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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当朕的狗不丢人!强收军权入军机处!战报传来!

    朱祁钰心虚,张仁礼的供状,全是真实发生的。

    张仁孝的胳膊,是他剁的,人也是他安排人杀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那几个商贾都看见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朱祁钰就说没做过!

    他看向王复。

    “臣也以为十分荒谬!”王复登时了然,张仁礼供状上所言,都是真的,但皇帝偏要指鹿为马,他能有什么办法。

    “臣回去就处置了他们!”王复在向皇帝示好。

    “不必脏了你的手,交给东厂吧,张仁礼罗织罪名,栽赃于朕,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你说是吧通政使?”朱祁钰笑盈盈地看着王复。

    王复趴伏在地上:“臣谨遵陛下圣旨!”

    他王复是聪明人,愿意做皇党的人!

    “快起来,坐。”

    朱祁钰把玩着扳指:“通政司荒芜多年,官员也都是尸位素餐之辈,朕不欲用之,你是通政使,通政司的主官,心中可有干练之才,推荐于朕?”

    王复眼睛一亮,皇帝投桃报李,给他培植党羽的机会。

    “微臣以为章格、余子俊、牟俸、林璟、刘升,颇有才能,可胜任通政司的职务。”

    这个王复是个秒人啊。

    举荐的都是景泰二年的进士,尤其章格、余子俊、牟俸三人,都是朱祁钰很看重的人才。

    朕的心思就这般容易被看穿吗?

    朱祁钰嘴角翘起:“多调些人入通政司历练历练也不错,但他们在地方任官时间不足,不可入通政司便给高位,如此乱了定制,非长久之计,左右通政,还需在朝中提拔啊!”

    王复心领神会:“微臣以为辽东巡抚刘广衡和原右都御史寇深适合担任左通政。”

    “刘广衡?让他屈居伱之下,恐怕他心里未必爽利,加授他荣禄大夫,暂为左通政。”

    “寇深在家中丁忧,朕必须夺情起复了,朕本打算起复他为左都御史,看来只能入通政司了,也加授荣禄大夫,暂为右通政。”

    朱祁钰对王复很满意,本来他还打算用自己人替代王复,如今王复主动投靠,省去很多麻烦。

    辽东巡抚刘广衡很尴尬,商辂被赶去辽东当巡抚了,刘广衡就要被调入中枢,偏偏中枢没有他的职位,再让他去西北吃沙子,恐怕会心有不满。

    寇深也是同理。

    王复帮着皇帝解决了麻烦。

    “原杰为左参议,薛希琏、朱英为右参议,剩下的便由王卿任命吧,交给朕御批便是。”

    “臣遵旨!”王复松了口气,张仁礼就是他的投名状。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皇帝的人了。

    朱祁钰对他很满意:“王卿,通政司欲恢复太祖时之制,未来通政司,大可成为和内阁、六部平起平坐的衙门,你要为朕看好了通政司啊。”

    “微臣谢陛下恩典,必不负陛下厚望!”王复跪下谢恩。

    又说了些关于通政司的安排,才把王复打发走。

    朱祁钰心情大好,这才是皇帝嘛,大臣就该主动投效,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大明都是朕的!你们这些文臣端个屁架子!乖乖给朕卖命,多好!

    朕的手该伸向六部了,哪一部能最先成为朕的门下走狗呢?

    “舒良还没消息传来?”朱祁钰又问,他还惦记着里库宝物的事。

    “启禀皇爷,暂时没有,奴婢已经派人去问了。”

    朱祁钰颔首,站起来:“去军机处看看。”

    出了勤政殿,走进军机处。

    冯孝跟在身后,双手捧着一只小匣子。

    入军机处的大臣、翰林、太监跪拜在地上。

    “请印!”

    冯孝拉开匣子门,朱祁钰取出一枚金印,镌刻“军机处”三个字,是印绶监赶制出来的。

    “从今日起,天下奏章必入军机处,凡出军机处奏章,须加盖军机处印,方可生效!”

    朱祁钰语气冰冷:“凡奏章不加军机处印者,皆为无效!朕会下中旨,谕令天下!”

    今日入军机处轮值的内阁官员陆瑜瞪大了眼眸,皇帝要收内阁的权啊!

    这才是军机处设立的根本原因!朝臣都被皇帝给骗了!

    皇帝要用军机处,收内阁的权!

    不对,不止内阁!

    军机、军机,皇帝还要收五军都督府的权!

    收天下军政大权!

    “即日起,军中都督、将领、军事调动等一切任命,均出军机处,必须加盖军机处金印,否则一应任命,均为无效!”

    没错,朱祁钰就是要用军机处,收军政大权!

    收回皇权,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收天下军政大权!

    把天下军政大权攥在手里,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军机处静悄悄一片。

    入军机处的诸臣心中惴惴,觉得皇帝可能玩大了。

    军机处本就是一个秘书部门,皇帝却要变成天下中枢。

    关键皇帝刚刚杀了陈循,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收天下军政大权?

    朝堂上必然反对声如潮,甚至,李王党、胡党,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对抗皇党。

    本来皇帝安安稳稳收权,大家心照不宣,你好我好大家好。

    偏偏皇帝又闹幺蛾子了。

    等等!

    皇帝的真正目标不是内阁,而是军权啊!

    他要借着京营不在京城的时机,收拢兵权入军机处!

    “皇爷的话,尔等没听到吗?”冯孝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臣等遵旨!”陆瑜等人都是小虾米,哪敢跟皇帝掰腕子。

    他们明白,皇帝没在早朝上说出来,是担心群情激奋,他下不来台。

    所以,今天把风放出来,等着和朝臣讨价还价。

    “冯孝便为军机处掌印太监。”

    冯孝忠心可靠,这是他应得的。

    没错,设立军机处之初,他就是要收拢军权。

    如今五军都督府形同虚设,又被各方势力渗透,他就算完全拿回来,也未必能犹如臂使。

    干脆在五军都督府之上,设立军机处,收天下军权于军机处。

    此事必须要快,在京营回京之前,把大义名分定下来,传谕全国,生米煮成熟饭。

    他也要做好不溶于水的准备。

    冯孝跪下谢恩。

    “陛下,微臣请问,军机处是内官部门,还是朝堂部门?”丘濬咬牙问。

    他觉得若设掌印太监,军机处岂不成了司礼监?

    作为进士出身,他们天然厌恶太监,让他们和太监一起共事,已经勉为其难了,若由太监掌印,是不是说军机处里,是太监说了算?那跟进入屎坑有什么区别?

    “兼得。”

    朱祁钰要用军机处,统领内阁、司礼监、五军都督府。

    “还请问陛下,这军机处里的主官是否是掌印太监?”丘濬真够楞的,这话居然直接问。

    偏偏朱祁钰喜欢这样的官员:“军机处里,只有朕是最大的!”

    “掌印太监,只是掌金印而已。”

    “盖印,要经过朕朱批,方可盖印!”

    “军机大臣由内阁、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及五军都督府轮值担任,不固定人数,也不授固定官职。”

    朱祁钰坐在主位上:“都平身吧,在军机处里,没太多规矩,大家放松些便好,礼节能省则省,能不跪便不跪,这里不是朝堂,没那么多规矩。”

    他又不是鞑子,没必要奴化大明。

    “在这设几把椅子,军机大臣可坐。”朱祁钰两排。

    诸臣大惊失色,从赵匡胤撤椅子之后,群臣在君主面前就没有椅子可坐,甚至,在内阁里也没有椅子!

    皇帝居然要在军机处里加椅子?

    这是用臣权,换军权?

    皇帝自知用军机处,收五军都督府之权极难,所以想用臣权做交易,让阁部同意,让文官同意。

    “陛下,此举,恐怕于礼不合!”尹直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

    撤了椅子,皇帝就是皇帝了?

    皇帝是不是真的皇帝,不看群臣是坐着还是跪着,而是看皇帝,能不能举刀杀人!

    人都随便杀,还在乎跪着,还是坐着?

    “朕说过了,军机处不是朝堂,也不是内阁,没太多规矩,把朕的椅子抬高便是。”

    朱祁钰淡淡道:“中间再设连椅、杌凳,诸卿疲劳时可坐下歇息。”

    尹直张了张嘴,他其实想说,您给了臣子权力,可就拿不回来了,您可杀人,但您的后世子孙,未必能杀人啊!

    但是,他并没往深层次想。

    朱祁钰要收军权,总要拿出东西做交易的,从太祖建立大明以来,臣权被军权死死拿捏着。

    朱祁钰想用一点点臣权,换取阁部支持,拿回兵权,至于于谦回来,洪水滔天,到时候再解决吧。

    起码要把大义名分定下来,军权名义上是属于皇帝的,是在军机处手里的!

    “便成定制吧。”

    “陛下,微臣请问,军机处所出奏章是否经过内阁?”刘珝低声问。

    朱祁钰刚想说不经过,但转念一想,若不经过,内阁必然不同意。

    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经过,特殊奏章,内阁必须通过,不许阻拦。”朱祁钰又加了一句,便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留到朝堂上再争辩吧。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利益交换罢了。

    刘珝还想问。

    “刘珝,把朕说的,写成奏章,下到内阁,明天早朝讨论。”朱祁钰给出明确时间,让文臣们商量出个筹码来,无非就是做买卖,朕看合不合适,合适的话,给你们也无妨。

    他低声跟冯孝道:“宣萧镃、岳正觐见。”

    “奴婢遵旨!”

    “回来,再宣张凤和项文曜来,间隔开。”

    这两个是于谦的人。

    李贤和王直忙着争权夺利,让给他们一点好处,应该能够摆平,只要说服胡濙、于谦,军机处也就传谕全国了。

    冯孝刚走,覃昌猫着腰进来:“启禀皇爷,舒公公上了奏章。”

    朱祁钰接过来,扫视一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从今往后,朕就在这里批阅奏章,朱笔拿来!”

    翻开舒良呈上来的奏章,朱祁钰眉头紧锁。

    奏章上说,在陈循家中,找到了部分里库失窃的宝物!

    还有大量白银,根据管事的说,白银是最近拉进府中的,舒良推测是倒卖里库宝贝换来的钱。

    从陈循家中抄出了24万两白银。

    以未追回的里库宝物估算,里库宝物卖了18万两,陈循家中仅有6万两白银。

    “不对劲!”

    朱祁钰觉得太巧了,查抄陈循家,就查抄到了里库宝物?

    就算真是陈循偷的,陈循偷完宝物,会傻得藏在自己家中?又光明正大的销赃,大摇大摆把白银拉进自己府中,当科道言官是吃屎的?

    这是最明显的栽赃陷害。

    反而说明,里库宝物不是陈循偷的。

    “宣舒良觐见!”

    朱祁钰站起来,出了军机处,走入勤政殿。

    正在处置奏章的官员放下笔墨,跪在地上,恭送皇帝。

    舒良正在宫外等候,此刻他红着眼睛进入勤政殿。

    “几天没休息了?”朱祁钰看了他一眼,把参茶赐给他一盏。

    “奴婢谢皇爷赐茶。”

    舒良跪在地上喝了一口,说了些表忠心的好听话。

    “说正事,抄家情况,你怎么看?”朱祁钰问。

    “奴婢以为是栽赃。”舒良斩钉截铁。

    “说来听听。”

    舒良磕个头,才站起来:“陈循家中的奴仆,奴婢问过了,都知道里库宝物,仿佛这些宝贝不是偷的,而是皇爷赐下的,这很不寻常。”

    “还有一点,藏银子的土是新的,做法很粗糙。”

    “所以奴婢怀疑是栽赃陷害。”

    朱祁钰微微颔首:“银子上可有蛛丝马迹?”

    “皇爷是怀疑内承运库的银子?奴婢也查了,银子上没有铸刻。”舒良回答。

    做的这么粗糙,却还要做。

    什么意思?

    把人当傻子?

    “皇爷,奴婢以为是黔驴技穷了……”

    朱祁钰摆摆手:“不可能,必然是另有目的。再查查看吧,朕倒要看看这个张軏,有什么神通本领!”

    “奴婢有一计,皇爷可诏常德公主,一问便知。”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太阴险了吧,常德毕竟是朕的皇姐……好吧,诏入宫吧,就说皇太后病了,想念公主了,让公主过来侍奉皇太后吧。”

    “皇爷英明!”

    舒良坏笑道:“皇爷,其实他们有什么心思,都不用猜,只要拿捏住常德公主,张軏就逃不出手掌心。”

    “你别用那般阴险的眼神看着朕,朕乃仁君!岂能戕害亲姐?”朱祁钰很生气,一把将他推开。

    “是是是,都是奴婢阴险,奴婢阴险。”舒良跪在地上请罪,居然在笑。

    朱祁钰气得踹他一脚。

    舒良笑嘻嘻跪在地上,笑容促狭。

    “罢了罢了,骂名让朕担吧,你这小身板,扛一个东厂不容易,还是朕为你遮风挡雨吧,反正朕有仁君的名声顶着……你笑什么?朕不是仁君吗?”

    朱祁钰气坏了,舒良可真是没大没小,居然敢笑话朕!

    “皇爷恕罪,皇爷恕罪,您就是千古仁君!”舒良像在哄傻子。

    “滚一边去!”

    朱祁钰气坏了:“说正事!那些罪臣家属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爷,也是栽赃陷害,这个陈首辅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张軏玩的团团转。”

    舒良收敛玩闹之意,表情认真。

    他认为皇爷太苦了,从夺门开始,皇帝就没真的笑过,甚至吃穿用度,极为小心谨慎,实在太苦了。

    所以想逗皇爷开心开心,王诚离京时就提点过他,让皇爷开心点,忧思生病,恐伤龙体啊。

    “奴婢以为,陈循的幕僚,被张軏买通了,所以才被人当猴耍。”

    “奴婢抓到了两个幕僚,跑了一个。”

    “那人姓姚,是正统七年的举人,乃陈循的入幕之宾。”舒良道。

    朱祁钰皱眉:“姚什么?”

    “姚平。”

    朱祁钰对这个举人没印象,不过重用师爷的风,此时已经兴起了。

    “找了吗?”

    舒良苦笑:“回皇爷,此人八成找不到了,要么改头换面离开京师了,要么被灭口了,奴婢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軏不在京中,却能操纵京中大事,真是可怕啊。”朱祁钰面露忧色。

    舒良跪在地上:“皇爷莫忧,奴婢已经有了线索。”

    “经过王翱的妻子透露,在王翱被处死的夜里,有一伙人将他们接出宅子,她形容出此人的面容,奴婢已经抓到了!”

    “还在审讯之中,想来不久,就能顺藤摸瓜,抓到更多的人!”

    “张軏的人,只要还在京中,奴婢保证,十天内都能抓到!一个也跑不了!”

    朱祁钰站起来,神情振奋:“好!十天!好啊舒良!保护赋的银子,你不必送入宫中,全部用来扩大东厂!舒良,朕就知道你能行的!”

    “奴婢谢陛下隆恩!”舒良跪拜。

    “记住,大肆培植心腹,不必怕朝堂弹劾,朕给你兜底儿。”

    “你要利用征收保护赋的机会,把番子安插到市井之中。”

    “你是朕的眼睛,你看到的,就是朕看到的!”

    “你也是朕的手,朕要处置的人,都要你来做!”

    “不必怕花钱,朕会想办法筹钱的。”

    “舒良,你要永远记住,弹劾东厂的奏章越多,你越安全,朕越安全!”

    “东厂的势力越大,朕便能每日安枕!”

    朱祁钰提点他:“朕能不能睡觉,全看你了!”

    “奴婢谨遵圣命!”

    舒良跪在地上:“奴婢一定壮大东厂势力,让京畿的一切,都在皇爷的眼睛里,在皇爷的手里!”

    “好!去办!”朱祁钰扶他起来,使劲拍拍他的肩膀。

    他要用军机处,强收五军都督府的权,恐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宫中暂且维持原样,不许无关紧要的人入宫。

    宫外,东厂与锦衣卫,缇骑与禁卫,彼此呼应,互相制衡。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他能杀陈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出来一支暗箭,取走他的性命。

    所以,隐藏在水下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皇帝易溶于水,不是一句虚言。

    “皇爷,萧阁老等人到了。”冯孝打断了朱祁钰的思路。

    朱祁钰轻吁口气:“冯孝。”

    “军机处的提督太监,虽不如司礼监提督太监风光。”

    “但这里却会成为天下最要紧的部门。”

    “未来会和内阁并列,高于司礼监。”

    “所以朕不给你提督大权,是为了你好。”

    朱祁钰担心冯孝心里有落差,特意提醒他。

    “奴婢明白!”冯孝跪在地上。

    “倘若你想独当一面,和朕说,朕成全你。”朱祁钰时时刻刻都注意身边人的想法。

    人心难测啊,他的小命攥在身边人的手里,所以他尽量满足他们的权欲,也不过分苛责他们,最重要的是,互相监督,互相制衡。

    给好处,也要上夹板。

    他骨子里,谁也不信。

    “奴婢谢皇爷恩典!”冯孝磕头。

    “起来吧,让萧镃等进来吧。”朱祁钰安抚好了冯孝。

    很快,萧镃、岳正觐见。

    “免礼,赐座。”

    看着萧镃,朱祁钰有点想乐,这老头以前挺刚直个人,如今变成了应声虫,让他说话就说话,让他闭嘴就闭嘴,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被一蓬血,吓出毛病了。

    真是个废物。

    “萧爱卿,你对陈循的死,有何看法?”朱祁钰直来直去。

    萧镃心头一跳,眼泪夺眶而出。

    趴伏在地上:“老臣不敢有想法,老臣如今身体不适,请陛下赐恩,允许老臣辞官归乡。”

    “萧爱卿别闹了,如今朝堂多事之秋,你还要留在朝堂上多帮帮朕啊。”

    “老臣是真的精力不济,忧愤成疾,身体不中用了,求求陛下,让老臣归乡静养吧。”萧镃真被吓坏了。

    从高谷死到陈循死,才多长时间啊,朝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朝中的风向还是把皇帝当成吉祥物。

    现在,事事都要奏报给皇帝。

    他担心啊,再等一段日子,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就会被皇帝赶出朝堂。

    皇帝的动作太快了,又狠又绝,不惜把自己陷于危难之间。

    这样的皇帝,要么溶于水,要么成为千古一帝。

    反正跟着这样的皇帝混,没什么好下场。

    “老爱卿,你真忍心弃朕而去?”朱祁钰有点急了,若萧镃辞官,他没有合适的人选入内阁,岂不便宜了其他人?

    “陛下,老臣实在有心无力。”

    萧镃拿出写好的奏章,高高捧起,跪伏在地。

    朱祁钰陡然收起了笑脸,寒声道:“萧爱卿是想步陈循后尘?罢了,朕允了。”

    萧镃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一片:“陛下……”

    “出去吧,朕允你归乡了!”朱祁钰真生气了,叫你一声爱卿,真把自己当成人了?

    “陛下,老臣失言了,老臣昨夜没睡好,神情恍惚,说错了话,请陛下恕罪!”萧镃吓得瑟瑟发抖。

    步陈循的后尘,那是个死啊!

    “回乡就能永远睡了。”朱祁钰冷冷道。

    这……还是死啊?

    萧镃嘭嘭嘭磕头,旁边的岳正也瑟瑟发抖,不敢帮萧镃说话。

    岳正在内阁里也十分尴尬,他资历不足,硬被提拔上来,当个随风草左右倒。

    连泥胎木塑都不如,还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岳正,扶起萧镃,让他退下吧。”

    朱祁钰淡淡道:“你的辞呈,朕批了,也不必走三让三辞的流程了,你收拾收拾东西,直接下去吧。”

    下去?下哪?下地狱?

    萧镃身体一软,五体投地,老泪纵横:“陛下啊,老臣知错了!只要能在陛下御前伺候,哪怕不许臣做这个阁老,老臣也绝无怨言啊,老臣此生只求侍奉陛下身边!”

    这番话说得极为肉麻,这些年萧镃自以为清白,多年来犯颜直谏,追求的就是流芳千古。

    却不想,老了老了,居然活成了佞臣。

    “想侍奉朕的,天下间如过江之鲫,还不缺你萧镃!”朱祁钰冷喝:“提御笔来!”

    冯孝立刻去取御笔。

    “陛下啊,老臣真的老糊涂了,说错了话了。老臣还当阁臣,只听陛下的话,当陛下的忠犬!”萧镃以头点地,呜呜痛哭。

    他毕竟当了多年阁臣,是懂皇帝心思的,皇帝就让他在内阁里当泥胎木塑,等着给后来人让路。

    所以之前他说要离开内阁,皇帝才大发雷霆。

    “朕的狗,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朱祁钰冷笑:“林聪扬言要做朕的狗,朕告诉他,成吉思汗有四狗,你等自问,可如哲别?可如忽必来?”

    “都不如!远远不如!”

    “你们以为,狗是蔑称?错!狗是最忠诚的,你们啊,还不够资格当朕的狗!”

    那就是狗都不如喽?

    萧镃哭得更凶了,老了老了,想当狗,人家都不收,岂不更讽刺?

    啪!

    朱祁钰将奏章砸在萧镃的脸上:“别哭了!像个娘们一样,如此姿态也配当朕的狗?你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啊萧镃!”

    “罢了,朕看你过去有苦劳的份上,饶你一命!”

    “以后不要不识好歹!”

    “记着,这天下是朕的,能当朕的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就是把你们惯坏了!

    鞑清来了,你们不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吗?

    朕就是心慈手软,不然就把你们都剖了,换上一群狗,放在朝堂上,太阳也照常升起,天下也照常运转!

    “老臣谢陛下隆恩!”萧镃收敛了哭声,但满脸悲戚。

    那一蓬血,浇灭了他心中的热血,让他变得麻木,如今又屈膝做狗,把文人的风骨都丢了,他愧对圣贤啊!

    “起来吧。”朱祁钰缓了口气,萧镃必须留下,等他有了新人选,再把他踢出京城。

    萧镃擦了把眼泪,战战兢兢站起来。

    “萧镃。”朱祁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噗通一声,萧镃跪在了地上。

    他被惊到了。

    朱祁钰翻个白眼,不爽道:“起来!你是阁臣,是大明的脊梁,朕没让你跪,你不许跪!朕让你跪,你必须跪!明白吗?”

    “老臣明白。”萧镃爬起来,带着哭腔。

    废物。

    “内阁是皇权的延伸,朕的圣旨到了内阁,也是圣旨!”朱祁钰提点萧镃。

    “老臣明白,圣上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老臣都同意!”萧镃有点转过弯来了。

    朱祁钰看向岳正。

    岳正维持跪姿,高声道:“陛下乃世间明主,臣愿用余生侍奉明主,在成为陛下忠狗的路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瞧瞧,这才是聪明人!

    “狗,贵在忠诚,獒犬亦是犬,你心领神会便好。”

    朱祁钰对他很满意:“说说吧,你们心中有何人选,推荐给朕?”

    岳正眼睛一亮,皇帝这是要为他培植党羽呢。

    萧镃刚想说不宜结党,赶紧收住话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你已经不是清流了,是皇帝的走狗,是皇党!再不结党,是傻的吗!

    他们推荐了几个内阁官员,朱祁钰大方的提拔了。

    “萧爱卿,你儿子萧詧可考中进士?”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考中了,乃正统十三年进士,尚在地方历练。”

    “也有快十年了吧?入通政司吧,朕欲大用通政司,于他前途有大好处。”朱祁钰丢出个馅饼出去。

    萧镃跪下谢恩。

    “岳正,你哥哥岳端也是进士出身,也入通政司吧。”朱祁钰其实很重视岳正,岳正以后可有个了不得的女婿,就是李东阳。

    打发走萧镃和岳正。

    趁着间隙,朱祁钰喝了药,假寐一会。

    张凤和项文曜到了。

    张凤心中惴惴,谨慎地扫视一圈,今天勤政殿没死人?奇哉怪也?

    “朕没杀人。”朱祁钰没好气道。

    “臣绝无此意。”张凤跪下请罪。

    “起来,在勤政殿就放松一些。”

    “这勤政殿虽叫勤政殿,却是西暖阁改的,算不得殿,姑且这般叫了吧。”

    “朕也不想让钦天监唠叨个没完没了,直接就改了。”

    “朕亲自题的字,你们看朕的字,如何?”朱祁钰和他们话家常,拉近距离。

    张凤可太了解这位皇帝了,皇帝示弱,准要求人。

    “陛下的字,自然是极好的。”张凤也学聪明了,捧着唠呗。

    朱祁钰把各宫改了名字,亲笔题字。

    至于钦天监,敢说个屁,想步入陈循后尘吗?

    “两位爱卿,朕诏你们前来,乃是有一事不决。”朱祁钰让冯孝把刘珝写好的奏章交给张凤。

    张凤看完脸色一变,交给项文曜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皇帝要强收五军都督府的军权啊。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在早朝上讨论,再说,臣乃礼部尚书,此事也不归臣管呀。”

    张凤这是抱怨,皇帝把他的户部尚书拿掉了,心里不满呢。

    “爱卿,如今朝堂乃数十年未有之大变局,各部尚书来去如走马观花。”

    朱祁钰斟酌着说,他不肯将户部让出来。

    好不容易到手的,除非张凤愿意转头他的门下。

    可能性微乎其微,别看皇帝蹦跶的欢,那是于谦没在京中,若于谦在京中,于谦和胡濙合璧,皇帝分分钟老实了。

    所以朱祁钰才拼命蹦跶,拼命收权,就是等于谦回来。

    朱祁钰也没让张凤入阁,那等于在打张凤的脸,阁部之争,六部和内阁势同水火,张凤入了内阁,是投降?还是当奸细?

    张凤不接话。

    “罢了,就调叶盛入礼部,张卿回户部吧。”朱祁钰咬牙决定,让出户部。

    为了收军权,他也豁出去了。

    张凤目光闪烁,能当户部尚书,也是好的,如今皇帝正有求于他,是不是该多要一点?

    “朕欲重用通政司,张卿与项卿儿子,皆可入通政司。”朱祁钰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凤还不满意。

    朱祁钰皱眉,这个张凤有点得寸进尺了!

    于谦没在京中,朕若剪除了他的羽翼,他难道真敢派兵攻打京城不成?

    张凤莫名一抖,他看到了皇帝杀气腾腾的眸子。

    心里发苦,皇帝到底会不会做买卖呀?你漫天要价,我落地还钱,很正常呀,哪你有这样的,不问价不还价,直接把刀架人脖子上了!你可真不怕被宰,但还让不让臣活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张凤跪伏在地。

    他不敢再讨价还价了,皇帝都要掏刀了,投降得了。

    今天勤政殿还没死人,他再啰嗦,献祭的就是他了!

    这殿太邪性了,打死都不来了!

    答应了?

    朱祁钰一愣,没想到张凤这么好说话,朕的天子剑都准备好了。

    登时笑了起来:“爱卿快快请起,朕的圣旨马上就下,你依旧是户部尚书。”

    “项卿?”

    朱祁钰看向项文曜,此人已经是吏部左侍郎了,实在没法再安排了。

    “启禀陛下,臣刚升迁左侍郎不久,尚无功劳于社稷,不敢求官,只求陛下调教臣子,调教其成材,臣先谢过陛下了!”项文曜很懂事。

    他自知不能升官了,干脆把好处让给儿子,不让皇帝难做,这是个聪明人啊。

    “项卿如此识大体,儿子想来是不会差的,朕会特殊关照的。”朱祁钰很满意。

    得到张凤的支持,就等于搞定了于谦一脉。

    只要再说服胡濙,军机处收权之事,就大功告成了。

    打发走张凤、项文曜。

    朱祁钰又去军机处批阅奏章。

    整个下午都心情愉悦。

    天色渐渐黑下来,朱祁钰问冯孝:“算算日子,南和伯应该到京了,怎么还没到?是否出现意外?”

    “启禀皇爷,尚无消息传来,想来不会发生意外,南和伯、石尚书率领千人快速回京,路上贼子恐怕不敢打劫。”

    朱祁钰颔首:“让内阁再下一道圣旨给叶盛,叶盛转为礼部尚书。”

    “朕今晚不去承乾宫了,让贵妃来乾清宫伺候。”

    “对了,罢了明天早朝,有大事递奏章进来,朕近来没休息好,明天睡个早觉。”

    朱祁钰抻个懒腰。

    主要是没和胡濙谈好交易,已经派人去请胡濙,胡濙还在忙拍卖的事情,走不开。

    交易达成后,后日直接一锤定音,省着扯来扯去的。

    朱祁钰脱了龙袍,在殿内活动身体,身体除了调理和将养,还要适当锻炼。

    冯孝看着皇帝怪异的运动方法,满脸懵。

    “这是朕琢磨出来的锻炼身体的妙招,是以关了门自己练。”朱祁钰解释。

    “冯孝,宫中可有能工巧匠?”朱祁钰琢磨来琢磨去,赚钱的妙招还得点亮科技树。

    “兵仗局、银作局倒是有一些。”

    “明日召集起来,朕看看可不可用。”朱祁钰想搞点发明。

    但他也深知一件事,发明这种东西非一日之功。

    比如说玻璃,是用沙子烧制的,这个年代已经出现了小块玻璃,但做不成大块玻璃,如何做成大块,需要工匠们钻研,也就需要朱祁钰提供研发成本。

    可他就是想赚钱,才搞小发明的。

    而搞发明,又需要大量的钱财投入,简直是个恶性循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运动后,朱祁钰洗个澡,便歇下了。

    清晨时分,门外响起冯孝的声音:“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勤政爱民,事必躬亲!”

    “陛下,您今天有早朝吗?”唐贵妃懵懵地睁开眼睛。

    “没呀?”

    朱祁钰撑开眼皮子:“冯孝,滚进来!”

    吱嘎一声,房门开启,冯孝扑倒在地上:“给皇爷请安,奴婢叫醒皇爷,是迫不得已啊。”

    “出了什么事了?”朱祁钰睁开眼睛。

    他清楚,冯孝不是没分寸的人,大早晨叫醒他一定是出事了。

    “天还没亮,就传来宣镇奏报,皇爷……”冯孝支支吾吾的。

    “说!”朱祁钰坐起来。

    “皇爷,宣镇总兵杨信传来战报,我军战败了,兴安伯殁于阵中!”

    “什么?”

    朱祁钰顿时清醒了,伸出手,要奏章来看。

    看了一眼,登时大怒:“十几万大军,怎么会败呢?京营带去五万大军驰援,就守不住一个宣府?”

    冯孝趴在地上,不敢应答。

    “何时送来的?”

    “启禀皇爷,天还未亮,奴婢不敢影响陛下睡眠……”

    朱祁钰眸子要杀人,冯孝不敢说下去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罢了,你也是为朕好,朕不怪你,但不许再有下次,下次无论何时,前线奏报,必须第一时间呈给朕看!”

    “谢皇爷恩典,谢皇爷隆恩!”冯孝磕头。

    “伺候朕更衣。”

    朱祁钰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百思不得其解,杨信怎么会败呢?

    “爱妃,你睡吧,朕得去奉天殿了。”朱祁钰安抚唐贵妃。

    “臣妾准备了早膳,等陛下回来吃。”唐贵妃不敢说其他。

    朱祁钰点点头:“召集百官于奉天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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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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