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在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
几方势力共同约定,将会谈地点放在了南宫县以北,相距十里处。
而公孙瓒则必须将他麾下的大军,退至绛水以北,有这样一条河流阻隔,从而确保即便公孙瓒动什么歪心思,其他各方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应对。
在命令麾下的大军转进待命,让张辽等人派出探马,时刻注意会谈地点的动向后。
曹昂当即带着典韦,以及此次他插手冀州事务的牌子,也就是曹仁曹子孝,三人共同前往。
身后跟着的则是一群亲卫。
随着策马疾驰。
十余里地的路程一晃而过。
在曹昂抵达南宫县以北十里处,这个临时搭建出来的议事营帐时,离得较近的公孙瓒和袁绍二人,已经在营帐内静静等候了。
只不过二人虽然同处一室之内。
但彼此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自顾自的喝着茶酒,或者装模作样的看着手中的一卷书简。
全然不与对方说一句话。
只当做这个营帐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旁人。
“吁!”
随着一阵勒马声的响起。
曹昂在营帐前翻身落下,将马匹交给亲卫看管之后,便自顾自的带着曹仁和典韦二人,向营帐行去。
只不过正当他准备迈步入内时。
恍然之间,却听到有人在叫他。
“曹将军,可是子脩将军当面?”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曹昂猛然间回头。
赫然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三名容貌奇伟的男子,正快步朝这赶来。
恰是刘关张兄弟三人。
……
看见这哥仨。
曹昂也不急着进去了,反正眼下韩馥也还没到,等等又有何妨。
“玄德兄,许久不见,还是这般风采非凡,令小弟快慰不已啊!”
“云长,翼德,别来无恙乎!”
关羽和张飞皆是颇记情分之人,尤其是和他们的大哥刘备有关。
当初在诸侯会盟之时,曹昂给予他们兄弟三人的情面和恩惠,这又岂是能轻易忘怀的事情呢?
因此面对曹昂的招呼。
关张二人皆是不敢怠慢,赶忙向曹昂微微躬身,并拱手行礼道。
“见过曹将军,承蒙将军挂念,我兄弟二人跟着大哥,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曹昂哈哈一笑。
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刘备的话语声便飘入他的耳中。
“早听闻曹将军此番,也会率众前来赴南宫县之约,因此备特在此等候,只为先行见将军一面。”
陡然间听闻此言。
看了看刘备面上略显焦急的神情,以及话语中所涵盖的几分急迫,曹昂心中顿时了然。
当即左右顾盼几下。
而后与刘备一道,稍稍远离了营帐所在,如此一番操作后。
方才郑重其事的向刘备询问道:“玄德兄,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还请直言便是。”
……
刘备也同样跟做贼似的。
左顾右盼了一阵后,才凑到曹昂跟前,压低音量,悄然对他说道。
“据我所知,伯圭他此次意志坚决,认定了非得将冀州收入囊中,不达此目的誓不罢休。”
“为此已经派人十万火急,赶回幽州传令,将剩下的近万骑兵和万余步卒调来,准备倾尽所有的力量,与当下冀州各方势力决一死战。”
“我与伯圭乃是昔日同窗,但曹将军你也曾有恩于我,我非忘恩负义之类,只能违同窗之情稍作警示。”
“还望曹将军能多加小心,万不可在此间出了事情!”
三言两语之间。
便让曹昂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倒并非为公孙瓒的举动而惊,因为他早猜到了公孙伯圭,绝非安分之辈。
表面上装作和大家谈判,背地里却调来兵马,倾力一战,这是掰着手指头都算到了的事情。
而曹昂之所以感到惊讶。
纯粹是因为刘备的态度。
刘玄德还是个忠厚人啊!
这哥们确实能处,尽管现在还跟在公孙瓒手底下混,但在紧要问题上,却能够给自己通风报信。
只凭这一点,就没白费自己当初在荥阳会盟之时,替他解的那些尴尬。
而在一想到自己前几日,才刚把原本会遇见刘备的赵云招揽到麾下,彻底斩断了这条联系后。
曹昂心中就略微浮现出了,一丝丝的不太好意思。
不过也只有这么一丝。
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多谢玄德兄好意,此事在下知矣,接下来自会有应对之法。”
明了了一句之后。
曹昂接着颇有兴致的转问刘备道:“说起来自打当初讨伐董卓的联盟解散之后,便一直没有打听到过,关于玄德兄的动向。”
“不知君眼下在公孙将军麾下担任何职?”
说起这事儿。
刘备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几分尴尬之色,颇有些无奈的干咳两声。
随后才轻声说道:“让子脩见笑了,我如今依旧只在伯圭手底下,任一别部司马,并未有何改动之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曹昂面上当即露出几分笑容。
略显亲切的拍了拍刘备的臂膀,而后对刘备许诺道。
“若是玄德日后不想在公孙伯圭手底下待了,大可来找我,我替你安排一份上好的差事。”
“不论是做一县之尊,还是独领一军,怎的也比这别部司马要来的爽利!”
当然。
曹昂的意思,是给刘备安排一份差事,而不是将刘备招揽到手下。
毕竟刘备克领导这一条,是属于汉末三大铁律之一,和吕布拜义父一样,都是具备强大杀伤力的因果律武器。
曹昂目前还没有和这种铁律,掰一掰手腕的意思。
……
在听见曹昂给他的许诺之后。
刘备要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他虽然和公孙瓒是同学,但如今在公孙军之中就是坐冷板凳,既没有实际权力,也没有名望地位。
过往行军作战之时,公孙瓒都是倚仗于他手底下的严纲,田楷等大将,像刘备一小小的别部司马,只能带着他的两个好兄弟,跟随以上等将领混迹。
而曹昂如今一开口。
便是许给他做一县令,或者独领一军,这真的很难令人不心动。
只是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后。
刘备还是抑制住了心头的悸动,强忍着诱惑,对曹昂微微欠身。
拱手说道:“若是日后有机会,在下一定前去投奔,只是如今我在伯圭手底下还算过得舒心,暂不欲投他处。”
对此,曹昂并不在意。
只是在一眼瞥到不远处,韩馥也已经率领人马到来之后。
才对刘备笑言道:“玄德什么时候改了主意,什么时候来找我便是,韩文节已至,请恕我先失陪了。”
“子脩请便。”
……
送走了曹昂之后。
刘备静静的望着曹昂远去的背影,不由喟然长叹了一声。
只是还未等他做何动作。
身后便传来张飞那如锣鼓一般的声音,大着个嗓门嚷嚷道。
“大哥,您为何拒绝曹将军的好意啊,在这公孙军中呆着有什么鸟意思,整日里就是在军营中练兵练兵,又或者是处理那些斗大的公文。”
“凡是杀贼或者剿匪,又或者上战场杀敌,就与咱兄弟仨一点关系都没有,全然成了军中的看客。”
“每每请战之时,上面便说我等经历太少,还需历练一番,这不是废话吗,整日窝在军营里能有什么经历!”
张飞可谓怨气满满。
而关羽虽然不像他三弟那般直性子暴脾气,但也同样很是不满的说道。
“大哥,我看公孙将军,也没多念着与您的同窗之情,若是以诚待人之辈,又岂有这般做法的?”
听着二弟三弟都表示出不满。
刘备面上不由闪过一丝萧索之意。
他又何尝不觉得憋屈呢?
只是一贯以来的为人处事方式,让他选择继续留在公孙瓒的军中。
“二弟三弟,不必再说了,伯圭待我不薄,我又岂能轻易弃之而去?”
“况且如今冀州纷乱,马上就是用人之时,彼时你我难道还发愁,没有战场上出力的机会吗?”
话虽如此说。
但兄弟三人俱皆存了一个念头。
一旦公孙瓒这边情况不对,那他们便立马抽身,不论是选择去投奔曹昂,还是另谋他处。
总不失为一条出路。
…………
对于这兄弟三人的合计,曹昂并不知情,此刻他已然同韩馥,一前一后迈步进入营帐中。
当先便看见袁绍和公孙瓒,二人一左一右,分别列坐在两侧。
至于上首的位置则是空悬着。
右边的袁绍,昨天夜里曹昂才刚见过,自然不必多说。
而左边的公孙瓒,这位传闻中威武不凡,相貌堂堂的英雄豪杰,着实令曹昂颇有几分感兴趣。
不过眼下毕竟不是观察的时候。
因此曹昂动作迅速的,在袁绍这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韩馥则不闪不避的,径直朝着上首位置走去。
毕竟以他冀州牧的身份,从名义上而言,这里只有他最合适坐那儿。
只是还没等坐定。
曹昂便猛然听见,营帐内有一记雄浑的声音,在那儿高声喝道。
“韩文节,上面那个位置空出来,不是给你坐的。”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冀州之首,觉得比我们这些人要高上一等,能够心安理得的坐在上首位置了?”
“能够受邀约来这南宫县,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可别得寸进尺,最好还是赶紧下来!”
……
营帐内众人懵了。
别说韩馥本人了,就连袁绍和曹昂都有些懵逼。
袁绍还稍微好些,毕竟他和公孙瓒打过交道,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其张狂的性子。
但曹昂是真没想到。
好家伙!
本来还想着,多少得等到大家坐下客套一番,甚至说酒过三巡之后,再开始唇枪舌剑,然后逐渐吵出火气。
结果这还没开始呢。
在座位问题上,公孙瓒就直接向韩馥开炮了,而且说的话还相当不中听。
其言语的直白程度。
直接怼的韩馥有些下不来台。
这哥们儿,是真冲啊!
想到这儿。
曹昂心中就不由有些庆幸。
其实按照他最开始的规划,此番来到南宫县之后,也是要主打左右逢源,两边通吃好处的。
也就是在袁绍那儿达成了计划之后,又跑到公孙瓒那儿去搅和一下,和公孙瓒立一个秘密协定。
这样两边都得了好。
只不过昨天夜里,考虑到公孙瓒性格未明,不知道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且此前从来没打过交道,贸然上门,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因此选择搁置此事。
没想到也算阴差阳错,避免了一桩乌龙事件的诞生。
眼下看公孙瓒这样的表现,那可以料想到的是,如果曹昂昨天夜里去找了这家伙。
大概率会失败,这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很有可能公孙瓒今日,会把这件事当做笑料讲出来,不仅嘲讽了曹昂,还能够落落袁绍的面子。
等到那个时候。
局面可就难看了。
不仅面子上保不住,就连袁绍恐怕也得和曹昂翻脸。
在心下暗自庆幸的同时。
曹昂又凝视了公孙瓒一眼,接着略微摇头,心中感慨。
“伯圭啊伯圭,看来你注定只能当个反派,被咱给一脚踢开了!”
……
在经历了短暂的尴尬之后。
台上的韩馥也反应了过来。
当即甩了甩袍袖,接着冷哼一声。
猛地瞪了公孙瓒一眼,对着咬牙切齿,无比硬气的怒斥道。
“我乃是上受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得天子印信,朝廷许可,牧守冀州一州之地,这个位置我有何坐不得的?”
“反倒是你公孙瓒,不过一介外州将领,既非太守,亦非州牧,更是在冀州境内没有担任过一官半职。”
“你说我凭什么坐这儿,那我反倒要问问你,你又凭什么出现在此地,你以什么身份来参与冀州之事的?”
“上无朝廷之命,下无苍生之请,我能文书一封邀你前来,已经是给足了你脸面,你还想做些什么?!”
针尖对麦芒。
韩馥是寸步不让。
同样用尖锐的言语,怼的公孙瓒半晌说不出话来。
主要有些东西摊开来说,的确是公孙瓒不占理,他非得和韩馥吵架,搞骂战的话,真不见得能骂的赢。
而韩文节也是难得霸气一次。
之所以如此硬气万分。
那还得归功于曹昂。
若非曹昂坐在下面给他撑场面,无形中给足了韩馥底气,那他是绝然不会和兵强马壮的公孙瓒,这样对着来的。
……
袁绍和曹昂,一时之间也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局势。
有韩馥来充当急先锋,替他们俩冲锋陷阵,用言语怼的公孙瓒下不来台,那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最好是光凭韩馥的嘴巴,就让公孙瓒接不住话茬。
这样己方就能占据优势了。
想的自是不错。
只不过公孙瓒的表现,并未如众人之意,他在被韩馥言语挤兑了几句后。
虽然从面上能够看得出来,很有不虞之色,但归根结底还是颇具沉稳的,最起码没有愤怒到溢于言表。
“啪!”
公孙瓒将手中的酒爵,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发出一记刺耳的响声。
接着在目光扫过袁绍和曹昂之后,语气沉重如山的冷笑道。
“哪来的朝廷任命,天子印信,你这所谓的冀州牧,不过是董贼那篡权之辈,假借天子之手发出的伪诏罢了。”
“既然是董贼的伪诏,那就理应是无效的任命,我公孙瓒乃是汉之忠良,又岂能认同如此无理的任命?”
“如今率兵进入冀州,正是为了肃清乱党,拨乱反正,汝可知之?!”
……
韩馥还没急。
袁绍先急了。
公孙瓒认为韩馥的冀州牧官职,乃是由董卓假借朝廷的名义任命的。
既然作为汉室忠臣,那就应该与贼人不两立,对于贼人给出来的任命,也就应该将之归于无效化。
可是有一点别忘了。
袁绍的渤海郡太守,本身也是董卓任命的,甚至曹昂父亲曹操的兖州牧,也同样出于董卓以天子名义做出来的手笔。
如果这样论起来。
那岂不是整个关东地区,有一大半的官员要因此而下马?
所以这个理论必须反驳!
袁绍当即干咳一声,同样将手中的物事放下,接着直言否决道。
“伯圭此言差矣!”
“是否为汉之忠臣,与有没有接受董卓给出的任命,此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董贼当初假借朝廷的名义,发出的任命可谓海量,其中多数为德高望重,才学兼备之辈。”
“若依照你这般说法,那这些德高望重之士,岂不都成了需要被肃清的乱党?”
说到这里。
袁绍稍微顿了顿。
接着又进一步举例阐述道:“当初关东群雄起兵讨伐董卓时,文节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倘若没有他,以冀州牧的身份调动粮草,那我等联军与董贼之间胜负如何,尚且是未可知之事!”
“反观你公孙伯圭,嘴上说的是汉室忠良,当初联军讨伐董卓之时,却是没见着你半分影子!”
“如此两相对比之下,究竟谁是汉室忠良,谁又是借机生事,恐怕已是不言自明了吧!”
公孙瓒顿时语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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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