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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吃了什么炮仗?

    屋里,油灯光暗下去些。

    林云嫣正要继续与小段氏说说自己对生意的看法,就见清妍抱着条薄毯来。

    清妍是载寿院里的大丫鬟,作为家生子,这些年很得小段氏的器重。

    林云嫣却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背主的东西,她恨得牙痒痒!

    从前,祖母病倒后,两个早些年放出府的丫鬟凑了些银子、悄悄送来给祖母请大夫。

    上好的药材自是用不起,只寻常方子,求一个心中安慰。

    清妍主动去抓药,带着银子一去不返。

    虽说那银钱不算多,但做出这等事的是自己信任的大丫鬟,祖母心里更加受不了。

    林云嫣抿了抿唇:得早些把这种人从祖母跟前挪走。

    心念一动,她开口问道:“清妍姐姐,这毯子是给我用的?”

    清妍闻声,忙答道:“夜里会有些凉,郡主拿来盖个肚子,这条中午才晒过太阳,干净又柔软。”

    “那可太好了,姐姐拿给我,我正好先盖个腿,”林云嫣笑着道,“屋里看着有些暗,姐姐拨一拨?”

    几句话,事儿都安排了。

    清妍看着林云嫣伸出来的胳膊,下意识地就把薄毯递了过去。

    等手上一空,再看林云嫣麻溜儿拿毯子盖了腿,清妍眨了两下眼,哦,对了,得去剪灯芯。

    林云嫣这才继续与小段氏说话。

    她也没有特地压声音:“那生意若赚钱,为了大姐的婚事,就这么毁了自家财运,我看这笔账不值当。”

    讶异之色从小段氏眼中闪过,她奇道:“我以为,你们姐妹感情很好……”

    这么好的感情,为何言语里会透出几分不屑来?

    “您要脸,我也要的,”林云嫣并不掩饰语气中的直白情绪,“打小长大的姐妹,怎么能不‘好’?”

    这话太直接了。

    直接到,小段氏一时间接什么都好像不对劲。

    林云嫣继续满不在乎:“大姐出阁,嫁妆给少了,您面子上过不去。就像您与叔父说的,云字辈里头一个,肯定得风风光光。您平素里里外外的,也对大姐很疼爱,真给少了,不止许国公府不满意,其他往来多的老夫人也看您笑话。”

    小段氏的面色白了一白。

    别人背后会说些什么,她抬抬脚指头都知道。

    “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平日装得那么好,到了真金白银的时候,露馅了吧?”

    “虚情假意,还不如那些真小人!”

    她这么爱惜羽毛的人,她怎么会舍不得给云静置办得好些?

    “你这张嘴哦,”小段氏嗔怪着虚点了点林云嫣的唇,“祖母一片好意,倒叫你说得小气吧啦的。”

    林云嫣笑个不停。

    要她来评断,祖母爱脸归爱脸,待大姐的真心,还是有个六七分的。

    没到掏心掏肺的份上,但也上心了。

    心里知道,林云嫣嘴上还是故意寻事:“您真不心疼银子?二叔父走得早,二房平日开销全来自公中,却无一分回馈,您给那么多陪嫁,我都心疼!但我也能理解您,您想大姐快些嫁过去,也是为了让许国公府提携提携三叔父。”

    小段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端不住了。

    自家状况、自家最知道。

    林家上下和睦极了,哪怕有些许摩擦,心里抱怨两句,转过天去、事儿就过了,从没有明晃晃把不满、不和彰显出来。

    这丫头今儿是吃了什么炮仗?

    不似那百子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倒像是烟花,五颜六色、让人应接不暇,看傻眼了!

    她是真傻眼,一时半会儿间,她都吃不准林云嫣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与往日行事态度相去甚远!

    再者,姻亲之间互相提携,这在官场上太寻常了。

    两家联姻,许国公府给三郎拓路,亦是如此。

    怎得从云嫣口中说出来,成了他们把云静当烫手山芋,赶紧卖出去换成银子回来?

    难听啊,难听得她老婆子都不好意思立刻办喜事了!

    若不是素来脸皮薄,小段氏都想捂了林云嫣的嘴,堵她一句“小祖宗你可别理解老婆子了!”

    林云嫣见小段氏如坐针毡,这才冲她挤挤眼:“我还有一事儿要偷偷说给您听……”

    小段氏总算不用听那通“胡乱理解”了,立刻清了清嗓子。

    清妍已经拨好了灯芯,闻声会意,行礼后退了出去。

    该让清妍听的,都已经叫她听好了。

    现在,林云嫣要说说不该让清妍听的内容了。

    “您先前说,老实巷只做原本的收租营生怕是难以赚钱,我听着很是在理,但我有一桩买卖,”哪怕屋里没有其他人,林云嫣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我在慈宁宫里听来的,来年应是要开恩科。

    前科时,礼部就提出了官府支援学子的意见,恩科时大抵会统一安排住宿。

    此番替顺天府接了老实巷这烫手山芋,也得让他们礼尚往来,把考生安置过来。”

    小段氏眼珠子转了转。

    她丝毫不怀疑林云嫣的消息。

    外头虽无开恩科的风声,但以皇太后的慎重,她老人家既提起来了,即便不是板上钉钉,也是八九不离十。

    而问衙门收银子,定然是比一家家散户收过去省心。

    “考生赴试,前后也就两三月,”小段氏点出来,“不是长久生意。”

    林云嫣颔首:“所以,其他时间做别家生意,衙门也不会制止。

    遵往年旧例,春闱考生少则千余,多则三四千,得中进士的约莫为一成。

    老实巷六十三间屋舍,正屋左右厢房布置起来,大抵能住二三百人,照着这个比例来,也能有三三十位高中。

    等放榜后,敲锣打鼓一番,百姓们都知道这巷子风水好、能上榜……”

    传言有多大的力量,小段氏太知道了。

    甭管事实怎么样,人人都说老实巷旺学业,每年入京念书的学子就愿意花钱来租住。

    那些一年到头都留在京里的学生,通常家境富裕、出手阔绰,租金高、且给钱爽利,身边还跟着小厮、婆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当,需要东家去维护的时候反而极少。

    “听着是不错,”小段氏想了想,又道,“不过,老实巷得一成,其他地方也是一成。你开始敲锣打鼓了,人家也会跟上。”

    “其他地方是衙门征集,暂时挪出来给考生备考,”林云嫣道,“老实巷新修缮好,也没有旧租约,看中了就能下定、给钱了当天就能搬进去。”

    新的、方便的、没有麻烦事儿的,就是行俏!

    “您想想,万一出个状元……”林云嫣竖起个大拇指,“您不想租出去,都有人捧着银子站在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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