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说他很忙,因为云家大院现在人手不足,赵爷还被云二爷打发出去办事了。可妈妈还是让海子在家多待一会,吃完饭再回去云家大院。
“再忙也得吃完饭再走,反正家里也得点火,晚上也就省得做了。”
海子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拿出来一双棉鞋,递给妈妈看。
“这是哪来的?”妈妈一边接过鞋一边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这是新鞋,你看鞋面布料多好,也结实。”
“是五小姐学着做的,说是给四喜子做的,而四喜子他不穿,五小姐就送给了我。没办法,我也只能接收。”
“这针线活不是很好么?鞋样也周正耐看,四喜子咋就不穿呢?有钱人的孩子就知道瞎挑,祸害人。”
妈妈仔细地打量着这双鞋,并从里边抽出一双绣有鸳鸯图案的鞋垫,海子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半天。
“海子,以后咱们可不能再要五小姐给的东西了,她对咱家好,咱心领了就行。人家毕竟是大财主家的小姐,咱们跟人家接触得把握好分寸。
听说五小姐的婆家提出来年跟前要给她们完婚,咋这么急呢?五小姐年龄还小,云二爷怎么能舍得呢?云家老太太更不可能舍得呀!”
“我咋没听说呢,是不是别人瞎传的。这棉鞋我本来不想要,五小姐她非得给,说要不就扔了白瞎了。”
“那就留着吧。”妈妈没有再多说,帮海子把梦露送给他的棉鞋收起来,随便收拾完炕上的活计,就下地做饭去了。
农家的饭简单、好做。在海子与弟弟的嬉闹声中,妹妹二丫已经开始放桌子了,摆上碗筷,一家人就准备吃饭。
“妈,你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三羊又开始缠着妈妈,每当这时候,三羊总是对妈妈有所要求,更多的时候当然是要让妈妈讲故事,三羊觉得这样吃饭才有滋味。
“一到吃饭时就让妈妈讲,妈都累了,好好吃饭吧。”
妹妹二丫对弟弟的做法不是很满意,她不想让弟弟老缠着妈妈。
“大哥好多天都回不来,妈你就讲一个吧。”三羊可是不管那些,依然坚持。
“哎,这孩子!”妈妈被三羊缠的没办法“那就讲一个吧,吃完饭你得把柴火抱屋来,跟姐姐收拾利落后才能出去玩。”
三羊当然愉快的点头答应,于是妈妈又开始边吃饭边给孩子们讲故事。
“从前,有家大财主,好几个儿子,就一个姑娘。到了要出嫁的年龄,财主想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可这姑娘说啥也不干,非要嫁给她家扛活的一个年轻后生。她爹于是就把她锁在一个黑屋里,不让她出屋,还把年轻后生也赶走了。
一天,突然‘嗵’的一声,地动山摇的。财主到关他女儿的屋一看,吓坏了。屋里塌了一个大坑,深不见底,连炕都塌进去了。
财主急忙派了一个人下去大坑,去找他的女儿。可是左等不上来,右等还不上来。财主又用绳子把另外两个伙计放了下去,仍然不见动静。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可谁也不敢再下去了,知道那是有去无回。
财主可是急的团团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时有人提议张榜招亲,看有没有胆大的再敢下去。
被撵走的年轻后生并没有走远,看到榜文后就跑回来救小姐。财主眼看着没人敢下去,就同意年轻后生下去救人。
当然得答应他,要是能救出小姐,就把姑娘嫁给他。于是,年轻后生就顺着绳子爬下去,并约定他在地下晃动绳子,上边就往上拽人。
年轻后生费了好半天劲,才下到洞底。这洞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只好摸索着往前爬。
可越走越黑,好像没有个头。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看到前面似乎有点亮。后生顿时来了精神,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并且越走越亮,后生看到了一所房子。他推开门,见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走到后屋,只见锅里还冒着热气。
后生掀开锅盖,只见里边蒸着做成牛型和虎型的馒头。年轻后生饿坏了,拿起馒头就大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就全部吃光了。
一共有九头牛、两只虎,被后生都吃了。吃下去后,这后生感到浑身骨头节嘎嘎直响,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原来他吃的是妖怪用人脑做的馒头,已经有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后生一抬头,看见墙上还挂着一把宝剑,就摘下来,回到前屋,躲在了柜子后边。
后生刚躲起来,就听见有说话声。只见一黑一白两个人从外边走进了,长得又丑又凶。
只听穿白的说‘大哥,我捉了一个姑娘,长得又白又俊,让我藏在地窖里了。她家派来三个人来找都被我杀了。
我用他们的脑子和血魂精气练了九牛二虎,现在差不多已经练成了,就请大哥来一起享用。’
‘感谢老弟还想着我,九牛二虎你就都吃了吧,把那个姑娘让给大哥就行。’穿黑的说着话,还用鼻子嗅了嗅。
‘你这屋咋有一股生人味呢?’
‘不能呀,怕是那姑娘的味道吧。’
‘不对,得找找。’
后生眼看藏不住了,就提着宝剑从柜子后冲了出来。经过一阵搏杀,最后把这两个妖怪都杀死了。原来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狼怪。
后生找到地窖,把姑娘救出来。姑娘一见是后生,高兴地紧紧地抱住他。后生说明情况,两人就一起顺着来路返回去了。
来到洞底,后生摇了摇绳子,然后把绳子拴在小姐的腰上,让上边开始往上拽绳子,把小姐先拉上去。
可小姐不同意,非要后生抱着她一起上去。后生告诉她说两个人一起太重,上边拽不动。小姐这才放开后生的手,说好她在上边等他。
财主看见女儿被拽上来,问到‘早先下去那三个人呢?’‘都被妖怪杀了,只剩下救我的年轻后生啦。’财主把女儿拉上来,随即让家人赶快把坑填死。
姑娘又打又闹,不让填。财主死死地抱住女儿,让家人快点填。姑娘见阻挡不住财主的恶行,就死命的咬开了财主的手。
小姐不顾众家丁的阻拦,拼命地挣脱了所有人的手,一纵身又跳进了洞里。财主见状,大骂了一声,还是叫人把坑给填死了。
在洞底的后生接住了跳下来的姑娘,抱着已经昏迷的姑娘来到了杀死妖怪的小屋。两人在那里和和美美的过起了日子,后来还有了孩子。
时间长了,最后两人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出口,抱着孩子又回到了财主家。老财主看到生米已做成熟饭,就默认了他们俩的婚事。
后生和小姐从此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恩恩爱爱,一直白头到老。而那个黑心的财主没两年就死了,还是后生给发的丧。”
妈妈讲完故事,饭也吃完了。海子没有久留,就返回了云家大院,可心里还想着妈妈讲的故事,内心充满了酸楚。
天刚一擦黑,海子就开始给马填草、拌料。黑狼也跟着他,身前身后地转。黑狼就是云家大黑母狗生的崽子,海子知道它的父亲是那只野狼。
这条狗现在已是个半大狗了,跟海子特别亲,海子对它也特别好,可惜只生一个,海子不好意思提出抱养。而这狗的名字是梦露给起的。
海子给马填完草、拌好料,就领着黑狼走回屋子。海子住的屋外间很大,装着已经铡好的草和马料,草准备得很多,已经堆得快到棚顶了。
里间则是他和赵爷的住处,今天赵爷进城了,就剩海子一人,黑狼乘机前来做伴。
当海子走进里间,一抬头看见梦露不知啥时站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楚楚动人。
“你咋……来了呢!”
海子感到很惊讶又很期待,说话都有些结巴,可能人也显得局促不安。
“我咋就不能来!”梦露盯着海子一笑,今天她显得心情很好,“外边冷吧,看把你手冻的,咋就不戴上手套呢?”
梦露说着就用双手握住海子的手,轻轻地揉搓起来,其目的当然是要给海子暖手,不过这却让海子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嘿……嘿......哪有手套?别,我手埋汰。”
海子心慌意乱地傻笑着,脸也红了,汗也冒出来了,手也不情愿地抽回,其本能的举动让人看起来好笑。
“你这孩子,我都是有婆家的人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呢?装什么小大人!”
梦露显得像大姐姐似的嗔怪海子,但她可没有像海子一样不知所措,而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完全还是平日里大小姐的风范。
“这……没有……只是……”海子不知说什么好,两眼直直地呆看着梦露,样子可是憨态可掬。
梦露嫣然一笑,用手摸了摸海子的额头,还故意拍拍他的脑袋。
“没啥病呀,怎么变傻了,还真是个孩子,是个傻孩子,大傻孩子。
好了,不跟你闹了,奶奶让我问你,给她讲书讲到哪里了。今天你不能去给奶奶讲书,奶奶让我过去念给她听。”
云家老太太愿意听书,在冬季农闲时常常让海子去给她念书一段时间。
海子当然也愿意去读给云老太太听,一来是可以得到云老太太的喜欢,二来有梦露、四姑娘、四喜子等云家小字辈的也常去听,同龄人在一起总是很快乐的。
“老太太应该知道念到哪了。”海子接过书,翻到他叠好的页码说:“就这里,你接着给云奶奶往下念吧。”
“这有两块肉骨头,烀得挺烂的,你啃一啃吃,剩下的骨头就给黑狼啃吧,我走了。”梦露指了指放在炕沿上的一个纸包。
“不,不行。你再别给我拿东西了,我心里挺不好受的,你对我好,我知道,心里常记着呢,一旦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我发誓!”
海子有些激动,脸又涨得通红。梦露看着海子的窘像就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再去刺激他,担心海子会更尴尬。
“你这孩子,净说些没用的话,别忘了我就行。”梦露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老管我叫孩子呢?”看梦露今天有些反常,海子想再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
看着梦露离去的身影,海子心里有些惆怅、但更有些迷茫。倒是黑狼欢快地跳了几下,要和海子分享骨头。
这一夜,海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个是惦记着给马填草,另一个是梦露的到来搅得他心慌意乱。
他总觉得梦露今天有些反常,为什么呢?从春天梦露去送饭遇到野狼,一直到今天送鞋、送骨头,一次次、一幕幕的场景老是在海子脑子里闪现。
特别是在小窝棚内,他真的完全看清了梦露的身子,那洁白光鲜、冰雕玉琢,那柔美的曲线,涨红了苹果般的脸蛋。
那一切……老是在海子的脑海中徘徊,往来反复,挥之不去。海子就这样翻来覆去,根本就没有睡多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