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里长却没被冲昏了头,他疑惑道,“晋阳城外土地多得是,公子为何非要买聚阳里的地?甚至不惜出此高价?”
张茉信口胡诌,“在下自小体弱多病,前几日做了个梦,梦中有仙人说,此处乃在下之福地,在此建庄园方可让我长命百岁,故而想买下此地。”
吕布闻言,嘴角一抽,阿茉这脑子不知如何长的,转得比车轮还快,仙人托梦都能想得出来。
老里长上下打量张茉,小公子脸颊肌肉饱满,甚至带着些婴儿肥,肤白透粉,目光清朗,体格挺拔匀称,哪里像体弱多病的样子?
看出老里长眼中的怀疑,张茉道,“在下这些时日常来聚阳里,这病便好了许多,可见此处确是在下福地。”
老里长半信半疑,不过换地一事确实帮聚阳里度过难关,荒地开出来后,各家田地都翻了三倍,再加上明年许诺的粮食,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了。
登记下各户更换数目后,张茉便回城买粮、农具、耕牛。
…………
换地进行得很顺利,县衙里有王定帮着周旋,地契很快办下来。
张茉原想把矿区记王定那儿,他却说,“晋阳谁不知我是王家三公子,记我名下只怕第二天就会叫父亲知道。你放心,三哥从小在晋阳长大,晋阳多数官家公子都和三哥相熟,哥关系网大得很,无人敢打你矿的主意。”
其实不说晋阳,便是整个太原郡,和王家有关系的人也不在少数,有王定保证,张茉彻底放下心,开始矿区建设和招工。
基础设施建设交给王定,招工的活只能麻烦吕布了。
吕布感觉这契约订得太亏了,说好帮她练部曲的,结果什么活都要他干。
招矿工?怎么招?和招兵一样吗?
这辈子他还没招过兵,梦里倒是招过,但只是吩咐一声,具体事宜自有下面的人帮着做,现在让他亲自去,他还真有点无从下手。
吕布想了一夜,没想出什么名堂,他也懒得考虑太多,带着张长等人运着几车粮,浩浩荡荡出城了。
因着去年旱灾和兵灾,这几个月晋阳城外陆续聚集来不少流民,其中多部分已经被晋阳豪绅招走。
吕布到的时候已有人在那招人,一问是晋阳长史家的管家,准备招一些佃农。
大家各招各的,吕布也没问太多,让张长等去各处把流民召集起来。
听到有人招工,流民们很快聚集过来,一群人殷切地看着吕布,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焕发出丝丝光彩。
“公子,公子招我吧,别看我年纪大了,干起活不输年轻人,我吃得比年轻人少,您招我吧……”一个五十左右的老汉乞求道。
“公子,我虽是妇人,也有几把子力气,您招我吧,再无活做,我儿真会饿死的……”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说着就跪下去,对着吕布磕起头来。
看着这一群饿得皮包骨的人群,吕布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样的人能挖矿嘛?
他还在犹豫,那管家已经挑了几个青壮男子。
吕布心里一急,也不再纠结,居高临下打量着人群,尽量挑身体看着康健的青壮。
他在旁边地上画了个圈,挑出的青壮都站到圈里,虽然瘦,养上几天也能干活。
吕布让几十个青壮排成一队,准备打道回府,却听一个流民道,“这位公子,我等的家眷呢?”
“家眷?”吕布疑惑了一下,“老弱干不了活,我要来何用?”
流民们瞬间炸起来,“和着你只招青壮?那我等家眷岂不是要在城外饿死?”
“公子好歹把他等都带上,先给口饭吃。”
“大不了地租算高些,留他们在此,只有死路一条。”
吕布眉头微皱,不管家眷,似乎是不太妥当,但他招的是矿工,只需要青壮男子。
他再看看那管家那边,人家是把家眷都带上了,不过人家招的是佃农,妇人和老人也是能干活的,再者,佃农现在吃的粮,那些豪绅明年都要从地租里扣补回来的,阿茉能克扣矿工工资吗?
但不要老弱的话,这些青壮估计也不会跟他走,阿茉那边等着用人呢。
吕布咬咬牙道,“都带上吧!”
“公子是好人,大好人啊!”
“公子人好,定能大富大贵!”
众人一阵感激吹捧后,忙去把自家人都叫来,吕布让魏续去主持排队,很快,青壮的队伍旁排起了一条长龙。
吕布看着比青壮多出三四倍的老弱队伍,额头黑线直冒,阿茉现在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嘛?
吕布就这样拉着一大群人回去,却不是回城,而是去矿区,这些人要先帮忙修路建厂房。
聚阳里旁的草棚前,张茉看着吕布招来的这些人,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让人把他们先安顿下去。
“阿茉,我是不是没做好?给你招了这么多无用之人。”吕布有些懊恼说道。
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谈何做大事。
见吕布懊恼,张茉反而笑了起来,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他和史书记载的那个吕布完全不一样。
这个吕布不贪利,重信义,会反思己过,脾气也挺好。
“你笑什么?是不是笑我笨?”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吕布没好气道。
张茉忙收敛笑意,“没有没有,我笑是因为我很满意。”
“那些老弱只能空耗粮,一点用没有,你为何满意?”
张茉正色道,“怎会没用?只要不是太老太小,是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见他一脸疑惑,张茉跟着解释道,“老弱力气虽小,但他们耗粮也比青壮少,养一个青壮我可以养两三个老弱,而像印煤、晒干、收煤这些轻活,用青壮来做比老弱更亏。就拿印煤来说,两个女子一起印,绝对会比一个青壮快很多,而养他们的所耗的钱粮却是差不多的,这样算来是不是养两个女子更划算些?”
吕布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活需要的劳动力毕竟有限,下次再招,还是尽量挑家眷少一些的,我现在没什么钱,怕养不起,等煤矿开始销售后,再招练兵的部曲,就不考虑家眷多寡了,只考虑体格强健。”
吕布道,“就好比军队里,前头打仗的士兵要求身体强健,而辎辅兵就没那么严格的要求了,只要体力可以,能跟上行军步伐就成。”
张茉补充道,“对啊,这其实也是用人之道。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做到资源优化合理利用,才能用最低的成本把工作效率提到最高。”
吕布深以为然点头,“阿茉,你小小年纪,为何能懂这么多?”
她不单能把项羽失败的原因说得头头是道,还会好多东西,比如酿酒、挖矿、造纸。
最近她又弄了一套造纸的工具放在私宅里,说要研究一下原材料配比,造出更利书写的纸,前院一个房间里置满大缸,什么稻草、秸秆、树皮等等,泡了好多缸。
张茉道,“因为我老师是当世大儒卢子干啊!”
“卢子干是你老师?他怎会收女弟子?”吕布疑惑,而且,卢子干会教如何开矿造纸?
“因为我聪明啊!”
这丫头又得瑟了,看着她如花的笑颜,吕布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宠溺之色,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入手微凉,肌肤紧致光滑,手感真不错。
“疼,捏疼了,放手,快放手。”张茉大叫。
吕布依依不舍放开,见她白皙的脸上真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下次我轻点。”
还下次?张茉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捂着脸转身跑开。
如此忙忙碌碌三个多月过去,矿区的基础设施基本建好,吕布又帮忙去各处招来了三百矿工,挖煤事业风风火火展开了。
前期要先把覆盖土层挖走,没什么事需要张茉再费心,清闲下来就跟吕布学骑马,一起研读兵书,吕布有实战经验,张茉有理论基础和众多历史案例,两人谈论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但更多的是张茉向吕布请教,比如骑兵如何作战,军阵如何排列,步兵对骑兵、骑兵对骑兵,两人在一起时,常常一说就是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