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布？”
李春一脸的不解，他对于蒸汽机有过很多的想法，包括杨广自己和他介绍过的将来装在战船上作为动力系统，这都是蒸汽机未来的应用场景，但是他怎么样都没将蒸汽机和织布联系在一起过。
只觉晋王殿下怎么会在意这种女红之事？
“李春，你可知道东西市场上的绸缎布匹有多少来自南陈吗？”
李春摇摇头，杨广说：“西市上有很多西域的商品，中低端的布匹，过半数其实际来源是南陈，至于东市，那是达官显贵们消费的地方，都是中高端的布料，多是来自于南陈，特别是最高端的丝绸，基本全是南陈来货。”
李春仍旧不解，杨广就只能继续和他解释：“虽然两国之间关系不睦，但是南陈历来富硕，所产出的布料丝绸是其中一个重要的产品，本王现在就是要将这个产品从南陈的手上抢过来，反过来赚他们的钱，一来一去就变成我们的产业了。”
工科生的脑子不理解经济战争的意义。
杨广也就不多说了，换了个角度和他说：“你不用管为什么这件事情一定得去做，织布其实是简单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重复几个动作，用蒸汽机有规律的可以做到的。”
李春想不明白，但是杨广的话他不敢不听，也觉得一定得听，因为他总是对的。
交代了事情后杨广就让他回家休息去了，杨广也他在大兴城买了房子，这可是咱从今往后几十年的技术总监，不得好好的保护起来啊。
“表兄，派一些弟兄将工坊周围都保护起来，别让有心人偷偷溜进来了。”
“好。”
回去的路上，李渊也好奇的问：“殿下，怎么先着眼于一个小小的布匹上？”
“这叫产业升级，当我们真的可以用蒸汽机来代替生产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们能把成本降低到别人都想不到的程度。”
“蒸汽机还得烧燃料，节省不了多少吧。”
“其一，人得休息，累坏了会死，蒸汽机坏了就修理，换一下坏掉的地方，继续工作，我们不能无限制的让人工作，但是可以无限制的压榨机器，它们不会反抗，这在时间上就可以节省好大一块。”
“其二，蒸汽机只能做我们规定好的工作，重复性的工作，乏味又无趣，但是高效且严谨，铁疙瘩没有小动作，所有的产出品质几乎能保持一致，不说多了同品质的东西，我们工坊只要投产了销售价格可以比市面上便宜三到五成稳稳的。”
“其三，虽然蒸汽机依旧没办法制作繁复的高端布匹，但是中低端没有问题，这个使用量最大的布匹市场，你知道南陈有多少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不清楚，但是南陈布匹产量大，应该极多才是吧。”
“当然是极多的，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如果投产了蒸汽机织布，并且大规模扩大产量，至少我们自己隋朝内部的中低端布匹市场会抢回来，再加上商人都是逐利的，只要我们产量够，价格低，终究会流到南陈去，到时候南陈那些布匹从业人员就被对我们的商品挤压，倒是他们中不少人得没了工作，南陈又拿不出来这么多工作来供给这些人，从而加剧南陈内乱。”
李渊这才明白杨广所想，更加惊讶于杨广考虑事情的方式，他似乎从不同的纬度来考虑事情。
“殿下，您是怎么想到这件事情的？”
“管仲买鹿的故事听过吧。”
李渊点点头。
“当时楚国是六国中产鹿最多的国家，通过这个管仲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让自己手下的人去楚国收购鹿，并且毫不遮瞒自己的身份，以此来哄抬物价，最终导致社会上掀起了一阵买鹿风潮。”
“随后越来越多的楚国人都开始抓鹿去卖，赚取高昂的利润，纷纷放弃了农业耕种，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管仲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计策，那就是他在收购鹿的同时还在囤积粮食。”
“后来管仲不买鹿了，楚国那些荒废了良田的人卖不出去鹿，又没了粮食，而此时管仲则是利用自己低价收购的粮食去引诱楚国人投降，最终楚国人在饿得头晕眼花之际选择了就地投降。”
杨广浅浅笑着：“其实这也就是管仲买鹿的办法的一个变法。”
“这里的布就是彼时的鹿，不同的是管仲是刻意的哄抬了物价，造就了一大堆抓鹿为生的人，而布匹行业本就有那么多的从业人员，我们是换一个角度压低价格，道理是一样的。”
“当原本的商品价格急剧降低，甚至我们的销售价格低于他们的成本价格的时候，这个行业就养不活那么多人了，那这些人怎么办呢？等死吗？自然不会。”
李渊终于理解了进去，点了点头说：“我朝的布匹多是出自南朝，这是他们财政的命脉之一，若是破坏了，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削弱了他们的实力。”
“对的，这是第一项，接下来蒸汽机还能带动其他的产业，一个两个三个，特别是农业，当我们的产业都遥遥领先于南陈的时候，南陈其实从本质上失去了和我们打仗的能力。”
李渊喃喃自语：“遥遥领先，遥遥领先。”
“殿下不知道为何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总觉得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力量，那能驱使我不断的前进，不断探索的力量，振奋人心，鼓舞着我。”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蒸汽机的事情绝对不能泄密，蒸汽机的保密等级得比火枪还要高才是。”
“殿下放心，我一定命人好好的守着。”
杨广十分开心的回到了晋王府上，此时的府上可是宾朋满座，迎来送往的热闹非常，可给萧梦岚忙坏了。
不单单是要在后头接待上门的女宾们，前头不方便见男宾却也得命人去招待着，人不到礼数就得更加周到才能免得失礼。
杨广看着忙碌的萧梦岚不禁心生暖意，虽然不知道这种应酬的场面，但是大过年的人家登门拜访，总得好好接待才是，便上前迎接去了。
杨广的声望越隆，到访的门客就越多，当然晋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提前就得送来拜帖，萧梦岚选择其中一部分接下来几日每日安排好时间通知对方到访。
能进门的都是王宫贵胄。
到了傍晚的时候，皇宫中忽然传了邸报过来。
隋朝与高句丽的战端开启了。
看着邸报杨广有些疑惑，虽然之前杨勇就说要在冬日攻打高句丽，但是杨广觉得不理智，后来卫王杨爽过去了，杨广觉得这个冬天肯定是打不起来了，毕竟杨爽战争经验丰富，有着极好的洞察力，不可能让战事在冬日发生。
此时却传来了邸报说打起来了。
杨广仔细的看着邸报，杨爽亲率军队出了卢龙，仅仅三日的时间杀的高句丽丢盔卸甲，丢了一座小城，大隋军队顺势接管这座小城，作为大隋在高句丽境内的桥头堡。
这很明显是杨爽的作战风格，快速战，打一个出其不意，这个防御不算强的小城，根本就坚持不到大军驰援就已经落入了大隋的手中。
这座小城在这次作战中不是战术附带品，就是杨爽指定的战术中心和夺取目的地。
夺取小城，转攻为守，依靠着后方的补给重兵驻扎在小城之中，如果此时高句丽想要夺回小城，就变成了了他们得在冬日打进攻战，这座小城虽然不大，但是城墙不矮，大隋将士据城而守，又有火枪之力，敌我双方优势互换。
杨广从本来的疑惑变成了激动：“不愧是我的卫王叔啊，我们想不到他会在冬日忽然进攻，高句丽也想不到啊，他们从来没有在冬日和我们打过仗的经验，所以才会防守松懈，让我们快速并且简单的夺取了一座城池。”
“现在他们就是两面不是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而且卫王叔没有杀任何小城内的百姓，全部将之遣向了高句丽的其他城池，自己人怎么能不管呢？但是他们的其他城池想要在现在忽然容纳下这么多的流民，怎么可能，内部必然也是矛盾频发。”
李靖十分赞赏的说：“卫王殿下，用兵以奇，又以正，实乃用兵之大家，夺下此一城，高句丽若是来战，那么定然损失惨重，若是不战他们的朝廷颜面尽失不说，开春之后此城仍为大隋前站，加固城墙，一步步慢慢的侵蚀高句丽即可。”
“奇兵夺利，正兵控局。”
“李靖，早知道派伱过去跟卫王叔也学习一番才好。”
“下次有机会的，我想要谁卫王出征一番。”
“好。”
杨广看到邸报为之一振，皇帝当然也是一样，高句丽的战场打肯定是要打的，毕竟高句丽背着大隋之前和高宝宁混在一起，在背后搞蝇营狗苟的小动作也是一两天了，之前抽不出手来只能先对付突厥，现在抽出手来了就得打打狗。
杨坚特地将喜事发给众人看，还让登报，为新年节庆助力一番才好。
李渊却有些苦恼的皱着眉头，杨广问：“表兄怎么了？”
“太子殿下如此下去恐有大功啊。”
太子和晋王的声望现在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杨广却也只得哈哈一笑：“能帮着大隋打胜仗那都是好事。”
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王隆王夫子作为最后的宾客登门了。
“晋王殿下，老夫走的慢，来的晚了，今日来您府上要口酒喝可好啊。”
“王夫子来了，随时都有酒。”
引进府内，在王夫子的眼神示意下，杨广屏退了下人，只留下李渊：“王夫子，表兄是自己人，许多事情我都得他帮我出谋划策。”
王隆尴尬的一笑：“现在朝堂上都说唐国公替陛下掌管鹰扬卫，是大将军之选啊。”
“父皇已经将鹰扬卫的指挥权交到我的手上了。”
王隆这么一听就放心了，就收起了客套的笑容：“殿下，上次和您说过的事情，我已经安排曲阜的几位老先生在年后入京了，以教学的名义来的，到时候殿下可以和他们在学堂碰面，问问情况。”
李渊不知情，杨广就把从王夫子那里听来的杨勇泰山祭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渊非常的惊讶，古来封禅泰山那都是千古一帝才做的事情，杨勇这是妥妥的僭越啊，这要是参上一本，杨勇还能有好？
杨广自然明白，但是事关重大不能轻易上奏，更不能由他自己来上奏。
其实王隆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因为王隆不可能骗他，只是王隆自己也只是听到了消息而已，并未亲眼见到。
这样无凭无据的上奏风险太大了。
“王夫子，今年的学堂考校就定在四月中旬吧，正好此时天气暖和些，接曲阜的诸位先生入京来也好。”
“是也，这样好，而且陛下，今年的学堂考校，老夫就打算改之为科举，各地先考校一遍，再让学子入京一起殿前考校，让陛下亲选人才。”
杨广点点头，这几年来科举的形式已经慢慢做起来，但是还未让学生到过殿前，由皇帝亲自考校选用人才。
现在确实可以往前推进一步了。
“夫子，现在学堂内的学子构成比例如何？”
“八成仍是世家子弟，但是非世家子弟的人数一直都在增加。”
“恩，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这次科举办的越是隆重，也越能增加学子们求学的欲望，前三甲称呼为状元，榜眼，探花，到时候选出来让他们戴大红花，骑马过朱雀长街。”
“殿下真是把细节都想好了。”
杨广说：“若是能出一个平民状元就好了，想必会在百姓中传为佳话。”
“殿下，您是想要操控科举？”
杨广摇摇头：“随口一说罢了，科举必须是公平的，就算是我也不能破坏他的公平性，这才是科举存在的意义，将来一定也是会有平民状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