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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人去楼空(两更合一求月票)

    话是乐子话,听话的人却没哪个能在这时候笑出来的。

    李渡深深看着徐简,黑沉的眼底里情绪翻涌。

    他想,徐简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样,足够谨慎、也足够镇静。

    即便是在对手已经「大势已去」,而徐简该坐享胜利的时候,此位国公爷都没有露出破绽来。

    不会自大,没有自满,更不会夸夸其谈说自己的战绩。

    李渡贬自己捧徐简一把,或是进一步威胁徐简几句,徐简都不会走心。

    也是。

    若没有这等四平八稳的应对习惯,又怎么能次次全身而退?

    徐简明里暗里坑了李邵好几次,但凡他有一丁点的心虚,都会被李沂看出来。

    可偏偏,李沂十分信任徐简。

    啧!

    思及此处,李渡又想骂李沂蠢。

    明明最宝贝李邵,却在李邵身边安排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徐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连他李渡都没有看穿徐简到底再摆什么惊天阵仗,李沂没有看出来、也根本不稀奇了。

    如此思量着,李渡的视线又落到了曹公公身上。

    曹公公心如明镜。

    他记得,大殿下也曾在御书房里向圣上控诉过,说辅国公背地里算计他。

    当时圣上自是没有听。

    今日此话又从晋王口中冒出来……

    倒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事有轻重缓急。

    对圣上而言,眼下最要紧的是处置好晋王,把这些陈年隐忧都一并扫除干净。

    此刻再把大殿下与辅国公之间的事掺杂进去,只会把局面搅得越来越浑浊,反倒是如了晋王的意。

    再者,大殿下当日告状归告状,之后这几个月与辅国公依旧相处得不错。

    如此看来,八成是受了挑拨。

    「王爷,」曹公公催促道,「外头都安排好了,您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

    有他这句话,几位「护送」的御林亦都上前一步,逼迫的架势很明显。

    李渡哼了声,不再停留,大步往外走。

    三司几位官员与单慎交头接耳,互相分配活计。

    单慎转头问徐简:「国公爷一会儿做什么安排?」

    「万指挥使去抄记劳公公那宅子了,我要过去看看,」徐简想了想,道,「王府里扣下来的人手,还得几位大人辛苦,一一问话。」

    单慎道:「应当的、应当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徐简又与单慎道:「单大人,我这就过去了,之后若是郡主问起来,你让她先与大长公主一块回慈宁宫复命,不用担心我这儿。」

    单慎忙应下。

    沿着来路,徐简走出晋王府。

    御林军出动围府,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附近邻里。

    消息传开去,还有不少百姓赶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对着王府大门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有说皇亲国戚的马车华美的,也有问晋王所犯何事的。

    徐简接过马绳,翻身上马,熟练地避开人群,一路到了另一宅子处。

    这里已经被守备衙门接管了。

    徐简进大门,绕过影壁,看着不远处的前厅。

    此前在衙门的留档里,他已经看过这宅子的布局图了。

    前后两进,西侧有一个跨院,在京城里不算小,却也称不上什么大宅子。

    万塘的大嗓门从西跨院里传过来,怒气冲冲的:「这墙一看就是新砌的,老子眼睛又不瞎,砸了、赶紧砸了!」

    徐简循声过去,问道;「万

    大人砸什么墙?」

    万塘听见了,扭头道:「国公爷,下回这抄宅子的事还是让老单办吧!我们守备衙门按规矩……」

    按规矩,无端端抄一座京中宅子,不是他们分内之事。

    也就是辅国公身边的亲随过来,还拿着御书房的牌子,万塘才一刻不停地点兵点将。

    徐简轻笑了下:「单大人跟着我围别处去了,若是下回还有这种事,你们换换?」

    万塘嘴快:「别处?」

    「晋王府。」徐简轻描淡写,答得随意。

    万塘的大嗓门却是立刻闭上了。

    乖乖!

    晋王府?

    老单都围到王府去了,真刺激!

    「换,肯定跟他换!」万塘拍着大腿道,「不过怎么就……」

    话才冒头,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早朝上还有说永济宫那位被谋害,上午就围了晋王府,十之八九有关系。

    皇室兄弟拔刀相向,事情不小,难度其实不大。

    当然,万塘指的是围府抄人的难度。

    奉了圣命办事,属于头上有片天,脚下地面平,心里很踏实。

    比前回抄陈米胡同那宅子那种两眼一抹黑,碰见人还是碰见鬼都说不上来的简单太多了。

    徐简看万大人那百转千回的面色,就知道他一准又想起抄到李邵头上的倒霉事了,便开口询问道:「刚在说砸墙?」

    「是,」万塘回过神来,忙指着一堵墙面,道,「簇新簇新的,墙面都没干透。」

    「那也不一定要砸。」徐简说着看到玄肃过来,就冲他示意了一下。

    玄肃会意,一个翻身跃上墙,看着对侧。

    既上去了,他也没有急着下来,笔直站在墙上,转着圈往四周都看了一遍。

    万塘心里急,催着问道:「怎么说?那头是什么?」

    「隔壁人家,」玄肃下来,与徐简禀道,「前后搜了一遍了,人去楼空,这一带左右都是民居,平日有人居住。

    刚去打听了下,说是这宅子偶尔会有人进来,有时候也听到过一些行走动静,夜里偶有亮光,不像是长期住着,更像是主家不在、留了一二门房管事。

    这堵墙后头就是隔壁的跨院,人家刚看到小的站墙上还吓了一跳。」

    万塘一听,直接拔了腰间佩剑在那墙面上敲打。

    这一敲就敲出端倪来了。

    只最外面那层是新刷了粉,里头的墙砖还是老货色,与边上旧墙后头的墙砖并得整整齐齐。

    「什么毛病?」万塘气得瞪大眼睛,「耍我玩呢?」

    徐简道:「那孙公公过来,回回待上一阵才离开,按说他都见着人了。

    据跟着他的人说,头一次过来时,孙公公从进到出,就没有其他人从大门出入过。

    第二次时他特特绕行宅子后头,那后门也不曾打开过。」

    万塘听懂了:「国公爷的意思是,这宅子里肯定还有一条道,只是不在明处,我们暂且还未发现?」

    徐简点头。

    万塘来劲了:「我老万又不是没有挖过宅子,我照样掘地三尺,就不信挖不出来!」

    说完,万塘招呼了手下,安排起来。

    徐简进跨院屋子里看了一圈,之后出月洞门,一路沿着过道去了二进。

    「寻到一条道!」

    唤的是参辰。

    徐简闻声过去,看着藏在耳室里头、被几个大架子遮挡住了的通道。

    里头不见光,黑漆漆的,不晓得有多长。

    徐简没有贸然进

    去,让参辰去叫万塘。

    万塘听说有发现,也不让人掘地了,带着一众人手过来。

    「我打先锋。」他一手点了火折子,一手提剑,大步走了进去。

    真走起来,才发现这条通道比预期的短。

    拐过一个弯,撬开了尽头的木门,之后便是另一条甬道。

    弯弯绕绕走了约莫一刻钟,最终抵达了一宅子中。

    这宅子也静悄悄的,没有别的动静。

    玄肃这次翻上了屋顶,四处寻了寻,给他们指了个方位:「原先那宅子在那儿,晋王府在那边,不远。这宅子前后三进,左右都有跨院,地方真不小了。现在在的是第三进。」

    守备衙门的人分散开去,一进一进搜查。

    最终的结果,自然也是人去楼空。

    徐简走进了正屋。

    里头的东西都收拾过了,大案上也没有什么手书留笔。

    窗户推开,外头是大片青竹。

    徐简又往他处转。

    在一个屋子里,他发现了一个药碾,碾槽中隐约还留了些细碎药粉。

    徐简想了想,从架子上挑了顺手的工具取了些包起来,交给参辰:「之后交给单大人。」

    万塘巡了一圈回来,与徐简道:「这里起码住着二十几个人,走得匆忙却不乱,被褥留着,带走了些随身细软。刚让人去左右问了,似是说昨晚上有些动静。」

    徐简道:「我看后头主屋,日常起居痕迹重,想来晋王时常待在这儿。这般频繁,按说不会从大门出入,万大人之后再搜一搜,这宅子里八成也有通道一路连通晋王府。」

    万塘应下来。

    徐简原路返回,进宫复命。

    御书房里,圣上神色凝重极了。

    曹公公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出来迎徐简,低声道:「晋王收押在地牢里,他看着还算配合。

    杂家刚把围府的经过与圣上禀了,圣上很是气愤。

    国公爷那儿有什么收获?」

    徐简低声道:「没抓到人,全跑得干干净净,我在宫门口遇着顺天府的人,说是暂时也没有李嵘殿下的下落,我估摸着……」

    话说一半,曹公公心领神会,叹了一声。

    入内,徐简行礼之后,便把两处宅子的状况一一禀了。

    圣上闭着眼睛听完,思量一阵,道:「这么说来,李渡养在宅子里的内侍、死士什么的,昨日夜里就跑了?」

    那时他还未下定决心动手,倒是给了李渡安排「后事」的机会。

    今日天明、城门一开,早就跑得没影了。

    甚至连李嵘都能跑了。

    徐简道:「晋王既然想到了您会先发难,提前把人都遣散了,也安排好了李嵘殿下,他自己为何不走?」

    以晋王的能耐,蒙混出城不是多难的事。

    至于说这一走就什么都放弃了,那眼下这样又何尝不是放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总比死在这里有机会。

    晋王的所有举动,更像是「随波逐流」。

    从对李浚下手的那一刻起,他就该上朝上朝、该回府回府,按部就班等着圣上先行动手,而手下叶公公、童公公等人一并消失了。

    「孤身赴死,换其他人活路?」圣上摸着胡子嘀咕,又摇了摇头否了,「他不是这种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是认为朕不敢杀他吗?」

    当着宝盈大长公主以及三司等官员的面,李渡承认了他谋划了宝平镇与定国寺之事,承认了谋害养母董妃娘娘,承认了毒杀李浚,这些罪名足够圣上将他定罪了。

    可以说,名正言顺。

    哪怕将来圣上去见了先帝,也能交代得了他为何在十几年后还对兄长动手。

    总不能真如李渡自己说的,路走绝了、最后关头只想把章选侍的死因公之于众吧?

    圣上起身:「朕亲自去见见他。」

    曹公公忙跟上去。

    「圣上,」徐简劝谏道,「以臣之见,还是早日定夺为好,既弄不明白晋王还在琢磨什么,不如早些决断,以免夜长梦多。」

    圣上顿足,抬手拍了拍徐简的肩膀,以示自己听见了,却没有评说什么,只道:「你随朕一道过去。」

    徐简跟着圣上出御书房。

    曹公公在前头引路,徐简落后几步,看着圣上的背影。

    以他对圣上的了解,圣上自是会杀李渡,却不会立刻下旨。

    今日围府急,是怕朝堂各处舆论阵阵、亦不想劳动皇太后,但眼下胜券在握,圣上反而不会太急。

    形势一片大好,好到有足够的时间留给底下人把案子查明白、把细处弄明确,周全又周到。

    而后,由朝臣们上折建言,纷纷要求赐死李渡时,才是圣上动手的时候。

    这般行事,对帝皇来说不能算坏事,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极其正确,可偏偏他们面对的是李渡。

    李渡自投罗网一般的行径太怪了。

    徐简无法放心,自是想要早断早了。

    他得再寻机会说服圣上。

    皇城地牢很偏僻,离得越近、越觉得有股子阴冷气息。

    进去之前,圣上停步,低声与徐简道:「朕知道你担心另生事端,朕也担心,可眼下李嵘不知下落。李渡活着,还能当饵,李渡一丝,李嵘越发不会露面了。」

    徐简敛眉,道:「您说的是。」

    几人进入地牢中。

    寒气迎面而来。

    徐简眯着眼适应了下里头昏暗,便看到了被关在深处一间牢房里的李渡。

    李渡靠坐在墙壁上,抬头看向来人,嘴角一勾,笑容诡秘又挑衅:「我当是谁呢,六弟竟然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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