很难说董卓是仓皇逃窜。
更像是敌人主动战略转移了。
这便是荀攸内心的迷茫和苦闷来源,自己刺杀失败也就罢了,连联军都奈何不了董卓,莫非就只能看着这个毫无底线的篡逆恶徒肆虐吗?
眼下的荀攸,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忠臣,甚至相比于他的叔父荀彧,还要更带着一腔热血。
否则谋划刺杀董卓这样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事情,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若非运气好。
荀公达早就已命丧黄泉!
……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
荀攸抬起头来,看了看曹昂,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既然董卓仓皇西逃,那敢问曹将军,眼下联军是如何应对的,是留下了部分人马在城中救火,其余部队前去追击董卓,还是另有别的安排?”
这个问题让曹昂眉头一挑。
嗯?
好像是问到心坎上来了!
他当即表现出更加无奈的模样,一边摇着头,一边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袁盟主以及其余诸位将军,顾虑到大军连日赶路,人马困顿,且一路上多有伤亡,盲目追赶之下,可能会为董卓所趁。”
“故而全军上下暂且在洛阳城驻扎,且待休整过后,再行考虑。”
曹昂的话语才刚说到这儿。
荀攸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神情。
果然如此。
就知道联军这群人根本靠不住。
什么休整过后再行考虑,潜台词不就是不再考虑了?
正当荀攸有些失望透顶之时。
曹昂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只是我与家父一番商议之后,觉得天子尚在董贼之手,若是任由其安然西去,恐怕江山倾覆,社稷沦丧。”
“故而此刻,我父亲已率领麾下全部兵马,独自向西追赶董卓去了。”
此言一出。
荀攸顿时为之一震。
颇有些震惊的看着曹昂。
随后便是肃然起敬。
原本有些病怏怏的他。
仿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力量。
整个人挣扎着坐直身体。
接着忍着病痛,朝着曹昂躬身一拜,口中满怀真挚的说道。
“曹将军高义!令尊高义!贤父子果真是我大汉的栋梁,皆是忠贞死节,为国不屈之士!”
“请受荀攸一拜!”
……
作为精通奇谋诡策之辈。
荀攸的智力都不知道点到多少级了,因此曹昂一说,他便反应了过来。
独自一人率兵追击董卓。
这得冒着多大的风险啊!
以寡击众,且董卓军并未丧失战斗力,那稍有不慎之下,便是大败亏输,甚至身死当场。
曹家父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绝对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着挽回汉室的颜面,扶大汉王朝之将倾。
和袁绍等人一对比。
实在是太过高尚了!
这样的为国尽忠之辈,荀攸觉得自己远远不如,当然会为之敬佩万分了。
若是好感度能数据化。
恐怕此刻荀攸头顶上,已经冒出了一大串加号,关系明显再进一步。
见此情形。
曹昂不由的心中感慨。
这大汉忠臣的名头也太好用了吧!
像面对荀攸、荀彧这样的人,那简直是无往不利的杀器。
把过往的事迹一摆出来,这些对大汉王朝还尚存忠心与尊敬之意的人才,那简直是倒头便拜。
没得说。
曹昂已经决定了。
往后大汉忠臣这个称号就在他头上焊死了,谁也拿不走,谁敢说他不是忠臣,他分分钟拿大宝剑劈死去!
……
又闲谈了几句之后。
曹昂成功说动了荀攸,跟着他一块儿行动,暂且随军安住。
考虑到眼下荀攸行动不便。
曹昂当即吩咐士兵搞了辆板车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荀攸抬了上去,接着往自家府邸而去。
一路上荀攸颇为安静。
只有在曹昂挑起话头时,他才会跟着开口,说上几句。
其余时间,多数都是在张望着道路两侧,尤其是此刻已经被烧成乌黑一片,绝大多数主体建筑,都成了满地焦炭的南北二宫。
眼眸中时有萧索之意。
偶尔还会叹息两声。
唯有在瞥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曹昂时,这股萧索之意才会稍稍退去,转而变为欣赏和赞同。
如此过了良久。
队伍才从牢狱,抵达了曹家府宅。
对等候在门前的张辽等人点了点头之后,曹昂接着抬起头来,静静的看了看自家的老宅。
不得不说。
这座府宅与整个洛阳城,那破败不堪、狼狈万分的基调,实在格格不入。
不论是府邸的大门,又或者抬头的门匾,乃至于左右镇宅兽,以及围墙,看起来都干净整洁。
似乎并未受到洛阳城惨遭破坏的影响,这让曹昂感到很是舒心。
“公达,这里是我们曹家之前在洛阳时的居所,看起来还保存完好,今夜里你就全且在此休息一晚。”
“劳烦曹将军费心了!”
荀攸礼貌的表示谢意。
随后曹昂从身上一阵摸索,找出了一直放在他身上的钥匙,动作利索的将大门推开。
“嘎吱~”
随着一声响动,门扉轻启。
只是正当曹昂迈步准备入内时。
一直跟在他身后。
默不作声,随行保护的典韦,突然抢在身前,将曹昂整个人挡在了背后。
“铿!”
提起短戟,典韦右手指向院子的一个角落,接着沉声怒喝道。
“是谁躲在那儿?”
“鬼鬼祟祟的,赶紧出来!”
有人躲在自己家?
这下曹昂来了兴趣。
不由从典韦背后探出一个脑袋。
一眼望去,只见有一人浑身上下披着黑袍,瑟缩的蹲在墙角。
似乎被典韦刚才那声呵斥给吓到了,此刻正在那儿瑟瑟发抖。
这身影看着有些眼熟啊。
脑海里刚生出这个念头。
就看见浑身披黑袍之人,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藏在帽兜下的那张脸。
霎时之间。
曹昂呆立当场。
卧槽!
小白!!!
…………
拍了拍典韦的臂膀。
在这狂猛汉子满眼疑惑的神色中,曹昂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典韦顿时点了点头。
接着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而曹昂同样先关上大门,接着转身对荀攸拱手抱拳道。
“公达,出了些小状况,今夜我这家中恐怕是住不得人了,不过我会替你另行安排一处,还望见谅。”
荀攸赶忙抱拳回礼。
“曹将军能给在下一个安居之所,我已是感激不尽,何来谅解一说。”
他可不会不识趣的,去探寻曹昂的秘密,那可就太失礼了。
非君子所为。
而在对张辽叮嘱了几句,示意他带着众人,在左右两侧找几间空宅子住下之后,曹昂这才推开门,重新进去。
“啪!”
反手将门关上。
曹昂甚至插上了门栓。
以防有人入内。
如此之后,他才看着先前显露于自己眼前的那个身影。
正是大小姐董白。
……
“我说大小姐,你这是疯掉了吗,为什么不跟着伱祖父一同撤出洛阳城,反倒待在这里。”
“你可知道,眼下整个洛阳城到处都是联军的人,正在家家户户的搜寻着,倘若今日不是我回到老宅,抢在别人前头找着了你。”
“换了其他任何一人,在知道你是董公的孙女之后,你都会有性命之危,你不要命了吗?!”
曹昂关上门之后。
也顾不得其他,反倒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顿训斥。
实在是心有余悸。
眼下董卓跑路离开,洛阳城已经被联军接管,到处都是各路人马的士兵。
若是被袁绍等人发现了董白,那在失去了董卓这个最大的目标之后,董白这位董卓的嫡系血亲,很可能成为联军愤而杀之的存在。
好在这小姑娘还算机灵。
知道躲在自己府中。
可这件事本身就具有极高的不确定性,如果曹昂这次回到洛阳,没有在曹家府宅落脚呢?
太过冒失了!
而在听到曹昂的训斥之后。
董白顿时露出一副委屈无比的表情,整个人是泫然欲泣,双目颇有些通红的看着曹昂。
似乎为了在这等他,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和委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见此情形。
曹昂也不由得心中一软。
接着对她招了招手,声音变得有些轻柔的说道:“过来!”
……
下一秒。
董白就给曹昂来了个猛烈头锤,脑袋直接撞到了他胸前,使得曹昂一时不察之下,都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便察觉到,有一双手搂上了自己的腰,双臂用了相当大的力气,箍得紧紧的。
“我没疯,是祖父疯掉了,他在洛阳城放火,还肆意纵兵杀人,城中到处都是尸骸和哀嚎。”
“他变得让我有些不认识了,我不想和他一起离开。”
“而除了祖父之外,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你!”
面颊埋在曹昂胸前。
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但曹昂却听得真切。
这三言两语之间所吐露出来的彷徨,恐惧,对未来的担忧。
着实让他有些感到心疼。
而最后一句,那直白无比的话语,更是仿佛扭转崩坏人设一般,使得原本颇有些傲娇的大小姐,变得有些毫不遮掩起来。
可见其心中的负面情绪,早已压过了天性,使其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自己所依赖的人表明心迹。
曹昂不由伸出右手,揭开黑袍的帽兜,在董白的脑袋上轻轻的摸了几下,来回安抚着她那受创伤的心灵。
“乖,别怕,我就在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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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