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把手搭在书架上:「难道万贵妃在栖凤榻对面摆一个书架,纯粹是为了显得自己儒雅?」
李广道:「一准是这样。」
徐胖子却从常风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整个东暖阁,就书架后面这片墙咱们没查过啊!」
常风微微点头。他问李广:「李公公,我们是否可以挪开书架?」
李广道:「挪就是了。不过你们抓点紧。别耽误皇上和皇后就寝。」
常风跟徐胖子、石文义、钱宁合力,将书架挪开。
常风带好聚宝戒,开始一寸寸敲击墙面,寻找暗格。
可惜,聚宝戒声声都是闷响。根本没有暗格!
常风有些懊恼:「这面墙没有暗格。怪了,媚书能藏在哪儿呢?」
李广催促:「把书架先复位。你们撤吧。今日虽未找到媚书,你们却帮皇上找到了郕戾王的对联、纪太后的遗物、皇上的长命锁。」
「就算皇上没有赏赐。管着厂卫的怀恩公公也会给你们赏的。」
常风无奈:「好吧。」
四人合力,将书架复位。
常风正要走,一不留神瞥了一眼书架。
书架的最中间,摆着四书的书盒。
四书是天下书之祖。家资殷实些的读书人,为表对四书的恭敬,通常会在书籍外加一个木制书盒。书盒背上备注书名。
东暖阁书架上,四书的排列顺序不对。
读书人都知道,书架摆放四书。从左至右依次为《论语》、《孟子》、《大学》、《中庸》。
因为周礼以左为尊。记录孔圣人言论的《论语》,自然该在最左边。
这个书架上,却是乱放的。《论语》在中间。
常风是汉历七月盛夏生人。用后世的话说,他是个妥妥的***座强迫症晚期。
看到四书摆放错了,他伸手去调换顺序。
可是,刚拿起《论语》的书盒,他就察觉到书盒的份量不对!
《论语》共一万六千字,二十篇四百九十二章。无论宋版还是元版、明版,都是一页正反两章。一共二百四十六页。
真正的读书人,都知道《论语》书盒的份量。
可是,常风手中的书盒,份量至少轻了一半!
他打开了书盒。里面哪里是什么《论语》?
只见书盒内装着薄薄的一个小书册。封皮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
「巫山二十八式」。
「臣万安进」。
常风翻动书册。只见里面全是各种衽席之娱的招式,还有惟妙惟肖的插图。
常风看了一眼《巫山二十八式》里的插图,又看了一眼栖凤榻。
他仿佛看到,四十出头的先皇,跟年近六十、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万贵妃,正在栖凤榻上做那快活事情。
这自行脑补的场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先皇的口味太重了!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李广不耐烦的催促:「常千户,怎么还不走啊?」
常风扬了扬手里的书:「李公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看这是甚?」
李广接过去看了几眼:「阿弥陀佛,伤阴德啊!这就是万安献给先皇的媚书?」
常风兴奋的说:「我师傅生前曾跟我说过。越显眼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注意。」
「我今日查乾清宫也好,查坤宁宫也罢。先入为主认为先皇会设置暗格,收藏媚书。」
「却没曾想过。先皇在世时,坤宁宫是万贵妃的坤宁宫。几本媚书而已,何须设置暗格收藏?」
「随便找几个书盒套上也就是了!」
徐胖子在一旁插话:「皇上不是说,媚书应该有二十几本嘛?」
常风又拿起一个书盒打开。一上手,他就感觉这个书盒的份量偏重。
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本书册。一本《房中秘》,一本《素女习经》,一本《天下至道谈》。
再翻找书盒,什么《玉房诀》、《双梅景》、《玄女明经》.......
片刻后,常风整整找出了一堆媚书。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六本。本本带插图——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有血有肉的那种。
每一本的书封上,都留下了万安的工字小楷「臣万安进」。
徐胖子道:「我得翻翻内容,确认下都是媚书。给皇上办差,仔细点没错!」
徐胖子仔细的看着,他虽是花丛老手,但书中招式他大部分都没见过。
常风在一旁跟着看,直呼:「好家伙!都是至邪的法子啊!万安罪该万死!」
正在此时,弘治帝和张皇后走了进来。
弘治帝问:「怎么罪该万死?」
常风跪倒在地:「禀皇上。万安所献媚书,共计二十六本,已经全部找到。万安罪该万死!」
弘治帝随便拿起一本,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地上:「非礼勿视!」
随后他问:「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些媚书的?」
常风苦笑一声:「臣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媚书根本没藏在什么暗格之中。就放在书架上的书盒里。」
弘治帝很高兴。终于有了光明正大赶走万安的理由。他道:「这些邪书放在宫中,恐怕会败了皇宫气运。你先拿回去。」
「明日一早,朕破例准你以千户身份参加早朝。到时带齐这二十六本书!」
二十六本书,被装进了一个书箱。
常风背着书箱,跟徐胖子他们出得宫门。
徐胖子对石文义、钱宁说:「你们俩先回去。我有几句话单独对常爷说。」
二人离开。
徐胖子的胖脸上,仿佛绽放出两朵红红的桃花:「嘿嘿。这箱子书,咱哥俩今晚一人一半儿如何?」ap.
「我带到怡红楼去。跟赛棠红好好研习研习。」
「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嘛,叫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常风道:「不行!这是万安的罪证。我得带回宅子里好好看管。明日一早将罪证公诸于群臣。」
「这么重要的罪证,你别想带到怡红楼去!少了一本,咱们的差事就不算圆满。」
徐胖子有些不高兴:「怎么常爷,你还想吃独食咋滴!」
常风笑道:「哪儿能啊。我真是怕遗失了罪证。」
任徐胖子好说歹说,常风就是不松口。他背着书箱,骑着马回了府。
至于夜间常风有没有跟刘笑嫣「学而时习之」,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