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老爷子你如今忧心昭明,觉得当初是朕武断,直接绝了曦儿与那穆清则的姻缘。可这万事都没有绝对,昭凌是朕亲自选的,你看他俩如今不也处得好好的么?”
养心殿内,身子日趋康健的盛德帝依旧靠在榻上,虽时不时会低头假咳几声,但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的。
作为国丈,谢泊远早几年便已以年老体衰为由退居二线,上次进宫面圣还是在前年的除夕宫宴。
可别看这位如今深居简出身无长物,对方当年可是除了他那好兄弟祁渊明外,另一个辅佐他登上帝位之人。
可以说对于当初被迫争天下的他来说,这一文一武就是他全部的依仗,没了好兄弟他打不下天下,而没了老丈人他则稳不住朝局。
毕竟那些出身名门的臣子,总要有个靠谱的文人领头。
他那老师早早归隐,可不就多亏了他这老丈人么?
因此即便盛德帝并不赞同对方的观点,还是立刻派赵喜去了护国公主府,召那待在府里都能给他惹事的倒霉玩意儿来。
“皇上,实不相瞒,当初祁家败落,您却还要坚持将祁霄抬进公主府时,老臣就是不赞同的。那时候凤曦那丫头也上门来哭求过,可一方面那是您的意思,另一方面老臣当初对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才未入宫说话。”
谢泊远坐在床边,语气也颇为自责。
他如今也七十有二了,早就是个老糊涂了。
可再老的老糊涂,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爱自家小辈的。
可谢琅那小子就够不成器了吧?
当初的凤曦竟比他更甚!
打杀奴仆、构陷亲友、纵马伤人……
“这也就罢了,当年她母后与外祖母新丧,她一滴眼泪未落不说,还背着人赏舞玩乐……是,她当时年纪还小,可老夫这心里还是……”
谢泊远断断续续的说着,盛德帝却也未出声反驳。
以前的凤曦是个什么模样他可太清楚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日子里他真的不止一次庆幸过这倒霉玩意儿疯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又会觉得对不起那丫头,毕竟你庆幸什么不好,你庆幸自家女儿有病。
好在谢泊远很快就停下了对凤曦的追忆,反而是说起祁霄之父祁渊明道:
“常言道一文一武有张有弛,可这文物不和甚至对立也是常态。就比如老臣与祁帅,那就是两个大酒桶,一点就炸!”
听谢泊远说起此事,刚还准备低头假咳的盛德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不就是文武不和么?
武人嫌文臣优柔寡断,文臣骂武人不知变通。
总之在他登位之初,这两帮人是见面就吵……
武将说不过文臣,文臣打不过武将,尤其他这老友和岳丈,能同朝为官全靠他在中间和稀泥!
“祁渊明那厮是什么性子?打不服骂不服的狼!老臣当初不就多说了他两句么?他呢?转头就让人在街上给老夫泼脏水。”
说起此事,谢泊远一个老头子是吹胡子瞪眼,明显记仇的不行:
“您看看,您和老穆都说这祁霄与他爹最像,再想想当初凤曦那丫头对他下的毒手,待他大权在握那丫头还能有活路?”
盛德帝了然。
果然,他这岳丈铺垫了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再次提出这个观点么?
不得不说人这老头子看人还是有点东西的,毕竟祁霄那小子自己也承认了他曾经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嘛……
盛德帝正要出声开解面前的老人家,却听殿外有小太监急冲冲的来报:
“陛下,国公爷,护国公主到了。”
嗯,说到就到,小太监的禀报刚落,凤曦人已经坐在了自己来养心殿经常坐的软垫上。
坐下之后,她反应了一秒、两秒、三秒……
良久,她才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一般十分敷衍的冲盛德帝喊道: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德帝:“……”
谢泊远:“?”
老头子在朝为官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懂规矩的后生,而这还偏偏是他的外孙女。
如此行事,若是惹得自家父皇不悦,这丫头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何况他今日还是想帮她替皇上求一求那穆清则……
想到这里,谢泊远张口便想呵斥凤曦不懂规矩,毕竟他先呵斥,皇上就没机会发作了嘛。
谁知盛德帝的嘴比他还快,直接便没好气的骂道: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朕不召你入宫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进来瞧瞧朕了?”
凤曦实诚点头:
“对啊,您知道您干嘛还要问呢?”
盛德帝:“?”
感情还是朕在这儿自取其辱是吧?
强忍着伸手拍凤曦脑袋的冲动,盛德帝好不容易才咳嗽了几声道:
“少在这儿跟朕胡搅蛮缠,瞧见你外祖了么?还不快叫人。”
见盛德帝提起自己,方才还惊讶于这父女俩相处方式的谢泊远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今日的少女着了身枫色宫裙,明眸澄澈肤若凝脂,尤其是抬眸看向他时,竟让他想起了自家早逝的夫人和女儿。
然而凤曦只是淡淡的看了老人两眼,便实事求是的道:
“可儿臣已在圣旨上书誓,说要与谢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啊。父皇您金口玉言,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盛德帝:“?”
朕金口玉言?
那圣旨上除了首位是朕写的以外,中间不是你自己填的?
说起这圣旨盛德帝就气得不行!
那是他给这倒霉玩意儿保命用的,她呢?她居然拿去断绝关系!
见盛德帝气得想打人,一旁的谢泊远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皇上,前些日子的事儿本就是我谢家不对,公主此举老夫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国丈……”
看了看那边不为所动的女儿,又瞧了瞧自觉理亏而不曾发难的岳丈,盛德帝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昭明,老国公今日入宫乃是为那日谢濂二人之举请罪,朕与老国公商议后决定革去谢濂大理寺卿的官职,责令他与谢琅在家思过半年。另外就是这白月光与朱砂痣你到底想选哪一个?你在入宫的路上可想好了?”
盛德帝语重心长,然后就听自家在入宫马车上睡了一路的女儿道:
“白月光,朱砂痣,这都要有才能选啊。这都没有怎么选嘛?儿臣拿头给你们选么?”
盛德帝、谢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