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部的美利坚人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两三千英里之外的西海岸地区,会对自己的日常生活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华夏商会组织的华商罢市、罢工,掀起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
各地的媒体铺天盖地地渲染此事,渲染各地针对华人的暴行。
纽约、费城、波士顿、巴尔的摩等这些华人较多的城市,武装封锁了聚居的街道,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被武装封锁的街道附近,充斥着浓烈刺鼻的火药味以及尸体散发出的臭味。
为防止事态扩大,纽约州、宾夕法尼亚州、马萨诸塞州、马里兰州已经派遣当地的消防队和国名警卫队入城维持秩序。
大西洋铁路公司已经宣布暂停运营,这个拥有巴尔的摩到费城、费城到纽约的大型铁路公司的停运,给这三座大城市居民的出行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换作是在铁路危机爆发前,哪个公司敢罢工停运,不出一个季度,马上就会有一家新的铁路公司在停运线路旁修建好一条新的线路取而代之。
遗憾的是现在时经济危机期间,各大铁路公司自保都费力,更不用说铺设展新的线路。
曾经雄心勃勃,号称要把铁路修到美利坚任何一个角落的铁路大亨们,此时不是宣布破产,就是在宣布破产的路上。
华夏商会宣布罢市的一个多月后,不少非华资的中小型铁路公司也宣布暂停运营,并登报发表声明,他们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支持华夏商会的罢工,支持华人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甚至还专门往加州发去电报告知此事,生怕加州那边不知道他们停运的事。
梁耀很快获悉了此事,他清楚这倒不是这些中小型的铁路公司有多好心,而是因为这些铁路公司使用的都是加州铁路公司提供的机车、车厢以及附带的维护服务。
短期之内,这些铁路公司很难找到替代的机车供应商。
就算找到了,对方也未必愿意供货。
加州铁路有授权纽约中央铁路公司和伊利诺伊铁路公司生产先驱号及其部分改进型号的机车。
不过梁耀已经提前致函伊利诺伊州铁路公司的总裁,如果伊利诺伊铁路公司违反合约,在未经加利福尼亚铁路公司许可的情况下私下向第三方销售先驱号及其改型机车,提供维护服务,加利福尼亚铁路公司将终止和伊利诺伊铁路公司的一切合作项目。
有些脑袋比较机灵的铁路公司想到了向英国人购买机车以及相关服务应急。
美利坚铁路协会在统一铁路轨距时,使用的是和英国一样的铁路轨距。
只是他们很快就失望而归,因为美利坚的铁轨,除了轨距和英国铁路一样,轨道形式和轨道结构并不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就算从英国人手里买了机车,也不能直接投入使用。
更何况,英国商人更喜欢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英国人很清楚美利坚国内现在的经济形式,尤其是美利坚铁路公司糟糕的经济状况。他们并不愿意冒着风险为美利坚铁路公司提供机车。
修建铁路的热潮使得美利坚的大部分城市在这几年之间基本都通了铁路,人们已经养成了乘坐铁路出行,尤其是廉价铁路出行的习惯。
越来越多的铁路公司的停摆,给沿线居民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
他们现在迫切地希望政府能够和华商,和西部达成和解,尽快恢复正常的经济秩序。
除了出行之外,华夏商会的罢工对东部的美利坚人生活影响最大的商品就是物美价廉的凡士林和煤油。
由于凡士林没有动物油脂的异味,与皮肤接触有一种舒服的滑腻感,再加上难以拒绝的售价。
凡士林早已经取代了传统的动物油与部分价格高昂的植物油化妆品、护肤品。
迅速成为美利坚女性的新宠。
现在让这些用惯了涂抹凡士林矿脂的小姐太太们转而使用带有异味,而且价格并不便宜的动物油脂,是她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除了这些小姐太太们之外,买不到凡士林的日子里,感到煎熬的还有东部的工人。
东部的工人也有购买廉价凡士林防冻霜涂抹在手上以及脸上防止冻伤的习惯,他们对这一廉价实用的防冻霜赞不绝口。
然而现在商店的货架上已经买不到这种防冻霜了,黑市上倒是有人在倒卖加州产的防冻霜,不过价格堪比高端化妆品,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工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作为生活必需品的煤油情况则更严重,各大城市,包美利坚最大的城市纽约的路灯现在到了夜间已经不再亮起,城市的夜晚重新变得黯淡无光。
在煤油供应充足的时候,纽约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经济危机和煤油的断供一夜之间将繁华的纽约打回了原型。
不是所有人都在危机和冲突中蒙受损失,也有少数人从中获益。
贩卖以鲸鱼油等动物油脂的商贩们就从这次华商们的罢市中狠狠地赚了一笔。
但动物油脂的产量终究还是十分有限,完全无法填补煤油的缺口,其高昂的价格也注定了动物油脂无法替代煤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煤油已经成为了美利坚人的生活必需品,美利坚人已经养成了使用煤油照明的习惯。
很多小孩子放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瓶瓶罐罐到贩卖煤油的商店排队打煤油。
打到煤油后又偷偷倒一点到小瓶子里,然后向专门收购煤油的二手贩子交换一些小零食。
18岁的洛克菲勒就是其中的一员,这些年,洛克菲勒靠着倒卖石油,不仅付清了高昂的学费,还攒下了一笔相当的财富。
经济危机爆发之初,洛克菲勒注意到克利夫兰街头的也出现了对华人的不友好行为,尽管克利夫兰的华人并不多。
当得知这在东部的美利坚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后,洛克菲勒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白手起家的梁耀是洛克菲勒的偶像,洛克菲勒虽然没有机会见过梁耀,但他认真研究分析过梁耀是如何成功,也阅读过梁耀所有已经发表的文章。
以他对这位偶像的了解,洛克菲勒认为作为西部领袖以及华人领袖的梁耀不会善罢甘休。
洛克菲勒认为自己的机遇来了。
他毅然辞去了他在威特-塔尔特公司的会计工作。
虽然这份每天能挣70美分,又体面稳定的工作令很多人羡慕,但洛克菲勒只是把这份工作当做兼职。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装的是什么,不做会计,难道你想跟我一起卖万灵油吗?”
得知洛克菲勒辞去了会计的工作,洛克菲勒的父亲,老洛克菲勒医生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窃喜,他清楚自己的儿子的秉性,他是不会满足于当一个会计的。
老洛克菲勒医生只是邻居给他起的绰号,老洛克菲勒并不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老洛克菲勒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兜售号称能够包治百病,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用处的药方:万灵油过上了比克利夫兰所有医生都要舒适的生活。
虽然克利夫兰的医生都不齿老洛克菲勒的谋生手段。
但谁让这个世界上愚昧的人总比聪明的人多呢,老洛克菲勒凭借着他的伶牙俐齿完全不愁卖不出他的万灵油。
“父亲,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将是我的最后一份工作。从今往后,我不会在为其他人工作。”洛克菲勒态度非常坚决地说道。
换做是其他孩子对父亲说这种话,免不了一顿爱的教育,但老洛克菲勒也不是寻常的父亲,他欣慰地拍了怕洛克菲勒的肩膀说道。
“这才像是我洛克菲勒的孩子,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屯一批煤油,父亲您有兴趣合伙一起做这笔生意吗?”洛克菲勒说出了他的想法。
“但我现在身上只有1565美元,如果我有更多的启动资金,我能挣到更多。父亲我想向您借一笔钱,我可以支付利息。”
洛克菲勒这些年当煤油的二道贩子挣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整整1200美元(历史上洛克菲勒19岁时已经积攒了800美元的存款)。
算上从同事朋友那里借来的365美元,洛克菲勒凑到了1565美元。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凑集到更多的启动资金,他知道父亲有一笔数额相当可观的存款。
“据我所知,现在的煤油价格是稳中有降。虽然伱的行为很冒险,不过孩子,我支持你。”
老洛克菲勒也很痛快,他让洛克菲勒写好一张借款1500美元,利息15%的欠条后,便痛快地将1500美元交给了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拿着3000美元囤积了煤油,剩下的65美元则用来维持日常生活以及购买报纸信息,他尤其关注加州政要近来的行踪。
很快,如洛克菲勒所料,他冒险成功了。
东部各州大大小小的华人商会相应了华夏商会的号召,宣布罢市抗议。
煤油的价格逐渐走高。
到了1857年1月,洛克菲勒已经是克利夫兰乃至全俄亥俄州为数不多手里还有大量煤油的人。
前来向他收购煤油的商人络绎不绝,甚至有商人愿意出6500美元收购洛克菲勒当初3000美元收购的煤油。
洛克菲勒仍旧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阅读着报纸。
到了1月中旬,加州参议员潘正炜即将抵达华盛顿的消息传到了俄亥俄州。
这一次,就连老洛克菲勒也坐不住了,认为抛售的时机已经成熟。
一旦潘正炜代表加州和华盛顿方面达成协议,加州方面恢复对东部地区的煤油供应,洛克菲勒手里的煤油价格将迅速回落到正常水平。
洛克菲勒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潘议员分量不足,抛售的最佳时机未到。仍旧没有抛售煤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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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华盛顿白宫。
总统任期进入第二年的布坎南心乱如麻。
南北冲突未熄,东西之争又起。种族问题,经济危机问题,财政问题,本土资本外流问题、关税问题等诸多问题以往的总统哪怕是遇到其中的一个问题,就够喝上一壶的了。
可偏偏这些问题几乎在同一时间全让布坎南这个幸运儿给碰上了。
有时候,布坎南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坐在总统宝座上,而是坐在插满引线的火药桶上。
布坎南恨透了前任总统的不作为,将烂摊子全都甩给了他这个倒霉蛋。
想到菲尔莫尔,布坎南又想到了太平洋铁路的通车典礼,梁耀和范德比尔特竟然不邀请自己参加,而是选择邀请前任总统和内阁成员。
布坎南越想越气。
好人全让菲尔莫尔当了,烂摊子由他布坎南收拾。TMD,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布坎南本来还想着借太平洋铁路的通车典礼露露脸,改善自己的形象,同时希望太平洋铁路这个超级工程能够刺激美利坚的铁路行业,提振人们对铁路行业的信心。
为此,布坎南连慷慨激昂的演讲稿都拟好了,没想到最后梁耀和范德比尔特来了这么一出。
看来这个想法是落空了,至少通过太平洋铁路的通车典礼改善自己形象的想法落空了。
布坎南并非没有涵养,素质低下的总统,他生长于宾州小望族,受过良好的教育。
只是任谁遇到这些糟心事都难免会心里不平衡。
“总统阁下,纽约州参议员爱德华希望能够和您面谈关税税率的问题。”
“滚!”
“总统阁下,卡萨斯州州长罗宾逊要当面向您报告1月21日蓄奴者和反蓄奴者在托皮卡镇爆发冲突的问题。”
“滚!”
“总统阁下,托克马克铁路公司总裁已经在白宫外等了两天了。”
“滚!”
“总统阁下,英国公使求见,英国公使对近期国会关于关税税率的讨论表示关切,希望和您谈谈。”
“滚等一等,英国公使不能让他滚,告诉他,我这几天身体不适,不便接待公使阁下。”
“是,总统阁下,今天您生什么病?”
“你自己想一个!”布坎南变得逐渐暴躁。
没多久,他的助理便又折返了回来。
“总统阁下,加州参议员潘正炜求见.”
“滚等一等?加州参议员?”
“是的,阁下。”
“悄悄地带他来见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