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将杨秀喊回了大兴城,并且在没有任何预兆之下,升任其为上柱国、西南道(辖今云、贵、川、藏地区)行台尚书令,辖西南边军。
这突然的任命,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西南这些年来并无什么大动荡,算是比较安定的一个版块,杨秀在这边有着元岩的辅佐做的也算是非常不错,怎么突然间搞这么一出?
都说皇帝心思最难猜,确实也是如此的。
刚稳定了幽州军归来的高颎满脸的疲劳,一声轻叹略显无奈之情。
幽州之行可比朝堂上讲的要凶险的多。
高句丽战场上败退之后,军中情绪非常的不稳定,卫王的部下诸多人是不服气的,要重新整军打回去,他一面安抚一面和谈。
很多军中的人将他这个和谈的人反倒是说成了卖国贼,声势浩大的要声讨他这个卖国贼,甚至最凶险的时候拿着刀剑都围了他的营帐。
逼他都只能躲在营帐给,担惊受怕了一晚上,靠着部下的护卫和安抚才算是勉强的渡过了难关。
那是真刀真枪的要声讨国贼,弄的他是焦头烂额,甚至差点将命都交代在那里。
过来给太子擦屁股,搞的心力交瘁。
但是这些事情不利于团结,他只是和皇帝汇报了,并未在朝堂上和奏折里面说。
高颎刚回来就被皇帝拉到了书房内,本以为他处理好了高句丽的事情就可以休息会了,但是没想到皇帝是真会给他出难题。
皇帝问了他一个,他怎么样都想不到的问题。
“晋王势大,如今何为?”
作为皇帝的杨坚,心里面已经开始对杨广感受到了一定的程度上的威胁了。
父子皆雄主,非吉也。
天家无父子,杨勇庸碌,让杨坚有些担心他的能力是否能够在将来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但是却也因此觉得安心,至少太子再怎么样也没有能力推翻他的统治,现在太子蠢笨满朝皆知,废黜在即。
国无储君则不稳,另立储君自然得是杨广了,这些日子过来,他考虑了许久依旧下不了决心立杨广为储君。
其一自然是袁玑的谶语,长幼无序天下大乱。
其二,因为杨广能力太强,而且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和自己太像了,有城府有见底,也担心他和自己一样不甘人下,这乱世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这就是典型的父子关系之间存在的矛盾点。
有能力的男人既希望自己的儿子是有能力的,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平庸的。
他既期待着儿子超越自己,又希望儿子不要超越自己。
最完美的情况就是,当他还健在的时候儿子是平庸且有孝心的,当他不在的时候儿子忽然觉醒了,拥有了超越他的能力打理好帝国,但是因为没有实际的对比,所以也难说真的超越他。
简单的例子就像是父母希望儿子不要早恋,但是也希望大学一毕业马上娶到一个完美的儿媳妇,转头生下大胖孙子。
既要……又要……还要……都要
困住了愚钝者的问题也同样困住了最聪明的人。
自觉正值巅峰的杨坚,并不希望自己年轻的儿子超越了自己。
明白了皇帝痛处的高颎,只得积极的给皇帝出谋划策。
他也是太子岳丈,自然希望太子能复起,但是太子现在已经完全的失了圣宠,皇帝没有任何让他复起的意思。
要知道捅出这档子事情的元孝矩现在可是完全被剥夺了官衔,虽然还没贬为庶人但是也差不多了。
元孝矩本只是想要给女儿撑腰,没想到这番境地,世事难料啊。
太子这边做不了文章了,又想要牵制杨广,最终皇帝决定将之前埋下的棋子拉出来,他的另外一个儿子,益州总管杨秀。
杨秀从小被安排到了外面,并且有名臣辅佐,名将在侧,而且他自己也非常的努力,做出来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
蜀地这些年来,发展的非常不错,兵精粮足,山匪等祸乱也基本都被平定了,做的事情虽然不是多么的轰轰烈烈但是都井井有条,处理得当。
杨坚担心的还是袁玑的谶语,蜀王杨秀,如笼中猛虎,难以关住。
但是这头猛虎现在看起来是个温润尔雅的年轻人,是个稳重有成的少年人,和当年的杨广是那么的相似。
杨坚最终还是放猛虎出笼,毕竟他的身边已经有一头雄师了。
高颎得知了皇帝的决定了就知道这大兴城内的纷争是永远少不了了,皇帝也不想他少了,臣子之间要制衡,皇子之间也要制衡,皇帝之道用好了制衡便算是成功了大半。
大殿之上受封的杨秀意气风发,领下职责。
并且他不用再去益州任职了而是在大兴城内,所管边军也不过是最弱的一支,但是启用的信号已然明确。
朝堂上太子杨勇就像是一个颓废的吉祥物,说不上话,发表不了意见,穿着太子的衣服,就这样站着,满脸的憔悴。
皇帝对众人说:“吐谷浑控制丝路青海道,前些年经常入侵陇西一带,还曾占据西秦故地,虽然那是前朝的事情了,但是控制丝路青海道,对于我朝与西域番邦交流成为了阻碍,朕深感其为将来之敌,不可轻视。”
“所以今日起命蜀王整顿边军,开始去吐谷浑交涉,掌握青海丝路,不得已之时攻打,全权交由蜀王决定。”
杨秀当即领命:“儿臣遵命!”
东征西战,北伐南进,大隋的皇帝一日都不停歇,高句丽战场上虽然算是吃了亏,但是凭借卫王一开始建立的优势,最终谈判之后从地域面积上来说还是赚了。
南朝之战要打,现在又要打吐谷浑,若非大隋国库充盈,真的经不住杨坚这么消耗。
但是国库为什么充盈呢?大臣们心里也有杆秤。
杨广除了有军功可还将大隋的经济带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啊。
那些世家门阀们虽然一开始很反感学堂还有其他的杨广弄出来的事情,但是现在来看虽然出了个寒门贵子,但是大部分受益的还是大家族的子弟,运河流通赚的钱多的也是他们这些人。
西梁银行的出现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全存放财产的地方。
现在他们似乎不太讨厌杨广了。
杨广得到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了,看着邸报的他悠然的等着南陈的传来的消息。
萧琮今日也过来了,杨广并不避讳将邸报给了他看,萧琮看完面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舅兄,你说我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萧琮犹豫了一会:“你比我聪明的多,怎么做你当然心里有数的很,反正我与我父皇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能有舅兄和岳丈的支持,我就安心许多了。”
伸了个懒腰:“暂时其实的事情就先不管他吧,先把南陈的事情处理好。”
没过多久,南陈来汇报消息的小船就到了,这次萧青没有亲自来,而是让属下来汇报,因为萧青近两天都在和人对簿公堂。
“情况如何?”
“民怨沸腾,针对激烈。”
……
建康城京兆府衙,今日府衙内萧青和一堆的布店掌柜正在京兆府尹刘开成的面前对峙着。
萧青被告,其余他的布店掌柜是原告。
状告萧青,低价卖布。
京兆府尹刘开成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微胖男人,当他第一时间接到这张状纸的时候那是一脸的错愕,怎么卖的价格低还能被人告上公堂了?闻所未闻之事啊。
对于布匹的事情他不太了解,但是一想到近日家中夫人莫名其妙的将一整个房间都用布匹填满了,就想着先去问问她夫人这事情。
一问还真的知道,她夫人买那么多的布就是因为金陵布店的底价倾销。
一问价格原价三成左右,这么低的价格,就算是刘开成寻常不关系布匹价格也觉得不对劲了,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布匹的价格有问题。
马上冲到了仓库中,仔细的校验布匹的质量。
刘夫人是刘开成的续弦,才不到三十的年纪,见刘开成检查布就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今日好几家布店的掌柜前来状告金陵布店的萧青,说他恶意售卖低价布匹,咱家既然买了倒省的我去收集证物了,你啊你,咱家又不是没有钱银,捡这个便宜做什么?给下人们做的衣服虽然不用多好,但是也得保质保量,不然传扬出去别人不得说咱家抠门吗?”
被这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顿,刘家夫人登时不愿意了,梨花带雨的说:“你堂堂京兆府衙的府尹,怎么无凭无据的诬陷人呢?我买的布哪里是次品,哪里就扣门了,给咱家省了钱,还落得夫君这般奚落,呜呜呜。”
这老夫少妻,最要命的就是漂亮妻子一哭,刘开成就没办法了。
只得哄着说:“我又不是骂你,只是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你年纪轻被人忽悠了。”
刘夫人随手拿出布来说:“夫君您验验看吧,我这几日抢的布料,我都是自己亲自上手验证过的,全是良品,绝无次品。”
看着自己夫人不服气,刘开成用他的经验直觉判断肯定是被人忽悠了,然后将眼前的布大都检查了一遍。
检查的结果让他大为惊讶:“怎么,寻不出什么瑕疵来,都是良品。”
不敢置信的说:“这怎么可能,这么便宜还全是好货。”
刘夫人见刘开成如此表现,自觉扳回了一成,立即又梨花带雨了起来:“夫君,居然因为我寻常节俭而责怪我,这可是我这些日子每天带人去抢着买回来了,起早贪黑的,偏偏还惹得夫君不悦,大不了我以后净买那些贵的好了,反正夫君也不心疼钱,哼!”
自知理亏刘开成只得不断的安慰:“是我错了,是我冲动了,没想到这么便宜的布还能保质保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哭声收敛的刘夫人,软言细语的说:“夫君,你瞧瞧我给家里省钱你怀疑我,人家金陵布店低价卖还得被其他的布店联合围攻,要我说啊,这布就该这个价格,都是那些布商联合起来诓大家的钱,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我以后从哪去买这么价廉物美的布匹去,不行我都得去公堂上给金陵布店作证。”
“胡闹,你一个妇道人家,上了公堂算怎么回事?”
“哼,夫君,反正不能让这群坏人得逞,不然以后布价就又涨回去了,我在金陵布店可是存了不少钱银的,这样以后到了布都是我先挑。”
“你还存了钱了?”
“是啊,不止我,李夫人,王夫人,府衙主薄的夫人都存了钱,这群蔫坏的布商,这是和我们过不去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建康城的布商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金陵布店了。
而是满建康城有钱,有时间,有本事的少妇们。
所以今日的京兆府衙被围的是水泄不通,那些贵夫人们自己不能来就派了小厮或者婆子来,享受到低价良品布的普通阶级们过来看热闹的可就更多了。
搞的刘开成的府衙人手都不够了,刘开成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深知老百姓最喜欢看热闹的事情是审那些杀头的犯人来释放情绪,或者是奇闻异案来满足好奇心,今日这一桩布店的案子来了这么多人本身就应该算是奇闻了。
刘开成惊堂木一敲大喝:“肃静。”
“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草民等人状告金陵布店掌柜萧青,以残次品售卖布品,扰乱市场,违规售卖,还请府尹明察。”
“萧青,你有何说法?”
“府尹,草民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做的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若是有出售次品草民愿意就此闭店。”
“此言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
“来人啊,将东西拿上来。”
此时一群人拿着所谓的证据,大概二十匹布上来了。
并且拿着其中的一匹展开,从中露出了破洞,厚薄不一,而且边缘都是毛糙,品质极其的差,很明显的劣等品。
“这就是从金陵布店出去的布匹,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是劣质品,金陵布店就用这些东西来低价销售,欺骗百姓,真是把人当猪宰,罪不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