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孟加拉,把云南拆分成两个省,通向印度就有了要害之地,然后就放开对印度的限制,吸引化外诸国进入印度,分割利益。
说白了,就是用印度的利益,满足列国野心,让大明势力进入非洲。
这是交换。
姚夔指着斯里兰卡:“这里也重要,控制这里,就能在海路上控制南印度,老臣认为,印度南岸所有岛屿划给斯里兰卡,这样就对南印形成包围状,在这里建国,分封给一藩王。”
朱祁钰眯着眼睛,他儿子们年纪太小,他又不打算将肥沃之地,分封给宗室。
“陛下,皇子虽年幼,但可先派一重臣掌控,待皇子成年后,便可继藩。”
姚夔担心皇帝要实控,立刻道:“这里距离京师几万里,一来一回就得一年时间,而且此地贫瘠,中枢没必要占据。”
“姚卿,朕没说要占一个小岛。”
朱祁钰道:“朕在想,哪个皇子适合。”
一听皇帝确定分封,朝臣都松了口气,顿时议论起斯里兰卡的优劣,再商议皇子的性格。
斯里兰卡距离大明很近,又不是王霸之基,放一个守成之主就行。
关键是放一个霸主,只能去南印度半岛上打江山,甚至会威胁大明的缅甸。
毗邻大明的第一圈,要放一群守成之主。
这样就能做到拱卫大明的作用。
第二圈,放一些有能力的藩王,第三圈就放开拓之主,放任他们去打万里江山。
一旦有人调过头来侵吞藩王的领土,那么大明就会派兵平定他们。
年富一锤定音:“老臣觉得七皇子最适合,七皇子能力虽有,但身体瘦弱,分封此地,就近华夏,若有意外,也可回国养病。”
“若七皇子嫌弃斯里兰卡太小,从南印度割一块地,合并分封给七皇子便是。”
七皇子就是朱见潮,能力中上,身体不好,放在近点的,万一没儿子,可从其他支脉中过继去一个。
斯里兰卡有两个琼州那么大,着实太小,从南印分割出来一块,也可以。
“你们觉得老七合适吗?”朱祁钰环顾群臣。
主要老七岁数合适,老七今年十三岁,三到五年后就能去继藩,那时候大明估计清理完毕了,刚刚好。
“臣等觉得合适。”朝臣商议一番,才拍板定下来。
“那就老七了,斯里兰卡名字不好听,换个名字,从春秋国名当中挑一个。”
春秋156个国家,历朝历代的王公爵位,都是从这156个字当中选的,甚至元朝以前的国名,也是从这156个字中选。
“鄟国如何?”白圭道。
朱祁钰凝眉:“鄟国?是被鲁国灭亡的那个鄟国吗?”
“山东是齐鲁之地,鄟国在齐鲁之地上,这个斯里兰卡距离齐鲁也太远了吧?”
朱祁钰觉得这个字不好,这种生僻字,不太友好。
“那斯里兰卡有生丝,叫缯如何?缯国!”李秉道。
“缯国,夏代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国,亦作鄫国,陛下,册封七皇子为鄫王甚好。”耿九畴道。
主要是寓意好。
“那就封老七鄫王吧,等封国定下来甚好再正式册封。”朱祁钰道。
既然说到了斯里兰卡。
那就得派兵拿下此地,再慢慢经营成汉地,才能封给儿子。
“派一个能将掌兵,今年冬天就发兵灭了斯里兰卡,占据此地。”朱祁钰想先一口吞进去,慢慢屠。
年富却道:“陛下莫急,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先吞孟加拉,再吞斯里兰卡。”
朱祁钰凝眉:“朕能等,英王能等吗?”
“陛下,英王区区夷王,又和大明跨越万里之遥,如何等不得!”
年富道:“婆罗洲预计要在景泰二十五年,才能清理完毕,还要深度清理吕宋,还要扩大吕宋省的势力范围,可能要在景泰三十年才能彻底结束。”
“老臣的意思是,先打三缅,控制缅地,再一点点向西扩张,总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吧。”
朱祁钰就是着急,恨不得直接在地图上把一座城市给抹去,可打仗是要一点点的打。
“那就再等等吧。”
朱祁钰把信交给年富:“年卿,您给英王写回复吧。”
“老臣遵旨。”年富不觉得棘手。
华夏是有地缘优势的,四周没有强敌,不用顾及太多,能够一边搞建设,一边扩张。
说完了信的事。
朱祁钰又道:“诸卿看军报了吗?范广打了败仗。”
范广太贪心了,穿过沙漠,在草原上和金帐汗国野战,结果被人切断了后路,两片沙漠中间的绿洲被切断,导致范广大败。
“范广的目标错了。”
“既然是想拿下费尔干纳盆地,就该和杨信合兵一处,极力拿下安延吉。”
“而不是去草原上和金帐汗国的骑兵野战。”
耿九畴开口:“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两难的窘境,这是战略上的失误。”
一直没开口的朱英却道:“未必,如今金帐汗国在内乱,无数野心家崛起,范广想进去分一杯羹,也不算有错。”
“一场小败,确实算不得什么。”
耿九畴辩解道:“可你想过没有,大明在西边能部署多少战兵?”
“以现在的运力计算,最多能供应二十万大军。”
“这是在巴尔喀什湖附近打,能供养这些。”
“如果再往西,最多能供养十万兵。”
“有限的兵力,应该利益最大化,而不是看见哪里有好处,就去哪里咬!”
“这是愚蠢的做法!”
“这是西域,不是内地,内地大明能支撑几百万大军的用度,西域不行!”
“十万大军,最划算的就是占据安延吉,打下苦盏,收口西域,而不是一味盲目的往西打,去捡所谓的利益。”
“就算抢到了利益,大明也守不住、运不回来,抢来有什么用呢?”
耿九畴认为这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
朱英没法辩解,败了就是败了。
“耿尚书说的对。”
“但范广是想开辟另一个战场,分担西域建设的压力。”
李秉看得更远:“谈不上战略失败,损失几千人,大明损失得起。”
“这不是损失多少的问题!”
耿九畴面容严肃道:“战略上出现失误,不及时扭转过来,以后的失误会越来越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这里面涉及了巨额物资和兵卒人命的大事。”
朱祁钰凝眉,听着朝臣争论,缓缓开口问:“耿卿觉得该怎么处理?”
“扭转战略,放弃向西开拓,转而兵力集中在费尔干纳盆地里,争取拿下盆地,封口西域。”
耿九畴说完,朱英却冷笑道:“费尔干纳遍地是强兵。”
“您也说了,大明的运力最多能支持二十万大军。”
“而费尔干纳盆地里的大军,何止百万?”
“大明进去,就陷入了一个大泥潭,进去容易,出来难。”
耿九畴辩驳道:“那往西就好了?运力更跟不上,除了徒增伤亡外,还有什么好处?”
朱祁钰摆摆手:“先别吵了。”
“西域没有统帅,是三将各自为帅,各管一方,范广兵势往西,想攫取更多利益;杨信想进费尔干纳分一杯羹,都是分内事。”
“胜败先不论。”
“诸卿,谁能告诉朕,究竟该先打费尔干纳盆地?还是往西去征服更广阔的草原?”
这话又引起争论,支持哪方的都有。
“诸卿既然不知道,朕也不知道,那就做一做看看嘛。”
“既然是探索未知的事情,付出点牺牲,在所难免的。”
朱祁钰道:“西域还是维持原政策不变,自主决策,中枢不予置喙。”
“但要申斥范广,不可再深入险境,拿精锐兵卒生命开玩笑,这些战兵是大明强大的根本,不许随便拿来做实验!”
“可在当地征一批仆从军,再征三万索伦兵,一万蒙古都司精骑,再征三万虎尔哈人,合兵七万,支援西域。”
朝臣翻个白眼,您这也太狠了吧?
“陛下,索伦精锐不宜征兵过多,征一万就够了,从蒙古都司和虎尔哈人凑齐七万。”
李秉更坏,索伦兵精锐,但人少,得省着点用,关键西域用不上这些精锐。
虎尔哈人打不了硬仗,去消耗掉也无所谓。
蒙古都司蒙人太多了,移过去的汉人太少,需要多多征走兵卒,减少蒙人数量。
蒙古都司不够,就从热河、宁夏征一批补全。
“再勒令朵思都司出兵一万,乌斯贜都司出兵五千。”
羊毛一个别想跑。
朱祁钰阴冷道:“去倭国征一万五千倭兵,凑齐十万,杨信、范广各领一半。”
摆明了,皇帝要用鲜血,染红西出的路。
大明运力是有限,但人多啊!能源源不断的往这边用兵,耗死他们。
“勒令罐头厂,生产一大批铁罐头,保质期在三年以上的,给明军装备上。”
耿九畴牙疼,铁罐头造价极高的。
防腐剂也珍贵,那得用多少啊。
“陛下,要装备多少个?”耿九畴小声问。
“二十万。”
噗!
耿九畴闭上眼睛:“陛下,您看老臣这一身肉,值多少钱?您把老臣卖了吧!”
“撂挑子?”朱祁钰不爽。
“陛下呀,您一张嘴就是二十万个铁罐头,您知道造价吗?这一个铁罐头的造价,能买一个倭奴!能买三个印度奴!”
“二十万个,咱们买六十万印度奴,杀了放血,把费尔干纳盆地变成血海,好不好啊?”
耿九畴更不爽:“二十万个铁罐头,够几个人吃啊?吃几天啊?”
“您直接用尸体把西边堆满了好不好!”
朱祁钰摸了摸胡子:“让罐头厂报价降低点,中枢是大批量采购。”
“打住吧您!”
耿九畴道:“就说一个铁盒,出厂成本在三毛钱,肉呢?一盒肉也得三毛钱吧?防腐剂,得三毛钱吧?这就一块钱了!罐头厂成本呢,咱们少算点,也得三毛吧,一块二。”
“一个铁罐头,成本就是一块二。”
“让罐头厂不赚钱。”
“中枢来转运,也不赚钱,不往远的说,就从长安转运到西域,成本别多算,一块五得有吧?”
“成本两块七,一盒铁罐头。”
“您让他们一顿饭吃三块钱?一条人命也不值三块钱啊!”
朱祁钰蠕了蠕唇,确实有点高。
本地生产的肉罐头,用玻璃瓶的,也得卖两块钱,陶罐的便宜,一块五六,水果罐头便宜,玻璃瓶的一块钱,陶罐的三五毛钱。
要不咋说这东西是逢年过节送礼的首选呢。
别觉得大明贵,大明出口给欧罗巴的,一瓶肉罐头就卖十块钱!
订单一次性就签十年的,先款后货。
供应给欧罗巴诸国皇室的,都是用定制瓷器装的,一瓶就卖二百块,而且供不应求。
这是大明的拳头出口产品。
“当朕没说。”朱祁钰服软了。
耿九畴立刻给皇帝递台阶:“陛下呀,您爱民之心臣等都能理解,可这是奢侈品啊,就说老臣家里,也不能老吃啊,谁家老吃都得吃穷喽。”
似乎皇帝从来不吃。
朝臣忽然发现个问题,皇帝从来不吃罐头,什么罐头都不吃,似乎腌制品皇帝也不吃。
皇帝只吃新鲜的,过季食品碰都不碰。
为什么?
“孙卿,此事就交给兵部了,你来拿主意吧,朕不过问了。”朱祁钰看向孙原贞。
孙原贞领旨。
廷议结束,朝臣返回衙门。
朱祁钰也开始看奏疏。
吃饭的时候,冯孝小声道:“皇爷,许公公查到了。”
说着,将一张纸条递上来。
上面是几个名字。
“查实,处死,不要声张了。”朱祁钰昨晚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尽量压下来。
“奴婢遵旨。”冯孝领命而去。
朱祁钰眯着眼:“下午把皇子们宣来,朕考校考校功课,不用宣了,朕去文华殿。”
吃完饭,朱祁钰就去文华殿。
此时,刚十二点,皇子们应该在午休,吃饭半小时,午休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
朱祁钰走进文华殿,殿里无人,课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书本,还算有规矩。
他随手拿起一本来,看看皇子们读得如何?
午休结束,皇子们有说有笑的走进文华殿,却看见他们的父皇站在那里,都吓得打寒噤。
纷纷跪在地上,请安。
老八朱见漪看见老爹正在看他的功课,冷汗从额头流下来了,他今天在纸上画了个小王八。
朱祁钰扫视一眼,十六个皇子跪了一地。
老四去通州请罪去了。
“画得不错嘛。”朱祁钰目光幽幽地看向老八。
老八顿时打了个哆嗦:“儿臣顽皮,求父皇降罪。”
“画得很有童趣,降什么罪啊?”
朱祁钰坐在老八的位置上,发现他在坐垫底下,也画了一个小王八:“这么喜欢王八?”
皇子们一片哄笑。
老八想死的心都有了,红着脸回禀:“儿臣没有。”
“要不朕赐伱个王八,你照着画?”朱祁钰似笑非笑。
皇子们都快笑喷了。
老八也坏:“父皇,老九也画了!”
老九朱见渚小脸憋得通红:“是八哥在我本上画的,不是我画的!”
老八膝行过来,拿着老九的本子给他爹看:“父皇您看,这是老九画的。”
老九要抢,老八先塞给皇帝,然后快回来,主打的一个同归于尽。
朱祁钰一看,差点笑出来。
老九画的王八,王八壳子上还有个小脸,跟个大蜘蛛似的,可细看这脸怎么像是老八呢!
主要是这个人脸上的痣,和老八脸上的痣一模一样。
朱祁钰更坏,把两幅画举起来:“你们看看,谁画的好?”
皇子们一看,直接笑喷了。
老五朱见沪指着老八:“老九画的是你,哈哈哈!”
老八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张脸黑的,我好心好意教你画画,你却画我?不当人子啊!
“八哥,我真没画你,你要相信我。”老九小声道。
这小子蔫坏。
这时,这节课的师父刘大夏进来,看见皇子们嬉笑,登时皱眉,然后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礼。
皇子们一天上四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由四个老师轮流给他们讲课,课程是老师们定好的。
偶尔停课一天,是年富、耿九畴、王来等重臣给他们讲课,翰林院的老师们则暂停一天。
见到刘大夏,皇子们都收了笑声,刘大夏成天板着张臭脸,别看他岁数不大,老师的架子却是极大的。
“刘大夏,你说说,这皇子在本子上画王八,该怎么处置啊?”朱祁钰看向刘大夏。
“微臣以为,该打手板十下,以儆效尤。”
刘大夏冷冰冰道:“而在课堂之上嬉笑,再打十下,和父亲嬉笑顽皮,不懂规矩,该再打十下,总计该打三十下!”
皇子们脸都白了。
一个劲儿地给皇帝使眼色,让皇帝求情。
“那就打吧。”朱祁钰也乐得看热闹,就一个乐子人。
“微臣遵旨!”
刘大夏恭敬磕头,然后拿出戒尺,走到皇子跟前。
皇子还跪着呢。
他直接跪在皇子对面,冷冰冰道:“把手拿出来。”
“你是皇子的老师,怎么能给学生跪下呢,起来。”朱祁钰更坏,给刘大夏挖坑。
等着皇子翅膀硬了,怎么收拾你。
刘大夏唇角抽动一下,还是咬着牙站起来。
皇子们,包括太子,跪在刘大夏跟前,刘大夏一点都不留手,使劲打他们的手板儿。
除了老八,其他人都觉得冤枉,刘先生处事不公,等我壮之必杀你。
朱祁钰就一个乐子人。
儿子挨打,他还在笑。
打完了手板,刘大夏认真道:“今日耽搁二十分钟,晚下课二十分钟,作业加倍。”
皇子们哀嚎,我们被打了手板,怎么写字啊?
刘大夏不管那些,向皇帝复命。
皇帝也没离开的意思,他直接坐在老师的位置上,开始讲课,讲的是怎么运粮。
这可稀奇,本以为刘大夏会讲一些假大空的理论知识,没想到刘大夏讲的是具体操作。
有运过军粮的人,绝对讲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就说朱祁钰,要不是每天看上千道奏疏,经年累月的积累,他也不懂怎么运粮。
刘大夏讲得条条是道。
皇子们听得也认真,别看刘大夏为人古板,讲课却一点都不古板,引经据典,风趣幽默,从军粮讲到了行军,最后讲到了治国,说到最后劝谏皇子们要珍惜粮食。
朱祁钰却听得明白,刘大夏这是讨官呢。
他不愿意受困中枢,而是想外放为官。
听了一会,朱祁钰就离开了,他没时间听这些小事,进养心殿的时候,叮嘱冯孝,让刘大夏下课后过来。
两点半,刘大夏来到养心殿。
行礼后,见皇帝忙着,便坐在锦墩上,等着皇帝处理公务。
朱祁钰一边看奏疏,一边询问他,刘大夏回答得头头是道。
“你离开中枢,朕舍不得啊。”
朱祁钰合上奏疏,站起来:“有你这样一个严师教导皇子,朕很放心。”
刘大夏却跪在地上,坦然承认:“微臣假借授课,向陛下求官,是微臣有罪!”
今天他要讲的不是运粮,只是看见皇帝在,他就特意展示自己的才华,顺便寻求外放。
“呵,你有上进的心思是好事。”
“谁愿意看管一帮蠢笨的孩子啊。”
朱祁钰笑道:“去地方也好,地方也需要你这等能臣,想去哪啊?”
“回禀陛下,皇子们皆聪慧向学,绝非蠢笨,微臣作为老师,又有陛下护佑,这是从龙之功啊。”
刘大夏直言不讳:“但微臣却不愿意屈居于凤阁之中。”
“陛下一直说,宰相起于州牧,微臣愿意从地方做起,不愿意受皇子师恩,而窃据中枢,惹人笑话。”
敢说这话的人,都是有大才的。
朱祁钰有点欣赏这家伙了:“你这口气比许进还大,当年许进跟朕讨官的时候,直说自己要出将入相。”
“好,既然你有此雄心,朕给你个机会,看看你是朕的宰相,还是个胡吹大气的糊涂蛋,挑地方吧!”
“微臣愿意去西域。”刘大夏认真道。
“西域可苦啊,治的是夷民,又兵祸不断,你这么瘦弱,能抗住西域的风沙吗?”朱祁钰逗他玩。
“微臣不怕苦,只求陛下给微臣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刘大夏道。
“北疆在建设,不算太苦,南疆遍地的沙漠,却没什么危险,去西疆吧,在范广麾下。”
朱祁钰给他一个地狱级难度。
刘大夏欣然接受。
这是个聪明人。
皇帝刚处置了詹事府的官员,他就立刻请求外放,摆明了是不想进入漩涡。
是个能臣,成全他吧。
他刚走,冯孝就小声道:“皇爷,都知监查的线索,似乎指向他。”
“他不是詹事府的人啊。”
朱祁钰凝眉,刘大夏极为聪明,而且他是坚定的文臣派,绝不会屈服于皇权的,倒也有可能。
“皇爷,未必是詹事府的官员,才会做的。”冯孝道。
朱祁钰冷笑两声:“给他个机会,让范广关照关照他,若立下功绩,就功过相抵吧。”
到了晚间,陈妃领着老八请罪来了。
“老八课余时间画个画,请什么罪啊?”朱祁钰看着陈妃,陈妃是陈献章的女儿。
陈妃松了口气,她先领着老八去秦妃宫中请罪了,谁让这小子把亲弟弟老九供出来了。
秦妃是秦纮的妹妹,老九朱见渚、老十六朱见浙、老二十四朱见汐的母亲。
老八跟受气包似的跪在地上:“儿臣不该在学习时候画画,也不该把弟弟供出来,儿臣知错了。”
“没事,以后把王八画得好看点就行了。”朱祁钰道。
老八直接哭了。
他是老八,兄弟们都偷偷叫他王八了。
“陛下,您说什么呢!”陈妃急了,她都能想到,自己儿子要被兄弟们笑话死了。
朱祁钰忍着笑:“朕说的是事实呀,冯孝,金龟做好了吗?”
冯孝都没忍住,笑了。
老八真哭了。
陈妃不知道为啥,也想跟着笑,但亲儿子哭呢,她把儿子拉扯起来:“回去把那王八都烧了,不许再画了!也不许教别人画!”
朱祁钰转过脸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陛下想笑,就转过来大大方方的笑,把您儿子笑话死算了!”陈妃没好气道,我也想笑!
朱祁钰却很无辜的转过身:“朕没笑啊?爱妃,你似乎在笑呀!”
“臣妾没有!”
她立刻拉着老八出去。
老八心里受到一万点暴击,亲爹笑也就笑了,亲娘怎么也笑呢?
“把金龟赐下去啊。”朱祁钰补了一句,然后笑喷了。
老八打了个趔趄,眼泪更凶了。
陈妃想骂儿子丢人,话到嘴边,嘴角竟弯了起来,我也想笑,快憋不住了!
“娘!”老八刚巧抬起头,看见憋笑的亲娘,心态崩了。
“快回宫吧,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陈妃觉得小号练废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呢,抓紧练新号吧。
回宫的路上,看见不少宫娥看她眼神都不对,摆明了老八画王八的事情传开了,更觉面上无光,回去就把老八拾掇一顿。
她可是陈献章的女儿啊,这些年陈献章开宗立派,大有成为当代理学第一人,作为陈献章的外孙,老大没继承到一点文学素养,反而十分顽劣,跟着老四、老五一起,调皮捣蛋。
她心里气苦,揍得更狠了,老八哭了一宿。
七月十八。
陈嘉猷入宫拜见,他即将出使英国。
“可想好了,朕允许你反悔!”朱祁钰看着陈嘉猷问。
“微臣无悔,愿意为陛下出使英国!”陈嘉猷态度坚定。
“你去英国,不像在印度,朕可派兵给你,英国就不行了,你只是使臣,大明的宝船也无法去英国,要做葡萄牙的船去。”
“一路上你必然会受到欺辱,还有性命之忧。”
“你确定,还要去吗?”
朱祁钰没吓唬他,出使英国乘坐的是葡萄牙的船,大明和葡萄牙那是血仇,使团日子肯定不好过。
陈嘉猷跪伏在地:“微臣不怕苦不怕难,必为陛下带来好消息。”
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出使难,路上难,到了英国也难。”
“但等大明拿到了海图,就再也不受葡萄牙的气了!”
“陈嘉猷,你受气就先忍着,早晚有一天,朕会灭了葡萄牙,给你报仇!”
“等不了多久的。”
“楚王就藩之地,就在葡萄牙附近,楚王拿下封地,就能对葡萄牙用兵了!”
“所以这一路,你暂且忍耐,不要怕花钱,多给葡萄牙些好处,以后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便是。”
“若事有不对,你可暂时蜗居英国,朕允你暂时不回来。”
“最晚后年,明军就会出现在地中海。”
陈嘉猷哽咽谢恩。
又交代几句,陈嘉猷便离宫了,下次回来,不知道要过几年了。
这几年,大明和葡萄牙有战争,也有合作,合作大于战争,毕竟人家掌握着海图,是海上马车夫。
如今这份海图,被天下各国觊觎,欧罗巴诸国,都虎视眈眈,如今英法战争已经结束了,两国很快就会对西葡动兵,逼着他们把海图交出来。
到时候大明就能趁机掌握穿过非洲的海图了。
在此之前,要让朱见深掌握北非,建立楚王宗国,大明的兵力就直接到了地中海,西葡想不交出海图都不行了。
而朱见深又能做中欧贸易的中转站,这可比从奥斯曼中转划算多了。
奥斯曼在中间扒皮,两边赚钱。
不止大明不满,欧罗巴诸国物价奇高,都是奥斯曼导致的,欧罗巴也是极为不满的。
甚至有时候衰落的帖木儿帝国也出来搀和一脚,大明几头受气。
所以,奥斯曼这座大山必须掀开。
耿九畴的计划是,敞开印度,让奥斯曼、欧罗巴诸国进入印度分割利益,共同开发印度。
只要欧罗巴在亚洲的利益足够多,他们就敢和奥斯曼掀桌子了。
大明就能从奥斯曼身上挖肉,楚王的宗国也就建成了。
今年,为了安抚奥斯曼帝国,大明从奥斯曼进口海量石油,就是想用经济利益,捆绑奥斯曼。
让奥斯曼允许楚王继藩。
给楚王挑的是亚丁湾,一小块地盘,就是索马里,那里可不是奥斯曼的领土。
但大明想进去,必须得给奥斯曼足够的好处,奥斯曼才能答应。
鸿胪寺已经组建使团,去奥斯曼谈判了。
“谢迁,你怎么看奥斯曼?”朱祁钰忽然问。
谢迁在随侍,立刻回禀道:“微臣以为,外强中干,疆土过大,民族林立,甚至没有统一的文字、语言,只不过用强权压着而已,强权不在,就会土崩瓦解。”
没错,奥斯曼就像是个贪吃的胖子。
疯狂的蚕食土地。
却忘记了会消化不良。
奥斯曼有点像大秦,用军功阶级,鼓励外扩,一旦停止外扩,立刻就会崩溃。
但又不是大秦,大秦是崩溃得太快,奥斯曼没有崩溃太快,是因为政教合一的体制,让它不会迅速崩溃。
“微臣以为,奥斯曼最恐怖的地方,是蛊惑人心的教派。”
谢迁道:“蒙古帝国为何能无序扩张,跟这种教派有着直接关系,这种教派充满了激进、扩张的学说。”
“然而,蒙古帝国也雄极一时,便四分五裂。”
“奥斯曼也是同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奥斯曼周围没有强国。”
也不能这么说。
强不强是很主观的看法,大明没有跟他们较量过,无法说出到底是强是弱。
反正奥斯曼在海上不强,大明在海上也不强。
强不强得打到本土去才知道,在西域碰到明军,帖木儿和金帐都认为大明不强,可打到内地再试试!
“陛下,微臣以为,显示奥斯曼强大的主要原因,是帖木儿帝国的衰落。”
在一旁的王华开口道:“帖木儿帝国衰落,让奥斯曼变得举世无敌。”
“倘若我大明,东面拿下斯里兰卡。”
“西面拿下非洲北部。”
“大明势力就把奥斯曼夹在中间了。”
“倘若国朝能趁着帖木儿帝国衰落之契机,撕下一块肥肉来,那么大明就能在北、东、西三面包围奥斯曼帝国。”
“到时候,大明和奥斯曼孰强孰弱,一试便知。”
王华笑道:“微臣认为,还是大明够强。”
朱祁钰抱手环胸,看着地图:“诸卿,大明能掌握世界局势吗?”
谢迁愣神。
“国朝从周朝开始,便叫中国,乃居天下正中之国。”
“而今国朝强盛,乃世界霸主。”
“可国朝从未干涉过天下诸国内务。”
“朕一直想,什么是强国?”
“非得是强秦,西出函谷,挥灭六国,才是强国吗?”
“朕觉得,软刀子比硬刀子更有用。”
“彰显强国,未必只有强军,也需要强大的外交能力,强大的经济实力,强大的政治能力。”
朱祁钰缓缓道:“具备这三条,大明才能左右世界各国的局势,才能成为世界真正的霸主。”
带英为什么是日不落?
不是军事实力强,而是政治手腕高,政治眼光卓越!
他们能站在世界全局的立场上,或进或退,肆无忌惮干涉各国内政,把各国变成一只只下蛋的鸡,他来收取鸡蛋,被收割的诸国还得说一句,谢谢啊。
老美也是延续带英的政治眼光,才吸血全世界的。
大明的外交能力实在是非常烂。
除了威胁就是威胁。
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就开打呀,跟平头哥似的。
这样早晚把自己玩死。
带英为什么会玩外交?因为欧罗巴压根就不是个统一国家,就跟先秦时期,外交家晏婴、张仪、苏秦、范雎、蔺相如、毛遂,少吗?
大明小富则安,喜欢关起门来过日子。
这就造成了,战略眼光是天生低一等的,而国家又是大统一,周边全是弱国,压根就不用培养战略眼光。
而造成这种性格的原因,也有外部环境决定的,大明外部没有强敌,从古至今就没有,全是弱鸡,全是小弟,根本不用培养外交能力,内地统一了就无敌了。
带英不一样,他们是一个岛,没有外交家的话,他们就会被困死一个岛上。
还有一点,欧罗巴更像是诸子百家的先秦,在统一的路上,发现了大航海了,历史稍微偏离轨迹,就意外改变了世界格局。
华夏是早了两千年,没有大航海,就直接过渡到了大统一时代,反反复复的封建了两千年,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
欧罗巴晚了两千年,捡着大便宜了,也是皇帝轮流做,霸主轮流当。
“陛下,霸主不就是世界最强,天下人知道,就可以了吗?”谢迁没转过弯来。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南北朝,强了就强了呀,没怎么样啊?
“那这个强,有什么意义呢?”
朱祁钰笑着问他:“怎么彰显一个国家的强大?是土地够大吗?人口够多吗?还是比谁更有钱呢?”
王华怔怔道:“若有国家欺辱大明,大明可派兵灭之。”
“然后呢?”
朱祁钰问他:“比方说,大明在这,葡萄牙欺辱大明,咱们怎么去灭了他呢?”
王华没词儿了。
谢迁思考半晌:“陛下的意思是,外交。”
朱祁钰点点头:“是外交。”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争端,不可能一直用武力解决的。”
“春秋战国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强秦一直用武力征服,最后结果是二世而亡,如今整个世界,更不能那样。”
“而以往的朝贡体系,也不能用了,不符合这个时代了。”
“要用外交。”
“大明是世界霸主,就要引导世界,左右世界。”
“可怎么左右呢?”
“战争,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最终都要回到谈判桌上去的,外交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一环,最好在战争没发生的时候,就用外交方式把问题解决了,省得劳民伤财。”
“外交,要掌握方式方法,该怎么保证大明的利益,该怎么维持大明霸主的风范,该怎么解决世界事务?”
“这都是外交里面的学问。”
看着谢迁和王华发懵,朱祁钰笑道:“简单的说吧,你发了财,还要锦衣夜行吗?你会吗?”
说白了,有钱了不装比,心里难受。
一个国家有钱了,就得四处装比,就得四处占便宜,彰显存在感。
谢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外交论!
他和王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炽热的火焰。
外交。
这是一个新方向,没人想过,用外交方式,解决国际争端,用外交方式,霸主天下。
天下霸主的表现方式,就是管理世界各国。
“现在大明只有一个,未来大明会有无数封国。”
“难道封国和封国之间的矛盾,大明不管吗?还是什么都要送到中枢来,让朕一件一件管呢?”
“外交这个东西,必须要掌握,要掌握得精!”
“这才是大明当霸主的具体表现形式。”
朱祁钰这番话振聋发聩。
谢迁和王华,要去查资料,绞尽脑汁的写一篇外交论,凭这篇文章能陪祀先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