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漭批复,挖河道挖出来的土壤,运去青海牧场储存。
同时提出,振兴青海计划。
预计用三十年时间,把青海建设成塞外江南。
同时,他派长孙朱厚煐,巡视南方。
朱厚煐今年十七岁,出生在莫斯科,长在莫斯科,接受的文化教育和大明不太一样,即便老皇帝派了很多侍讲学士去教导藩国诸皇孙,终究是有地域差别的。
这种差别,和当地文化、自然环境息息相关。
纵然商国灭了莫斯科王国,八千万莫斯科人,占领后,锐减到了五千三百万,他们也被强制汉化,但或多或少的本土文化,影响到了商国文化。
包括莫斯科建筑,还成为风潮,在国内火了一段呢。
朱厚煐刚回国内,还不习惯礼法。
他是一头黄色卷发,是染烫的,类似于欧洲人的发色,他刚在朝臣面前露面,就被喷个半死。
最后还把发色染回来,拉直了。
也就老皇帝,笑他为什么没把头发剃短了,朱厚煐说他爷爷不让,惹得朱祁钰大笑。
老四想亲自巡视南方,可朝中事物冗忙,儿子朱佑梐还得帮他呢,就让孙子去。
想坐稳皇位,不了解地方是不行。
朱厚煐在十一月出发,乘坐火车先去湖北武汉。
今年巡视湖广,明年巡视西南,后年巡视江南,三年内,朱厚煐要好好看一看地方。
武汉,在景泰四十七年时升级为省治。
这座城市,也是老皇帝主张建造的,也是大明第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城市容纳人口可达到三千万人。
像北京、天津这样的城市,制约人口规模的水,武汉是三江汇流,是建在江上的城市。
武汉,拥有世界最大的大桥,武汉长江大桥。
也是大明第一座跨长江大桥。
景泰二十一年动工,耗时十九年完成,于景泰四十一年通车,总耗资三千七百万。
也算是震古烁今的大工程了,可和景泰帝的八大工程相比,只能说小工程。
虽然这座城市新城市,名字也是老皇帝起的。
但是,这里的历史极为悠久,合武昌、汉口、江夏三镇为武汉,东汉末年的黄祖,就是江夏太守,孙坚就死在江夏之战中。
李白曾在此写下“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因此武汉自古又称江城。
岳飞驻扎在武昌八年。
武汉三镇中的汉口,是汉水改道从龟山以北汇入长江,冲积出来的平原,又在景泰年间进行填江造地,把汉口填出来的,才有了现在的疆域。
景泰六十五年的武汉,总人口2700万。
平均房价在三千元左右,位置优越的楼房可卖七千元一尺,位置比较偏远的则两千元左右,但距离市中心恐怕需要六七个小时自行车车程。
朱厚煐进入武汉,第一印象就是人多,热闹。
作为九省通衢,武汉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客商。
在景泰之前,武汉就是南北经商必经之地,但是在景泰十五年时,朝廷正式提出,将武汉打造成天下经济中心。
朝廷先后斥资十几亿元,开发武汉,比如著名的武汉军工厂、武汉重工业制造厂、武汉石油加工厂、武汉钢铁集团等等,如果现在发生战争,武汉能提供大明一半以上的军械供应。
武汉一共有九个火车站,这是天下城市中,火车站最多的城市,因为九省通衢嘛,来往各方的商旅,乘坐火车,这年代不像后世,一个超大型火车站,就能完成运载的。
武汉九個火车站,日均运载旅客一千七百万人。
等于说,每天都在小春运。
一个复合型火车站是解决不了的,拆分成九个,能顺利运转。
同样的,武汉有六个大型港口客运站,二十几个小型港口客运站,景泰六十三年,中枢下旨,要求武汉知府统一将小站归纳进入总站里,可酌情再批复两个客站。
景泰六十年时,中枢要将中部地区打造成科技城市,主要发展科技,随着几年稳步发展,武汉已经初步实现了电气革命,景泰六十三年,第一座火力发电厂建设成功,景泰六十四年官邸通电,景泰六十五年,官邸已经通了电话线。
武汉各大官邸,已经能直接和中枢通话了。
如今通电,已经是一句很时髦的话,有钱人都想通电,用电灯打电话通电报。
朱厚煐了解到,武汉一家普通工厂,一名普通工人,一个月满勤能赚2100块钱,刨除社保、医保等必要支出,能到手1750元左右。
武汉就在湖广大粮仓上,米价一公斤3.2元钱,面价一公斤2.4元,猪肉价一公斤16元,牛羊肉价一公斤30元。
“牛羊肉价格为何如此高?”朱厚煐问。
“回殿下,不是武汉肉价高,而是整个中部,肉价都高,去年漠北遭了灾,牛羊肉价格整体上涨,卖到武汉来呀,价格贵了去了,现在的30元,还是朝廷拿钱补着呢,不然价格更高。”
朱厚煐问:“本地不养牛羊吗?”
武汉知府就知道,这位千岁爷可不是个傻瓜,对农事知之甚详。
“养呀,这不是瘟疫嘛,死得多。”
朱厚煐记得,朝廷里的奏疏,没看见大疫的奏疏,再说了,漠北遭遇的是雪灾,冻死了不少畜生,去年北方百姓可吃饱了肉,今年肉价上涨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扫了眼武汉知府,这是欺他刚刚回国啊。
“千岁,武汉富裕,家家都吃肉,而且嘴巴刁,喜欢吃牛羊肉,往年都是漠北供应肉畜,今年断了供应,靠本地自己养的根本供应不足,涨价很正常。”
朱厚煐没揪着不放:“牛羊肉价格这么高,就没有商户去其他省份进货吗?孤听说安徽养羊户今年赔钱,为什么不从安徽进货呢?”
“这不刚知道嘛,下官已经组织人去采买了。”
很显然,这里面的产业链是掌握在权贵阶层手里,肉贩子根本不能去外地进货,导致本地牛羊肉价不断飙升。
当天晚上,朱厚煐随侍没少给武汉知府说好话。
但朱厚煐却偷偷记了一笔。
整个湖北,在籍人口2.1亿,常住人口1.6亿,也算是人口净流出省份了。
经济看似发达,其实和真正发达的沿海城市相比,终究差了几分。
景泰六十年时,有经济学家,提出超级大城市这个概念,常住人口2000万以上,经济属于超一线城市的,就属于超级大城市。
在武汉,有两个超级城市,一座是武汉,一座是襄阳。
襄阳人口超过两千万,纯属运气成分。
是朝廷资源倾斜,造就了襄阳繁华,景泰六十年为打造科技中心,朝廷投资三十亿在襄阳,要把襄阳打造成中部明珠科技城市,主要发展电池和电冰箱。
朝廷投资进来,就吸引了大批工人进入襄阳,迁入襄阳定居,也就造就了襄阳成为超级城市。
而等着资本退热,襄阳会持续衰落的。
宫中一共要打造三个电冰箱城市,湖北襄阳、山东青岛、江苏扬州。
大明第一台手工做的电冰箱,在景泰六十二年时,已经在宫中使用了,但想量产,飞入寻常百姓家,暂时还做不到。
以襄阳为中心,打造冰箱配套产业链城市,像河南的南阳府南阳、湖北的埙阳、德安府随州、宜城、荆门州等,设置配套产业链。
这些城市,也从百万人口规模,一跃成为五百万人口规模以上的小城市。
景泰三十一年,朝廷斥资两千万元,在岳州府洞庭湖旁边,改巴陵为岳阳,扩建岳阳城,并且翻修了岳阳楼。
景泰六十一年,宫中斥资16亿元,投资在岳阳建设洗衣机厂。
之所以选择在岳阳,主要是发明洗衣机的人,是岳阳人,他想在老家投资建厂,所以就在岳阳建厂。
岳阳是岳州府府治,原本人口1200万,常住人口却只有900万人,随着朝廷投资建厂,这几年净流入人口400万人,有望在十年内成为超级城市。
大明时期,洞庭湖是历史最大时期,八百里洞庭,浩浩荡荡。
主要原因是荆江大堤经常泄口,不断冲大洞庭湖的面积。
这可不是好事啊,每年都会有百姓死亡的。
景泰九年,大明第一个大项目,就是修缮洞庭湖大堤,老皇帝当时给工部下了死命令,大堤必须确保五十年不泄口,不计成本。
荆江大堤,一共花了97万两银子,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泄口。
当然了,每年都要投入20万两左右的维护费用,到了景泰五十年时,拆毁旧堤,利用混凝土重建大堤,所以这些年没泛滥成灾。
今天的洞庭湖,浩浩汤汤1100里!烟波浩渺,一碧万顷!
这是长达五十年来退耕还湖的结果,从景泰十五年时,就开始拆毁耕地,扩大湖面,不断扩大。
大明不缺耕地,宁愿多移民出去,也要保护好江湖河海。
曾经消失的云梦泽,也因为洞庭湖湖面不断扩大,冲刷出了古籍中提及的云梦泽。
甚至,还冲出了洪湖。
历史上,洪湖是嘉靖年间,将汉水改道,所以冲出了洪湖,在此之前是没有洪湖的,不,准确地讲,在云梦泽时期是有洪湖的。
景泰五十三年时,洪湖出现,并且面积逐年扩大。
别以为湖面越大越好,大错特错,越大越危险,一旦泛滥成灾,可能会冲毁整个岳州府!
从景泰四十年之后,朝廷每年要投入五百万元治理洞庭湖的费用,这笔费用每年增长,截止到去年景泰六十四年,治理洞庭湖的费用高达927万元。
直到现代大坝技术成熟,洞庭湖才终于不再泛滥,成为旅游胜地,成为泄洪要地,成为缓解水灾的枢纽湖泊,成为养鱼养蟹的重要基地。
朱厚煐眼里的洞庭湖,站在最高点上,一眼望不到岸边。
即便是他,泛舟于洞庭湖之上,都感觉胸中全是豪迈之气,古人的诗句出现在耳边。
洞庭湖旅游,是湖北旅游的重点,每年会接纳1.2亿人次的旅客。
景泰五十六年,老皇帝心血来潮,改岳州府为洞庭府,但在景泰五十八年时又改了回来。
因为隔壁湖南不干,想改常德府为洞庭府,洞庭湖是湖南湖北的划分,这个湖,就是洞庭湖。
作为界湖,凭啥湖北用啊,我们湖南也想用。
所以,常德府改成了洞庭府,湖北又不干了,最后干脆,都不改了,也就废掉了。
改来改去的,把洞庭湖搞火了。
岳阳的洗衣机厂,也要建配套的,湖南的常德府的常德、武昌府崇阳、荆州府的荆门都得到了投资。
洗衣机厂,也分别在三个城市建设,一个是西域吐鲁番,一个是湖北岳阳,一个是朝鲜汉城。
朱厚煐在岳阳呆了三天,派人暗访三日。
发现洞庭湖旅游套路很深,强买强卖、低价高卖的情况很多,甚至有暴打游客的情况。
而这些,湖北布政司给中枢的奏疏里,都没有过提及。
这几年旅游热,报纸上确实有刊登旅游宰客的问题,旅游局派人下去暗访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朱厚煐也是顺手查一下,知道后不动声色,乘坐火车去长沙。
他乘坐的是专列。
可火车在湘阴出了问题,根据铁路工作人员说,是有人偷盗了铁轨上铁钉,所以临时火车靠站停止,等待前方检修。
朱厚煐皱眉问:“铁钉是经常丢失吗?”
“并没有,这是一次偶然的意外。”
朱厚煐派人下车,去其他火车问问乘客,结果,其他火车不开车门,他的人根本没法询问。
这就有问题了。
如果不是经常发生,心里没鬼,就随便问呗。
作为太子的亲孙子,未来的皇帝,他没必要以身犯险,心里知道就好了。
火车停了两个小时后,再次出发。
“就停在湘阴吧。”
湘阴是洞庭湖南岸的城市,是长沙的北门户。
其实湖南是一个穷省,比贵州没好到哪里去,总人口1.7亿,但常住人口却只有9000万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
湘阴这座城市很怪,遍地都是高楼大厦,老百姓爬楼也不嫌累得慌?
这年头哪有电梯呀。
倒是有木头造用绳拽的电梯,没人敢坐啊。
看报表,湘阴人口340万人,可在湘阴城区里,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
到了晚上下班时间,也没看到想象中的繁荣。
报表中显示,湘阴人口净流出60万人,尚有280万人生活在市区,房价1300元,投资价值很高。
卖房的中介会不断向旅客推荐景区房,起誓发愿保证旅客房价会涨。
景区房卖得不错,入住的人却寥寥无几。
房价居高不下,人影看不到几个。
这就是湘阴城现状。
可朱厚煐在市区视察一圈,发现门可罗雀,有几家小饭店都直接关门了,大白天不做生意。
他想吃本地小吃,手下人跑了半个小时才买到一份回来。
还很难吃。
“这是座鬼城吧?”
朱厚煐对比商国三百万人口的城市,那几乎遍地是人呀,而且湘阴城市规划仅到二环,是一座人口密集型城市。
最关键的是,朝廷在湘阴投资九千万,建立洗衣机外壳工厂,湘阴应该得到充足发展的呀。
可朱厚煐看到的却是,人都没什么笑脸,也看不到几座旺铺,到了晚上,开灯的没几家。
据说湘阴最火的生意是房产中介。
毗邻洞庭湖,很多傻乎乎的游客,愿意在湘阴投资买房,导致市区的人都跟着去炒房了。
“本宫问你,人呢?”朱厚煐招来湘阴知县。
“殿下,这,这人应该是没回来呢。”知县找出一个拙劣的借口。
“没回来?去哪了没回来?你去给他们找回来,本宫要看看。”别拿朱厚煐当傻子。
他是在国外长大的,却不是傻子。
“这、这……”知县跪在地上,汗珠滴落在地上。
“去找!”
朱厚煐本来不想管这些闲事,可骗得也太狠了吧!
三百万人口的城市,看到的人影寥寥无几,人去哪了?一个中部富裕县城,为什么会荒芜成这样?
关键是朝廷为什么不知道!
全年宫中还往这里投资呢,投资的厂子呢?工人呢?
经济为什么没有起色?
这是欺上瞒下!
“你是觉得本宫连个王号都没有,不能处置你吗?”
朱厚煐阴沉着脸:“叫长沙府知府滚过来!湖南布政使滚过来!湖南巡按使滚过来!镇守太监滚过来!”
“一天内,本宫要一个说法!”
“本宫要看到三百万人!”
“看不到这事就没完!”
朱厚煐来的路上就憋一肚子气,在湖北就处处被搪塞,到了湖南,比湖北更甚,欺上瞒下。
“殿下,这都几点了,派人去通知一来一回一天时间也不够啊。”知县道。
“打电话!”
朱厚煐道:“景泰六十三年时,所有省府都接通了电话,各官邸可以通过打电话沟通!”
“当孤什么都不知道?”
知县却道:“咱们这穷乡僻壤的,电话线还在构架,还没接通呢!”
“不对,今年年初的奏疏中,湘阴已经通了电话,孤看到了这本奏疏!”
朱厚煐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
中枢看到的地方,和地方的真实情况,有着巨大的区别。
不,是完全两个地方!
中枢眼中的地方,是繁荣、和平、发展、人心向上的地方。
其实的地方,是空荡无人,你骗我我骗你,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地方!
仅仅一瞬间,朱厚煐无比后怕。
他只是代天巡狩,没有处置权。
而且,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万一把他杀死,贼人往洞庭湖里一钻,谁能找到真凶?
就算他能临时调动卫所兵,可卫所兵真的会听命于他吗?
坏了!
朱厚煐开始后悔,不该此时发作的。
“请殿下容禀!”
知县还真不敢弄死朱厚煐,若换做朱见漭的其他孙子,弄死了倒也可以,这是太孙的嫡长子啊,是朱佑梐的嫡长子,是老皇帝的嫡长重孙!这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若说身边无特殊人保护,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了,只要朱厚煐在这里出了丁点事,所有人都得死。
别以为老皇帝善良了,那是没人触动他的底线,甚至,一旦朱厚煐死了,满朝公卿都会发疯的,不用老皇帝,公卿就会先血洗湖南。
还有就是,朱厚煐可不是私访暗查,而是代天巡狩,是巡视,每到一地,当地卫所就提前收到命令,提前预防,随时拱卫。
而他身边,有厂卫禁军,还有影子协同。
只是朱厚煐临时改变了形成,来到湘阴,不然他身边是有当地卫所兵拱卫的。
“湘阴人口多是外出打工,他们是打几个月工,就会回来。”
“众所周知,湖南穷困,长沙府虽好,却比不得广东、南直隶,百姓都愿意出去打工,赚钱拿回来花。”
“所以微臣不敢欺瞒中枢,更不敢欺瞒千岁殿下。”
知县的态度,让朱厚煐松了口气。
“明日当着湖南布政使、长沙知府的面前,你再辩解吧。”朱厚煐干脆休息,结束今天的行程。
其实,湖南布政使在长沙等着他,知道他改变行程,就立刻坐火车来湘阴。
第二天一早,湖南高官全都到达湘阴,在朱厚煐下榻酒店外,跪了一早晨。
朱厚煐才诏见他们。
“本宫要知道实情。”朱厚煐调湖北诸卫拱卫湘阴,他才有了底气。
“殿下。”
“非老臣诓骗中枢。”
“而是像这种小城市,留不住人啊。”
“若房价再保不住,那就更留不住人了,这样的小城市,就靠点旅游和宫中投资的洗衣机外壳厂活着。”
“您说一个外壳厂,能养活几个工人啊?湘阴却有三百万人要吃饭的。”
“确实,老臣没报上去。”
“那是因为他们过年就回来了呀,等到春耕夏收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糊弄谁呢?现在有几个人还种地啊?”朱厚煐一句都不信:“本宫就问你,电话线是怎么回事?”
“马上就开通了,这不还没到年末呢嘛,景泰六十六年之前,就能开通了。”布政使又道。
“伱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朱厚煐冷笑:“若孤皇曾祖父在此,你还敢这样说话吗?”
“即便陛下在此,老臣也是以事实说话。”
“好一句事实说话啊!”
朱厚煐知道,湖南布政使不怕他,抓贼抓脏,又没抓到赃物,凭什么说人家欺上瞒下啊?
“谢殿下夸奖。”
这种老官油子,根本就不是朱厚煐这样年轻人能对付的。
“长沙可有接通电话?”朱厚煐问。
“接通了。”
“本宫即刻去长沙,给宫中打电话,请太子殿下做主!”朱厚煐这样显得自己没本事。
布政使笑着说可以。
等那边电话接通,这边电话线也能接通了。
就算朱见漭亲自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朝廷是有制度的,升迁看京察,也就掌握在吏部手里,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更改制度。
抓贼抓脏,只能说朱厚煐太冲动了。
到了长沙,拨通中枢电话。
朱厚煐听见皇祖父的声音,将在湘阴看到的告诉给皇祖父,可朱见漭只是应了几声,没什么特殊反应,这让他很失望。
“黄珏,景泰三十三年进士。”
“景泰五十九年,因修贵州公路有功擢升布政使。”
“孤没说错吧?”
朱见漭隔着电话说。
此刻,黄珏跪在地上:“殿下好记性。”
大明的跪礼,也进行了更改,只对皇帝、皇后、太子、太后行跪礼,其他人一概不行跪礼,而对太后和皇后,也只有在正规场合才行跪礼,其他地方行拜礼,对皇帝和太子,也在大朝会时行跪礼,平时酌情而定。
但,即便平时,对皇帝和太子,是一直行跪礼的,这一点几乎不太变。
即便对亲王、郡王等皇族,真的废除了跪礼。
下级对上级,也只是行拜礼,完全废除跪礼,军中也是这样,军中直接行军礼,上下皆行军礼。
这是景泰四十五年时提出来的,景泰四十六年实行,至今已经行使了二十年。
所以,黄珏是湖南布政使,即便是隔着电话,也要跪着接。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零几天,整个湖南,要通上电话,能做到吗?”
黄珏眼皮子抽动一下:“殿下,这确实有几分难度。”
“孤不想听到困难,孤只问你能不能做到?”朱见漭语气平静。
“能!”
“马上就过年了,过年该回家过年吧?整个湖南,过年期间进行人口统计,孤派人下去统计,你只要负责配合就行。”
朱见漭淡淡道:“除了人口外,工资、年收入、工作、年龄、婚配、房产、土地等所有情况,都要进行统计。”
“孤要看到湖南的真貌。”
“黄珏,你让孤看吗?”
黄珏浑身一哆嗦,要是这么查,那岂不全露馅儿了?
大明真正统计过一次人口,还是景泰三十五年的时候,之后就是在基数上增减,出生人口是统计医院里的人口,死亡人口是统计丧葬厂的数量。
这根本就不准的。
即便到了景泰六十五年,依旧有人在家里生育,民间还是有稳婆的。
死亡就更难统计了,火葬根本提都不能提,谁提谁死,还是土葬,基本都是往自己家地里面埋。
城里没土地的居民,则往墓地里埋。
墓地价格很低,基本每个家庭都能买得起,倒是有人想炒墓地,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根本没法统计死亡人口。
朝廷是每十年一次大统计,五年一次小统计,基本都是在原人数上增减,自己瞎写。
地方想要好政策,就把人口往上调,如果觉得太危险,就把人口往下调,反正就看当官的想怎么贪。
统计个屁啊。
越统计越糊涂,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
可户部派人来统计不一样了。
不说能统计出来多少,反正这些年造假是肯定能查出来的,他的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
“黄布政使,能做到吗?”朱见漭又问。
“老臣尽力而为。”
“孤是军人,行军打仗的时候,没有尽力两个字,只有完成,或失败,黄布政使,你是完成?还是失败?”
黄珏咬了咬牙:“老臣能完成!”
“好,孤在中枢等着你的好消息,未来也希望你进入中枢,在孤身边为孤效力。”
朱见漭挂了电话。
黄珏整张脸都垮了。
他能拿捏朱厚煐,可在朱见漭面前,他就是个渣渣。
别看朱见漭是半君,其实他就是皇帝,老皇帝根本就不管事,现在连大事都不管的,都是朱见漭全权做主。
除了一个皇帝称号外,他就是真皇帝。
这回朱厚煐爽了。
还得老爷子出马。
等这老东西进了中枢,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接下来几天,朱厚煐得到很多官员的巴结,送什么的都有,可朱厚煐不差这点东西。
他爷爷极为疼爱他,他宫中堆满了好东西。
年轻气盛的他,就想争一口气。
他讨厌黄珏,就把整个湖南官员都给讨厌上了,所以基本不接触。
而在长沙,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大城市的感觉。
整个湖南,唯一一座大城市,就是长沙。
长沙人口1890万,常住人口也有1470万,并不是超级大城市,前两年长沙还是超一线城市,可因为欧洲瘟疫,外贸受阻,让长沙商人发现,地处中部很难有更大的发展。
所以,这些商人都离开了长沙,也就让长沙经济跌落,人口暴跌,从顶峰的2200万人口,跌到了1890万。
现在,长沙只有两个支柱产业。
一个是衡阳矿泉水,一个卖水的,干到了世界五百强。
这家水厂原来设在衡阳,这几年迁到了长沙。
另一个则是出版业,长沙一共有1200家出版公司,明人读的十本图书里,必然有一本是在长沙出版的,这个中部城市,靠着文化业,创造了经济奇迹。
其实长沙旅游也不差。
湖南作为一个旅游大省,近两年被贵州赶超,但靠湖南美食,硬生生扳回来一城。
也因为长沙发展太好,虹吸了附近府县人才,像西部山里的城市人才,基本都齐聚长沙,也导致府县地方发展不起来,长沙人口又被沿海城市虹吸,导致湖南成为人口净流出省份。
湖南人口1.7亿,常住人口却只有9000万人。
其实真要是细究的话,9000万都不可能有,湖南估计也就剩下个三四千万人口。
那么,这些人都去哪了?
从韶关进入广东了,进入深圳、珠海、香港、澳门了。
西北那叫走西口,湖南叫闯南关,都从韶关进入广东打工去了,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
而湖南的房价,还居高不下,究竟谁在接盘?
朝廷根本不知道。
这是朱见淇秉政后的弊端,他为了看到更好看的报表,对地方一些事不闻不问,只想看一张漂亮的报表,一张值得夸奖的成绩单,到底这东西对百姓是好是坏,他不管。
也是这几年,地方和中枢脱轨,朝堂逐渐失去皇帝的掌控,连带着的其他问题,也是越来越多。
朱厚煐在长沙呆了四天,就辰州府的沅州,从沅州入黔。
没来过帝国南方的。
都会觉得,南方温润如春,可经历过南方冬天的,就会发现,比北方还冷。
大明南方也是取暖的。
不取暖真能冻死人啊。
但供暖费,是北方的两倍。
因为供暖设备维护资金高昂,因为南方潮湿,供暖设备容易生锈、腐蚀、被虫子咬等问题,维护设备费用过高,其次就是供暖期短,无法回本,还有就是污染大,公司要缴纳污染处理金,又是一笔开支。
大明供暖,是私人的供暖公司,和朝廷没关系。
每个地区都有三到五家供暖企业,用户可以随便选择他们,各家价格不一样,可以比价,自由选择。
朝廷就负责监管。
而那种偏远地区,没有企业愿意去的,朝廷也不管,因为朝廷就不会设国企,当选手兼裁判,就当不出好来,赚的钱也进不了朝廷的兜,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了。
所以,建设楼房集体供暖的时候,朝廷就设定好了的,朝廷只监管,不服务。
供暖公司也是想开就开,没什么要求。
景泰五十五年时,有供暖公司故意倒闭案,让大明过了一个寒冬,民间骂声一片。
朝廷才增加了保证金,开供暖公司的必须缴纳一笔保证金,并对资质进行严格控制。
所以,每个地区的供暖费用是不一样的,供暖水平也是不一样的,用户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也可以自己供暖,这些都不做限制。
像湖南,供暖期三个月,平均室温23度,每尺收取26元钱,是大明比较贵的地区。
其实呢,室温23度的时间,也就两周时间,其他时间都在18度徘徊,偶尔良心了能到19度。
供暖公司缴纳的污染处理金,这笔钱也是笔烂账。
像湖南这个地方,天气潮湿,风力小,产生的污染散去时间慢,容易产生雾霾等污染天气。
就需要花钱来处理空气污染。
可是呢,这笔钱到现在是笔糊涂账。
这是朱见淇管的,到底收没收上来,老皇帝不知道,但感觉是没收上来,因为南方雾霾天气已经出现了,而治理费用却是朝廷掏钱治理的,这笔钱压根就没人提。
或者说收上来了,被贪了。
谁也不知道。
朱见漭秉政后,还没查到这一步呢。
朱厚煐在沅州宾馆,室温能达到27、8度,热得受不了,外面又太冷,一出一入,弄感冒了。
他的随侍大部分都感冒了。
他还抱怨呢,南方弄这么热干嘛啊,其实在南方过冬也不错嘛,比在莫斯科还热乎呢。
可在街上暗访的时候,却发现,百姓家里,18度都达不到,供暖比不供暖没好多少,屋里还得穿棉袄呢。
消息传到朱厚煐耳朵里,他让人换一间宾馆看看。
一查就坏了。
是供暖公司,知道这里下榻着达官显贵,所以往死里烧。
那种没权没势的小宾馆,烧个屁啊,冻死你们拉倒。
“既然这样,不交取暖费呗?”朱厚煐发觉这里面问题没那么简单。
他派人一问才知道。
供暖公司为了诱使百姓缴纳取暖费,刚供暖时候烧得很热,等大家都交得差不多了,立刻就冷了。
热的都是达官显贵家,有权有势的都热,没权没势都挨冻。
不交,可以呀。
人家不给你停气啊,照常给烧,然后找你来收钱。
报停,可以呀,你找不到窗口啊,人家工作人员成天生病,反正你接了管子,就得交。
不交,人家就会告你,因为这点钱,损失了个人信用,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百姓都得捏着鼻子交。
不热就拉倒吧,当给他们烧纸了。
朱厚煐算明白了,当初曾祖父为什么不愿意下场,这钱朝廷确实收不上来,到头来还是倒了地方流氓地痞的手里,而这些人背后是谁呀?不言自明。
“如此庞大的帝国,看似欣欣向荣,其实冰火两重天,难怪曾祖父总说烈火烹油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才是地方,真正的地方!”
朱厚煐都不知道该怎么管。
让他来管,也管不了。
这些企业背后站着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换一批企业,也是换汤不换药。
哪怕是换上来朱见漭的商国班底,这些人到了地方,能不贪吗?
“无解啊。”
朱厚煐在沅州盘旋三天后,就登上去贵州的火车,他去贵州过年,黎平府应该准备好了。
贵州铁路,是一条小天路。
从景泰四十二年开修,足足修了二十三年,景泰六十五年,才完全竣工,实现全贵州完全通车。
像贵阳的铁路,在景泰五十年时就通车了,但大明要做到铁路村村通,镇镇通,就修了二十三年,朝廷总共花了29.8亿元,才修通了小天路。
坐在火车上,朱厚煐看见火车在山路上攀升、奔跑,不禁胸中豪气万丈:“只有大明,才能修通这样的铁路啊!商国再强,和大明相比,差得也不是一星半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