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太容易,但是你这么些收藏里头,有哪一件又是容易的呢?”四舅妈鼓励地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嘛,现在时代也不同了,你的机会总比我们当年多得多。”
“行,那这件哥窑鱼篓篆香炉我就收回去,这几件瓷器就先留这儿,供二老玩赏。”
“不用了。”四表舅虽然对紫定大梅瓶爱不释手,但是还是拒绝了周至:“这东西太精贵,可不敢留我这儿过夜。”
“就把这个彷钧窑鼎留这儿吧,别的你都带回去。”四表舅说道:“还有你四舅妈修复好的刘松年扇面。”
“好。四舅,四舅妈,再看看这个。”说完又拿出一对水点桃花毛瓷的办公茶杯,外加一只水盂,一只笔筒:“这四件毛瓷,是孝敬二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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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景德一厂的七字头!”四表舅讶异道。
周至更加的讶异:“您老这个都认识?”
“当然认识。”四表舅说道:“我以前在那边有几个老同学,这份桃花花头的颜色使用百分之四十五的铝和百分之三十六的锰合制而成的桃红色,这种配方在百分之十八矿化剂的高温作用下,会呈现出刚玉型的桃红色。”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四表舅得意洋洋:“因为这东西当时颜色对了,可是施釉复烧之后会导致色釉开裂,我同学到处写信让大家出点子,最后用我的主意解决了问题。”
“诶?这个事儿赣省轻工业局廖厅长也说过,他说是瓷研所通过攻关发明出新式釉料,方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呀?”
“呵呵,那说明这个廖厅长也已经不太了解当时的工艺细节了。”四表舅笑道:“配方只是解决了色调的问题,真正解决釉色开裂的,是最后覆烧前,将施加色剂的瓷胎来一次酸洗工艺,这才是关键。”
说完捧起水盂喜不自胜:“当时他们烧制成功后,我让老同学拍点照片来看看,那货跟我拽什么国家机密,连照片都不给。”
“这个七字头的厉害之处就是创举,继承了清三代一来的粉彩工艺,同时又将釉上粉彩变成了釉下,既保持和发扬了没骨技法,让瓷器图桉变得符合中国人对绘画的审美,同时还相当于在图桉上增加了一层玻璃釉,让瓷器拥有了更好的保持度。”
“这是我国瓷器发展到新中国之后的突破与创举。”四表舅说道:“因此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肘子你怎么弄到的?”
周至将搞到瓷器的故事给四舅和四舅妈讲了,然后说道:“这瓷器当时是为居仁堂烧造的,因此的确属于国家机密。”
“据廖厅长讲当时研制了一万多件,出窑完好的只有四千来件,发往首都了千余件,其余的部分送去湘省,剩余部分留在赣省瓷厂库房里。”
“本来按规定应该全部销毁,后来考虑到专用瓷使用过程中会发生损耗,因此只销毁了一部分,还有部分留用。”
“再后来一些瓷器又作为福利发放给了职工,瓷厂职工将之作为生活用品使用,有损失了一大部分,剩下的我都尽量收集了起来,七字头毛瓷和五字头建国瓷加起来,大概得到了两千来件。”
“这件事情你做的好!”四表舅夸奖道:“现在搞收藏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倒手,首先想到的就是赚钱,完全忽略了文玩类物品的文化价值,美术价值,历史价值,这是舍本逐末。”
“毛瓷和建国瓷,烧造工艺难度之高,器物的精美程度,完全不逊于前朝,可为什么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呢?”四表舅有些生气:“说白了就是现代工艺品,没有什么经济价值,因此连同其文化价值,美术价值,历史价值一起给忽略了。”
“现代工艺品可没有什么历史价值。”四舅妈抿嘴笑道。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周至说道:“至少在工艺研究上,五字头瓷器走的还是前朝彷古的路子,因此必然借鉴大量前朝彷古瓷器的烧造经验。”
“而毛瓷其实就是对三代粉彩的吸收与发扬,还大量继承了民国珠山八友没骨绘的画风,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毛瓷和建国瓷,对于研究我国瓷器,尤其是官窑器的烧造历史,是有很大的历史价值的。”
四舅妈笑着点头:“玩瓷器玩到肘子现在这样,才算是玩明白了!”
“啊?舅妈你刚刚是考我来着?”
“既然你还有那么多,这几样我和你四舅就不客气了。”四舅妈将一对带盖办公杯拉到身前:“这一对儿,今后就是我家的主人杯!”
“这次首都之行收获颇丰啊。”四舅对周至笑道:“肘子破费了不少吧?”
“也还好,其实是王老爷子的弟子介绍过去参与的,当时王老爷子也在,价格在大家看来也还公道,起码这只彷钧窑鼎比海外拍卖价便宜了一半。”
周至都不敢说自己还买了前清贝勒爷的四合院和《火烧圆明园》导演的收藏,也不敢告诉四舅自己在海通购入的两件瓷器的真实拍卖价,否则只怕要被四表舅暴击。
对于捡漏捡成习惯的老人家来说,任何参与拍卖会的人都是铁憨憨。
好在周至出手拿下的两件瓷器都有其稀缺特征,四表舅知道这样的东西在拍卖会上肯定价值不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这两件瓷器还有一桩好处,就是有回流瓷的身份,以后还能够参与各大行的自由拍卖,不像那些不许出境的文物,因此价值空间巨大。
综合这些,四表舅才没有继续追问。
这是周至的传呼响了,周至一看却是江舒意家的电话,赶紧打了回去。
“周至你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四舅家呢,你们也回来了?”
“咦,你知道我们干啥去了?”另一个声音在话筒的另一边响起,却是张辛夷的声音:“你快过来,我们有事儿要你帮忙!”
“搓冰粉呗,紫菀都告诉我了。”
“不是……”电话那头的张辛夷都要哭了:“是……是指甲,现在都丑死了,洗也洗不掉,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