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祖是见过这两部着作的。”辜振铎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对这两部论着的质量他有着绝对信心:“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没有跟着你曾师祖,把这两部着作学扎实!”
“你师祖当年编纂《汉语大字典》,在组里有个诨名叫‘辜一遍’,意思是他审定过的东西,别人都无需再审,从来都是一遍通过!”
“就算我的话说了不算,他的话你总得信吧?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却又下来了。
“这批资料到底是如何保存下来的却也奇怪,”周至到现在如在梦中:“按理说当时应该一把火给烧掉才是吧?听说蜀大博物馆收藏的汉代画像砖都给拿去垫茅厕了,怎么这些资料还能保存下来?”
“这故事怕是得师祖讲给你听了,那个时候我和开来都在乡下。”辜振铎说道:“这些资料我们还得带回去,研究整理。”
“对,得争取早日出版才行。”周至心有余季:“早早地开枝散叶,也不至于给人一锅端。”
“现在是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的年代了。”辜振铎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做学问就更应该认真。”
拍了拍几个大箱子:“自家人都先不吃透,谈何出版付印?要是出现错乱颠倒,不是反而被人笑话?”
周至这才想起自己这一门严谨的学风,曾经是“五十以前,不谈着述”,急得国学大师章太炎都心火上炎的那种。
“那手稿还是得复印一份,以后原稿咱自家人留着,只给人看复印件!”
“那得花多少钱……”听着这话辜开来就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大学还是穷逼,他过惯了一文钱恨不得掰两瓣花的日子,见不得周至这样的土豪作风。
“没事儿,这钱我来出!”周至笑道:“就算是我给师祖祝寿的礼物好了。”
“那要得。”辜开来笑道:“其实找回你曾师祖的原稿,就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周至将电话接起来:“喂?哎哟武哥我把您给忘了!不是不是,是遇到了一件大事儿……你听我说完,不是坏事儿是大好事儿……舒意在鬼市子上发现了我曾师祖的手稿……”
“哎呀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总之就是这事儿意义非常重大,耽误了一些时间,回来吃过午饭我就让她们先休息了……我?我还行谢谢武哥关心……你别吼我啊……”
“……我可以将舒意送过来,等她醒了就送好不好……我在干嘛?正跟师公和师父聊天呢,呃是没睡这也睡不着啊……好好好我等你过来……”
将电话放下,周至才敢愤愤不平:“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
“那肘子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辜开来站起身来:“我们这就回去了。”
辜振铎拍了拍周至的肩膀:“好小子!你师祖没白疼你!”
“那我先将东西送你们车上去。”周至说道:“要不我把舒意叫起来?反正一会儿他哥也要到了。”
“不用不用,这一晚上一白天也挺辛苦的,让她睡,反正明天也要见面的。”辜开来说道。
“对了肘子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辜振铎问道。
“我们后天就出发。”
“那你参加不了捐赠仪式了。”辜振铎说道:“后天你干爹要送《龙藏经》过来。”
“旦增大师谈好了?”
“你这孩子!”辜振铎又拍了周至两下:“好好一场文化界的盛事,给你说得利益交换似的!”
见到周至又开始露出患得患失的表情,辜开来没好气地说道:“省文化厅,文物局,宗教事务局已经出通知了,同意了法王寺的请求,拨付专款,用于法王寺不可移动地面文物的全面修缮工作。”
“还同意复刻藏经柜,宗教事务局会赠送一套国家新出版的《乾隆大藏经》给寺里,以表彰法王寺历代僧众在文保工作上的杰出贡献。”
“太好了!”周至一挥手:“以后去法王寺,我就能横着走了!”
“这还没完呢。”辜振铎笑道:“省文化厅,文物局,宗教事务局还要行文表彰这次寻回《龙藏经》的几个重要当事人,你和你义兄都在里边。”
“好像还要给你们每人五百块的现金奖励。”
“五百块好像也没多少……”周至滴咕。
“那倒也是不至于。”辜开来笑道:“一般这种奖励,相应的市里,县里,都会比照执行,我们学校到时候也应该会凑个热闹,四个五百那也是两千块了。”
“呵呵……呵呵呵……”周至冷笑:“你们也太小看干爹的脸皮了,恒法师父那两千块不知道会不会被慈相大和尚扣下来,我和义兄这四千块,怕是一分都落不到我手里……”
“你应该看重的是荣誉。”辜振铎说得义正词严的模样:“钱财嘛身外之物,省文化厅已经初步同意了你们夹川建汉代石刻博物馆的建议,估计你干爹干娘手头又该紧了,可别再跟他们那儿瞎胡闹啊!”
“师公你这就还是偏心眼儿!”周至抱起一个纸箱:“您老放心好了,从来都是干爹占我的便宜!”
送走师公师父,周至也懒得进屋了,就在进门的廊榭那儿美人靠上闭目养神。
一天一夜没睡觉,在夏日的暖风下一吹就不免打盹。
迷迷湖湖间就感觉额头上挨了一弹指,一个女声说道:“这是在做什么梦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周至一下清醒了过来,赶紧抹了一下嘴角:“池姐姐你又逗我!哪里有什么口水?”
“师父和师公呢?不是说在你这儿?”女子正是池薛荔,大妞头上的薄草帽还没取掉,身上是简洁干练的白衬衫,比做主持人的时候更显娇俏。
周至站了起来:“他们带着曾师祖留下的宝贝回去了,你是和武哥一起过来的?”
“还有琪琪。”池薛荔笑道:“听你说舒意发现了曾师祖的手稿,江武不知道是真如你说的这般重要,还是随便找借口不放舒意回家,于是打电话找我确认嘛。”
“没有这意思啊!”江武才进门就听见这一茬,赶紧否认:“肘子你可别听你师姐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