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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吓尿裤子了?今年,朕要让边军穿上棉衣!

    内阁。

    “老太傅,您可要管管啊!”

    倪谦满脸苦涩:“这一大清早,锦衣卫是全城抓人,多少士子遭了殃了!”

    胡濙阴沉着脸,他也听说了。

    太阳刚刚升起,锦衣卫就挨门逐户抓人,审讯之后,将人八光了,用墨汁写上不堪入目的文字,装进囚车里,开始游街。

    这一大早晨,抓了七八百读书人。

    全都游街呢。

    “锦衣卫还有没有王法了!”俞山大怒。

    他好好的吏部左侍郎,再熬一步,就当上天官了。

    结果,皇帝一脚把他踢进内阁,给白圭让路。

    张凤、王伟也满脸不忿,他们都是于党啊,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被皇帝一脚踢进内阁。

    若是原来的内阁也行,手眼通天,当个阁臣也算荣耀,可偏偏如今的内阁,完全是皇帝的秘书系统。

    被皇帝呼来喝去的,天天面圣,天天提心吊胆,谁知道哪天皇帝发疯,拿他们开刀!

    至于六部的空缺,没看这两天,耿九畴、白圭这么卖力嘛,明争暗斗,争着抢着想当户部尚书呢。

    “本官这就入宫,为天下士子讨回一个公道!”俞山恨声道,可等了半天,怎么没人拦我呢?

    他走出内阁大门,瞬间尴尬了。

    真没人拦他。

    又苦笑着走回来了。

    谁都知道,锦衣卫是听谁的命令,为何出动,这个时候去触陛下霉头,那不是找死呢嘛。

    他俞山最大的功绩,就是当年附和于谦,迎立当今皇帝。

    让他入阁,就是占个位置。

    皇帝看重的是于谦、王伟、张凤、岳正、叶盛五人,至于他,就是个吉祥物。

    所以,他生气,他蹦跶,无非希望皇帝看一看他,我俞山也是有能力的。

    胡濙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本官也没辙,孔家迁居,本就是朝堂的决定。”

    “再说了,曲阜仍是圣地,陛下也许诺了,香火不断,不过在四平城新建新城罢了,又派十万大军屯守四平,安全无忧。”

    “天子都能守国门,他孔家不能守?”

    俞山更加尴尬。

    胡濙主动帮天子背锅,他能说什么?

    “老太傅,锦衣卫做的太过分了,不至于把所有士子都抓了吧?就算抓了,教训一顿就完了,居然剥光了游街,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搁?”

    倪谦想从内阁写字,借机攀附升官。

    内阁七名阁臣,上一届内阁就缺了一人,当时皇帝实在找不出心腹填补,就将错就错,用了六个人。

    如今又缺了一人,但如今皇帝羽翼渐丰,并不缺人,无非是想找一个,能顶得住于谦、胡濙的老臣,入阁。

    皇帝八成已经开始物色了。

    倪谦想攀附胡濙,从内阁去六部,平步青云。

    毕竟六部那么多空缺,朝臣都红了眼睛,想挤进去呢。

    “还有脸活着?换做是我,直接就自尽了!”

    王伟冷笑:“倪写字,本阁劝你,莫要掺和进去,这等大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写字,能掺和的。”

    “王阁老教训的是。”倪谦小心翼翼看了眼胡濙。

    “对对对,咱们都别掺和,都别掺和。”俞山表情尴尬。

    王伟指着连椅:“这些椅子,可是陛下恩赏的,若不识相,把这椅子给撤了,咱们以后可就苦了,都好自为之吧。”

    俞山看出来了,王伟怕了,不敢和皇帝顶缸。

    “本阁担心啊,京畿士子好管,这天下士子可就难管喽。”俞山心里不太是滋味。

    王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能在京中这么折腾,会没考虑过京外?等着看吧,天下士子都要受苦了!

    于谦即将率军出京,阁部协同办公。

    六部只有胡濙一人支撑,石璞尚在忙碌修缮宫城、重整京师的建筑工作,俞士悦在配合锦衣卫抓人。

    其他三部尚书,尚且空悬。

    “老太傅,不好了、不好了,那些游街的士子自杀了!”礼部右侍郎李绍急匆匆跑进来。

    “什么?”俞山大吃一惊:“为何自杀?”

    “下官也不清楚,但那些士子全都自杀了,锦衣卫拉着驴车,将尸体送回其家。”

    李绍小心翼翼道:“驴车也没个遮挡,尸体上写满了字,都是辱骂圣人的腌臜话啊!墨迹清晰,字迹也大,说的都是市井俚语,大家都看得懂呢。”

    “下官听说,那些士子的家人都不敢收,说不是他们的儿子,让人丢去乱坟岗呢!”

    嘶!

    内阁里,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皇帝是真狠啊!

    七八百读书人呐,说就没了!

    连其家都不让收尸,可见皇帝心中之怒,估计这些人家都没好了。

    “而且,国子监的监生们,去堵着那些士子的家门,辱骂他们的家人,也有好信儿的百姓,往他们家里扔菜叶,吓得他们家人都不敢出门。”

    李绍苦笑:“有些落魄文人,家中妻妾,都被拉出来游街,那些地痞流氓,在她们身上上下其手,简直不堪入目!”

    咕噜!

    内阁上下,都咽了口唾沫。

    熟悉的配方啊。

    准是陛下的手笔,就他能用这般无赖的办法!

    这回京中文人必然消停了。

    谁敢不消停啊?

    死了这么多人,妻妾都跟着受苦,估计儿子的科举之路也断了。

    都是嘴巴惹的祸。

    “听说,锦衣卫还在抓人!”

    “你怎么说话大喘气啊!”俞山气坏了,瞪着李绍,伱好像是来看本阁笑话的!

    “俞阁老,您也没让我说完啊。”李绍苦笑。

    “还有什么?都一并说了!”俞山气急败坏道。

    “京中所有诗会,都被查了,锦衣卫把近来组织诗会的人,都给抓了。”

    一听这话,胡濙、王伟等竟松了口气。

    反正他们家的儿子,都在宫中当侍卫,幸好啊幸好,若是没送去宫中,以那些小子的浪荡姓子,肯定得招来祸患!

    “谁在诗会上,对孔圣人不敬,大放厥词的,都被抓走了!”

    李绍这回说完了。

    俞山听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七八百个士子,只是开胃菜!

    皇帝究竟要抓多少人啊?

    往深了看,迁居北孔,说明皇帝守住辽东之心。

    辽东,风雨欲来,恐怕于谦整顿完山东,就会率兵北上辽东。

    “好啊,收拾了女真,兵锋就能对准鞑靼,如今鞑靼各部争锋,互不统属,草原上化作一片炼狱血潭。”

    王伟振奋道:“正好,于首辅在辽东整兵,不出三年,就能练出一支强兵。”

    “到时候,驰骋草原,皇恩照耀每一寸草原,何其伟业!”

    “乃是吾等之幸啊!”

    他是主战派,不然也不会成为于谦的人。

    俞山翻个白眼:“钱从何来?张阁老,您之前管着户部,户部有多少存粮存钱?”

    “户部早就空了,这次出兵,都是内帑出的钱,这段时间,户部欠了陛下多少钱,本阁都记不住了。”张凤苦笑。

    “你看看,连钱都没有,谈何驰骋草原?”俞山问王伟。

    王伟却反问他:“那陛下为何强迁北孔?你想想。”

    俞山一愣,皇帝惦记的是孔家千年家资啊!

    用孔家的家资,打大明的仗,孔家能同意吗?

    “大不了掳掠所得,分孔家一份,要人要钱,都行。”胡濙冷幽幽道。

    听出来了,朝堂上下都同意啊!

    能不同意吗?

    北孔迁居四平城,谁敢丢了四平?

    想守住四平,就得把四周强敌全都灭了,把四平变成内地,才行!

    不信你丢了北孔试试?

    甭说天下士子作何想法,你看看皇帝不得把辽东杀个血流成河!

    这就是个神坑。

    皇帝把他胡濙、于谦捆绑在孔家战车上,再拨动孔家,拿捏住天下文人之心,逼着天下人去守辽东!

    他胡濙、于谦、阁部、朝堂、天下文人,敢不卖力?

    “老太傅,您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俞山苦笑。

    “怕,但老夫能退吗?”

    胡濙也想骂娘,皇帝根本就没跟他商量,就一脚把他踹进漩涡了。

    逼着他,守住北孔,守住辽东。

    完成他心中的伟业。

    皇帝和太宗皇帝何其像啊,太宗皇帝为了伟业,谁都不顾。

    “若退了,老夫不是被戳脊梁骨了,而是被评为千古第一大奸臣!老夫满门抄斩!”胡濙眼泪都流出来了。

    宝宝心里苦啊。

    陛下更狠的是,拿胡豅去制衡于谦!

    有你这样的皇帝吗!

    胡豅是个什么玩意儿?赐他天子剑,他敢把天捅出个窟窿!

    皇帝偏偏赐了,还赐他王命旗牌!

    那东西是轻易赐的嘛!都是赐给总兵、总督、钦差的便宜行事的特权啊!

    于谦都没赐下!

    偏偏赐给胡豅,皇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告诉胡豅,万一于谦有不臣之心,你直接用天子剑杀他!

    那个蠢孩子,回来给他爹显摆,他爹心惊肉跳啊,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谦,于太保,连皇帝都怕的存在,却把王命旗牌赐给你,让你去捅于谦。

    你小子,却真敢捅啊!

    于康、胡豅,两个愣头青,再配合一个叫齐卓的太监,那个太监蔫坏蔫坏的,这俩小子,早晚联手把于谦送上黄泉路。

    皇帝最高明的是,先拿山东,给两个孩子练练手,涨涨杀气,别怕杀人。

    等去了辽东,还有李贤、商辂联手呢,先杀他俩,再杀于谦。

    升级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胡濙心里苦啊。

    皇帝一招连着一招,不让他消停啊!

    他这辈子最注重养生,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段日子,他茶饭不思,夜里睡不着觉,本来只是头发白,如今毛都白了!

    至于北孔,爱不死不死吧,老夫管不了了。

    什么身后名啊,能活到安乐死,就知足了。

    这皇帝,太损。

    “老太傅,您这……”俞山不解。

    “把事商量完,老夫便回官邸了。”

    “外面什么事,跟咱们没关系,不能管,也不该管。”

    “当务之急,就是于太保率兵出京的大事,把钱粮都计算齐全了,这是咱们的任务。”

    “都忙吧,别说废话了。”

    胡濙真累了。

    ……

    勤政殿。

    “内阁有什么动静?”朱祁钰问许感。

    “回皇爷的话,内阁风平浪静。”

    许感将内阁里面的对话,全都呈上来。

    朱祁钰嘴角翘起。

    胡濙这是给朕听呢,倒是苦了当父亲的心啊。

    “告诉胡豅,别让他爹担心,他爹岁数大了,天天为了朝堂奔波,不容易,让他体谅些亲爹。”朱祁钰叮嘱一句。

    “奴婢这就去!”费宠躬身道。

    “让方瑛带着兵丁,驻入原京营的营盘里。”

    于谦带走的京营,不会回来了。

    朱祁钰看着十个字的贴黄,舒服多了。

    那些事无巨细的小事,他没工夫处理。

    又必须要看,哪里处置得不对,直接把贴黄的人叫过来骂他一顿,打回去重新处置。

    “把耿九畴宣来。”

    耿九畴回到家里,找了很多郎中瞧病,肠胃坏了,要喝药慢慢调理。

    闻听皇帝宣他觐见,马不停蹄的入宫。

    “苦了你了。”

    朱祁钰看他面色发白,给他赐座。

    “为陛下做事,微臣不敢叫苦。”耿九畴很会说话。

    “迁居北孔,你有大功!”

    朱祁钰苦笑道:“孔弘绪是孔圣人的子孙呀,朕也不敢动手打他,只能杀鸡儆猴,所以拿你做筏。”

    “迁居了北孔,辽东势必不会丢掉了!”

    “耿九畴,朕知道你心中不解,朕为何对辽东心心念念。”

    “因为朕做了一个梦,梦里辽东女真崛起壮大,推翻了大明,建立了新的王朝。”

    “所以,朕一定要把辽东攥在手里。”

    耿九畴满脸不解:“陛下,梦境罢了,当不得真的,女真虽说强大,那是因为大明被瓦剌、鞑靼、兀良哈挟制,又无暇针对他,才给了女真犯境的机会。”

    “等到李督抚整军完毕,守住辽东防线,非常容易。”

    “所以,请陛下安心。”

    看着耿九畴的神色,估计天下人都是这样想的,根本没人能想到,女真人能得了这天下。

    就连鞑清刚刚入关的时候,都没想过能做中原皇帝。

    结果,天下稀里糊涂地掉他手里了。

    “罢了,已经做了的事,不必说了。”

    朱祁钰道:“如今六部空虚,朕打算提拔你做户部尚书,让项忠、吕原,做户部左侍郎,朱英、马瑾做户部右侍郎。”

    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耿九畴配合皇帝演戏,巴结皇帝,不就为了户部尚书的位子嘛!

    依着他的资历,恐怕要熬十年,才能摸着尚书的官位。

    就演一出戏,就当上了户部尚书。

    可见皇权之恐怖。

    “微臣一定秉承圣恩,勤恳做事,谢陛下天恩!”耿九畴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同时,耿九畴也猜到了,他做户部尚书,那么礼部尚书,就是白圭的了。

    “白圭任礼部尚书,宋琰、薛希琏为礼部左侍郎。”

    “刘广衡任吏部左侍郎,年富、程信为吏部右侍郎。”

    “寇深做大理寺寺卿。”

    朱祁钰沉默片刻:“兵部尚书暂且空悬吧,仪铭为左侍郎,俞纲为右侍郎。”

    “以后兵部负担最重,朕再思量几个人,补入左右侍郎。”

    耿九畴却听出来了,兵部就是一根香喷喷的骨头,等着百官来争抢。

    “耿九畴,朝中可有孔家族人?”朱祁钰又问。

    耿九畴目光一闪,他和北孔是结了死仇了。

    “刑部左侍郎孔文英,是北孔的族人,但是陛下,孔文英近来身体愈发败坏,怕是承不了多久了。”

    耿九畴更狠,挑个快要死的。

    却和皇帝一拍即合。

    “孔文英,倒也允文允武啊,竟是孔氏族人,那正好,赐他太子少保,到军机处来办公。”

    朱祁钰沽名钓誉了。

    得给北孔一个好名声,都把人家迁走了,又得了人家的家财,给人家点名声还不理所应当?

    “陛下圣明!”耿九畴暗笑。

    孔文英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眼看着都不行了,赐他个身后名,反正没什么实际作用,挡不着谁的道。

    皇帝是绝对不肯给孔家实权的,有千年名声,再给实权,会干什么呢?

    不得不防啊。

    “耿九畴,朕赐你军机大臣,闲时也来军机处办公。”朱祁钰越看越顺眼。

    当初耿九畴的管家,就帮了他大忙了。

    如今耿九畴配合演戏,把孔弘绪拿捏住了。

    “微臣谢陛下天恩!”耿九畴恭恭敬敬。

    他和李贤等人不一样,李贤他们都看见了皇帝最卑微的一面,所以对天潢贵胄,没太多敬畏之心。

    但耿九畴不一样,他苦熬多年,才来到中枢,看到的皇帝时,皇帝坐在龙椅上,高不可攀,自然不敢起丁点反对的心思。

    “去了户部,你就是朕的钱袋子。”

    “朕叮嘱你几句,多多培养计相,今年科举,朕打算多出一些计算的题目,朝堂、宫中都缺这方面人才。”

    国子监也有计算的科目,奈何科举中计算类题目占比非常低,所以天下学子学的不多。

    “朕打算开发京畿荒田,没有耕种的、无人认领的土地,朕都要收回来,建皇庄。”

    “和以前的皇庄不一样,进项都归户部。”

    “用来安置流民,吸引流民入京。”

    “朕还打算减免夫役,你也听说了,朕已经下圣旨,勒令天下商贾入京。”

    “促使京畿丁口丰盛。”

    “还有,如今皇家商行的纺织厂办起来了,朕打算在京畿推广桑树,奈何桑树成长期长,民户不愿意出钱买桑树苗,朕上次说完后,京畿百姓都无甚意趣,把朕晾在这了。”

    “所以呀,朕打算把桑树苗送给百姓人家,每家领五棵,这钱朕的内帑出。”

    “京中的百姓也给发,家中庭院闲着也是闲着,多种些桑树,到时候皇家商行来收丝,也是百姓家一笔进项。”

    “还有就是,在京畿推广果树种植。”

    “朕不瞒你说,朕爱吃果子,但从各地采购,价格太高,如今宫中人口丰茂,都是些贵公子、贵小姐的,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总该吃一些的。”

    咯噔!

    耿九畴心里一跳,皇帝不会让各家自己掏钱买吧?

    还真可能!

    “所以呢,朕打算在京畿大肆种植果树,果子呢,到季节了,宫里花钱收。”

    “实在种不了果子的土地,就种枣树,枣子朕也爱吃,也收。”

    “果树苗,也是内帑出钱采购,每家发三棵,再多了朕也负担不起。”

    “全都交给户部。”

    “户部设一个农业局,以后民间土木之事,全都交给农业局来管,便让朱英做这农业局的郎中。”

    朱祁钰有心直接设农业部,但开支太多,不利于精简部门。

    “微臣遵旨。”

    耿九畴担心道:“但是,陛下。”

    “树木成长是需要时间的,短则两三年,长则十余年。”

    “微臣担心,过些年后,朝堂又有了新政策,不收取民间种出来的果子和丝,老百姓可怎么办?”

    朱祁钰颔首:“你有什么看法?”

    “微臣以为,朝堂干脆好人做到底,给百姓桑苗、蚕苗,百姓只是付出一把子力气,就算到时候没人收丝,也不至于一赔到底。”

    耿九畴道:“而且,桑苗成长为桑树,还有一段时间,中枢的钱也周转的开,不是一次性开支。”

    “不错,耿九畴,你这个想法不错!”

    朱祁钰笑道:“你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朕允了,苗儿钱,朕都出了!”

    “朕会让都察院、厂卫配合,绝不可让户部官员上下其手。”

    “树苗必须送到每家每户的手中,让百姓们栽种起来!”

    耿九畴跪在地上:“微臣向陛下保证,必须让每一棵树苗,都到百姓之手!”

    “好,朕这就安排人采购树苗,等适合种树的季节,便种下去。”

    朱祁钰让耿九畴坐下:“还有件事,这不要大建四平城嘛,山东还要迁人过去。”

    “总不能让人冻着。”

    “所以,朕想在京畿的荒田上,种上棉花。”

    “等攒足了棉花,让皇家商行,制成棉衣,再卖给那些迁居的民户们。”

    “朕让人算过了,赚的这些钱,足够给十万大军,制一年的冬衣了。”

    “戍守辽东呢,是个苦活儿。”

    “朕打算给每个兵卒,配两套棉衣。”

    “朕也算过了,棉花是自己种的,花不了什么钱,制衣厂是朕的,费用朕也不向朝堂要了。”

    “再加上卖棉衣赚的钱,足够辽东大军两套棉衣。”

    “但也不能厚此薄彼,朕打算今年,给边军,所有士卒,配一套棉衣!”

    朱祁钰叹了口气:“往年中枢没有盈余,边军也跟着挨冷受冻的,今年不同于往了,朕可以不穿棉衣,边军必须人人一套,过个暖和的冬天!”

    “圣天子临朝,天下何其之幸啊!”耿九畴跪在地上磕头。

    就是圣天子苦了那些强迁的百姓了,这些土匪山贼,还没被迁走呢,就要付一笔衣服钱。

    “少来这套。”

    朱祁钰让他起来:“朕跟你商量,是因为仅靠京畿的荒田,种出来棉花,不足以支撑边军的棉衣。”

    “等山东清理出来,朕打算在山东种植棉花。”

    “但是,山东沃土啊,种植了棉花,口粮万一不够了可怎么办呢?”

    民以食为天。

    山东又是产粮大省,京畿多靠鲁粮支撑,所以,这个决策,朱祁钰举棋不定。

    “陛下,微臣以为,山东仍以种田为主,鲁粮安,则天下安,绝不可轻易改动。”

    耿九畴反对山东种棉花:“陛下欲收复河套,何不在河套种棉花呢?”

    朱祁钰摇摇头:“现在的河套,不是太祖、太宗时候的河套了。”

    “都被漠北牧民祸害完了!”

    “于太保说,现在连漠北的牧民都不愿意在河套放牧。”

    “那里真的成为了不毛之地啊。”

    朱祁钰苦笑:“而且,河套是朕收复西域的跳板,必须苦心经营,朕宁愿年年赔钱,往里面砸银子,也不能祸害了。”

    耿九畴忽然目光一闪:“陛下,湖广呢?”

    朱祁钰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去:“想在湖广种植,得先清理一番,可如今都三月中了,该种下棉花了,等湖广清理完,最佳播种日期都过了,还种什么棉花了!”

    见耿九畴也没什么好办法。

    朱祁钰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朕再思量思量,总该有个两全其美办法的。”

    耿九畴叩拜后退下。

    “怀恩,你有什么看法?”朱祁钰忽然问。

    怀恩跪在地上:“奴婢不敢置喙。”

    “让你说就说。”

    “奴婢以为,可让西番种植棉花。”怀恩张嘴就是绝户计啊。

    朱祁钰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皇爷要对关西七卫用兵了,等皇爷收了河套之地,就能重开西域了。”

    “奴婢最近看了关于哈密的记载,哈密也算富庶,往西还有土默特部、吐鲁番,都是富庶之地。”

    “倘若我朝能派出使者,和哈密等西番联络,愿意花重金收购棉花,让哈密等地大面积种植棉花。”

    “哈密是小国,一旦国内大面积栽种棉花,必然产生粮荒。”

    “等哈密粮荒时,要么求助大明,要么求助瓦剌,奴婢以为求助大明的可能性更大。”

    “到时候,皇爷想收哈密入大明国土,或者扶持哈密,做大明西部强藩,都依着皇爷的心意。”

    怀恩够狠啊,对付小国,直接来绝户计。

    “朕以前没发现,你小子是个人才啊!”

    朱祁钰忍不住笑:“不错不错,不愧是读过书的。”

    “以后,你们都去内书堂读书去,看看怀恩,给朕出的良策!”

    “真是不错。”

    “哈哈哈!”

    “用粮食控制哈密!”

    朱祁钰哈哈大笑。

    这叫良策?这叫损招吧!煌煌大明,怎么能做如此腌臜的坏事呢?

    胡贵菊不懂,自小在父祖栽培之下,读的是圣贤书,虽是女子,却也知道,煌煌中华,当行正道。

    可皇帝却在歪门邪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还鼓励宫里的太监,都这样学。

    难道圣贤书都是骗人的吗?

    “胡氏,你也有良策?”朱祁钰看向胡贵菊。

    胡贵菊吓得跪在地上:“皇爷,妇寺不得干政,奴婢没有良策。”

    “哈哈,什么干政啊,就随便说说。”

    朱祁钰笑道:“怀恩这办法真不错,但以粮食控制哈密,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而且哈密距离京师太远,一来一回估计得几个月,他们种植的棉花,今年估计指望不上了。”

    “皇爷,不如开发辽东,让辽东种植棉花呀。”谷有之小声道。

    对呀!

    怎么把东北这个大粮仓给忘了!

    从山东抓去的山贼土匪,不都是最好的劳力嘛,用来平整辽东的土地,填补沼泽、开发荒田,累死也无所谓。

    还有女真、朝鲜的劳力呢。

    都得好好利用利用,最好都累死,省着同化,糟心。

    “嗯,办法不错。”

    朱祁钰微微颔首:“等于太保出京,朕就让方瑛带着各军,出去见见血,正好清理京畿的匪患,抓着的土匪山贼,往宣镇、辽东送,当苦力去。”

    这回天下山贼要倒霉了,皇爷要拿着去填充辽东人口。

    得到皇爷夸奖,谷有之连说不敢。

    这几天,他心惊胆寒,看着林钰,总感觉林钰会报复他,可等了几天,报复迟迟未到,心里更加担忧了。

    “去让人制作一幅大明地图,挂在勤政殿上,要大、要详细。”

    朱祁钰指着一面墙:“让人在这面墙上制图,把遮挡物统统拆除。”

    “奴婢遵旨!”谷有之立刻应诺。

    ……

    翌日,早朝。

    “陛下,昨日锦衣卫大索读书人,带着读书人游街,有辱斯文,据臣所知,锦衣卫在京畿抓捕了三千余人,微臣请奏,处置锦衣卫!”韩雍胆子够大的,大清早就顶撞皇帝。

    “韩雍,你是去浙江啊,还是留在京畿啊?”朱祁钰忽然问。

    “启禀陛下,微臣留在京畿!”韩雍怡然不惧。

    “那些有辱斯文的读书人,还活着吗?”朱祁钰问他。

    韩雍一愣:“回禀陛下,都死了。”

    “看来还算有点气节,辱骂孔圣人,莫说装笼子游街,就是将他全族凌迟,都不为过!”

    朱祁钰高声道:“朕看锦衣卫做的不错,不止京畿要做,还要在全国做!”

    “传旨,锦衣卫立刻出京,巡抚天下,任何辱骂孔圣人之人,绝不轻饶!轻则装车游街,重则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一句话,盖棺论定!

    “陛下,那些人是辱骂孔圣人吗?恳请陛下莫要被锦衣卫搪塞视听,那些人是为了孔圣伸冤,是为了孔家伸冤!”

    韩雍掷地有声道:“陛下强迁孔家于四平,天下沸腾,诸臣不服,是以读书人以辞令反驳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按照祖制归置孔家!”

    又来个勇士啊!

    和耿九畴一样的勇士啊!

    可耿九畴,却因为直言劝谏,步步高升,当上了户部尚书。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强迁孔氏?衍圣公,朕可有强迁?”朱祁钰看向孔弘绪。

    孔弘绪小小的身子一抖。

    本来,他对内官推拒称今日生病,不去上朝,但内官不准,逼他上朝。

    他不想见皇帝!

    前日下朝,他就和家中长辈商量,用钱开道,拜访诸多京官,又穿梭数个诗会,请读书人为孔氏发声,允诺其好处云云。

    不想,昨天锦衣卫就把那些发声的壮士统统抓起来了,剥咣了,写上辱骂孔圣人的文字,装车游街。

    事后杀掉,将尸体送回家,哪家也不敢收这等孽子,都被丢在乱坟岗了。

    锦衣卫不但不许人收尸,还勒令京中读书的,去乱坟岗观赏。

    整个京中,风声鹤唳。

    读书人第一次感受到锦衣卫的恐怖,好多人去乱坟岗看了一眼,都吓死过去。

    而昨天夜间,锦衣卫出京,开始整饬京畿各县,顺天府内,所有牵连此事的读书人,都死了。

    孔弘绪心如死灰。

    “回、回禀陛下,并未强迁,乃是我家自愿的。”孔弘绪战战兢兢道。

    “那为何京中流言四起呢?”朱祁钰问他。

    “微臣并不知道呀,微臣下朝后,便在陛下赐的官邸里,闭门不出,家中老仆皆可作证。”孔弘绪瑟瑟发抖。

    “看来和衍生公没关系啊?”

    朱祁钰冷笑:“那衍生公,朕问你,辱骂孔圣人,是什么罪啊?”

    “这……大不敬之罪!”孔弘绪小心回答。

    “那是不是该诛九族呢?”朱祁钰目光如刀。

    您杀了说话的人还不够?

    还要杀人全家?

    可那些游手好闲的读书人,就算不是京中权贵,那也是权贵的亲戚,在京畿这地方,谁家没个三亲六故的。

    若是诛九族的话……

    孔弘绪看了眼朝堂上,朝中文武都得死!

    可能吗?

    那死的是谁?

    我这个衍圣公呗!

    好毒的皇帝呀!

    “请陛下宽恕那些无知竖子,若有罪,微臣愿意全部扛下来,陛下若杀,便杀了微臣。”孔弘绪哭着说。

    “衍圣公,朕能杀你吗?敢杀你吗?”

    朱祁钰怪笑:“朕不过下了一道圣旨,请孔家人迁居四平城,更是派十万大军镇守四平城,就被天下文人骂成狗了!”

    “朕看啊,这天下不是老朱家的,是老孔家的。”

    “朕这皇帝啊,不如退位让贤了吧。”

    嘭嘭嘭!

    孔弘绪磕头如捣蒜:“孔家绝对没有僭越之心啊,求陛下恕罪啊!”

    朱祁钰却站起来:“来,坐这吧,朕去跪着。”

    孔弘绪吓得晕过去。

    他瞄了眼金柱,撞上去疼不疼啊?

    要是能一下撞死,也挺幸福的。

    胡濙翻个白眼,您至于这么吓唬个孩子嘛?您这招,连我都撑不住,他孔弘绪都能受得了?

    真把这孩子给弄死在奉天殿,看您怎么收场?

    “咳咳!”

    胡濙见孔弘绪瞄着金柱,就知道这小子要撞上去,赶紧轻咳一声:“陛下息怒,衍圣公定无僭越之意,还请陛下收回此言。”

    “是啊,是啊,天官说的对啊!”孔弘绪哭着说。

    “没有僭越之心,是最好的。”

    胡濙给递了台阶,朱祁钰顺势下来:“那你说说吧,这些士子怎么处置?”

    他这招,连于谦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孩子?

    “陛下,人不是都死了吗?”孔弘绪讶然。

    “你怎么知道死了?你不是闭门不出吗?”朱祁钰语气一冷。

    完了!

    又撞枪口上了!

    胡濙都救不了这傻子,你还是回家烂杀百姓去吧,你这智商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了,别在朝堂上丢人现眼了!

    李贤也是蠢,怎么挑了这么个女婿!

    而且,上一代衍圣公,孔彦缙何其精明,历经五朝,得到五朝皇帝的青睐。

    这孔彦缙早年丧子,景泰六年,不得不落到孙子孔弘绪的头上。

    孔彦缙那般厉害,却没教会孙子啊。

    可惜了,若是孔彦缙还活着,陛下说不定还会看重,予以重用呢。

    “启、启禀陛下,微臣是听人说的!”

    孔弘绪撒了一个谎,就要撒无数个谎,弥补第一个谎言。

    “听谁说的?谁把外面的事情告诉你的?”朱祁钰语气阴鸷。

    孔弘绪浑身一跳,知道说错话了。

    若祖父还在,陛下一定得给三分薄面,无非是欺负他太小了。

    他想哭,只能忍着。

    “没有这个人,是微臣胡说八道的!”孔弘绪又犯错了。

    他干脆从孔家卖出去一个人,也好过反复无常。

    “朕看你真是胡说八道!”

    “把奉天殿当成什么地方了?”

    “孔彦缙在时,在朕面前,也得如履薄冰,一句话不敢说错!”

    “你倒好,仗着年岁小,便想说错就说错,事后跟朕说一句,逗你玩呢,就完了?”

    陡然,朱祁钰声音提高:“当朕不能罚你吗?”

    “来人,将孔弘绪的身边人,全都抓起来,抽三十鞭子,生死不论!”

    “伺候孔弘绪的下人,悉数处死!”

    “孔弘绪,朕再教你个乖。”

    “在这京师里,朕想让谁知道什么?谁才能知道什么!朕不许人知道的,胡乱打听,那就是罪!”

    孔弘绪吓得不停磕头,双股之间,有热流出来了……

    胡濙又轻咳一声。

    差不多得了,别戏过了,把衍圣公真给吓死喽,那可就坏菜了。

    “带下去,换身衣服。”

    “堂堂衍圣公,好的不学,偏偏听墙根的坏毛病学会了。”

    “看来,朕得给你配个师父,好好学学礼。”

    朱祁钰又给孔弘绪一个下马威。

    这是教训他,前日四处串联。

    他以为,自己做的密不透风,其实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厂卫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他放个屁,朕都知道是几时几刻放的。

    还有,那些收了他礼物的官员,都上了密揭,谁若敢没上,此刻已经举族去宣镇了。

    还以为自己挺聪明!

    你爷爷孔彦缙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耍小伎俩,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敢?

    很快,孔弘绪进殿,脸色惨白惨白的,跪在地上。

    “接着说呀,那些士子怎么办呢?”朱祁钰问他。

    “陛下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微臣不敢有异议!”孔弘绪学乖了。

    “朕在问你,没工夫跟你说车轱辘话。”

    孔弘绪脸色更白,皇帝逼他,和天下士子做切割。

    他这话说出来,孔圣,只能做偶像,存在于历史之中了,孔家再也不能入世了。

    丢了天下士子人心,他孔家就剩下一个漂亮皮囊了,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孔弘绪自己出卖了天下士子,天下士子不把他喷成狗,都是看在孔圣人老人家的面子上!

    偏偏,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目的!

    他不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得耗着。

    “启禀陛下,微臣请陛下诛其族!”孔弘绪绝望地闭上眼睛。

    “衍圣公倒是阴狠。”

    “不过一个人犯了错,便杀人全家,未免过于阴狠了。”

    “朕的大明,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朱祁钰淡淡道:“便让这些士子人家,十年不许参加科举,十年后再议吧。”

    噗!

    您这才是真狠啊!

    不如直接杀光了,起码还能骂几句痛快痛快嘴。

    您直接不许人家参加科举,等于断了人家的未来啊!

    而且,您把孔弘绪装进去了!

    孔弘绪请求诛族,您网开一面,让孔弘绪当这个恶人啊!

    经此一事之后,恐怕没人再敢为孔家鸣冤了。

    孔弘绪终究太嫩了,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

    若换做他爷爷孔彦缙,以不变应万变,自然反制皇帝,皇帝根本就不敢拿孔家人动手,就是吓唬他而已!

    所谓的打三十鞭子,也就做做样子,能杀人吗?

    不死,你怕什么?

    皇帝就是欺负孔弘绪岁数小,偏偏孔家衍圣公是他,若换个人,皇帝都被拿捏了。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吧。”

    “起居郎,都记下来了?恩,把朝堂上的对话,发邸报,发出去。”

    朱祁钰挥退孔弘绪:“衍圣公也累了,先退下吧。”

    孔弘绪乖乖磕个头,哭着离开的奉天殿。

    孔家的千年名声,毁在他手啊!

    还不如狠一狠心,一头撞死呢。

    起码孔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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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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