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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可疑

    送走二人,郭信转头进入节帅府内。青州的帅府虽不知是何时何人修葺,但规模不小,形制相当规整。此外,藩镇帅府不仅是节度使日常居住的场所,同样需要在府衙处断政务,帅府正殿以前的部分其实与衙署无异,日常会有幕府官员到衙署上值。

    不过此时衙署里只剩下披坚执锐的军汉,郭信交代武夫们不得私自抢掠后,继续往里面走。刚走到前厅边上,就听见一旁的庑殿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前去一看,发现先前在殿上作陪的青州属官们都挤在里面,而几个军汉正守着殿门不让他们出去。

    “刘铢之举我等实属不知,军爷开恩放我等出去罢!”

    “至少给口水喝罢!”

    “吵什么!敢害俺们将军,若非军令,早杀了你们!”

    领头的守殿军汉说着将横刀从腰间抽出半截,但很快,他扶着剑柄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按着将刀刃插了回去。

    军汉回头看见郭信的脸,忙退后一步抱拳道:“不知道郭将军来了,卑下失礼。”

    郭信认真打量了军汉一会儿,印象里军汉应该是个十将,便道:“很多事并非杀人就能解决,要靠脑子。”

    十将诺诺称是,这时庑殿里的属官们也反应过来,有人甚至已经跪拜在地。

    “郭将军明鉴,刘铢阴谋图害,非是我等之过啊!”

    “是啊,我等亦不知情,不然怎敢妄行违逆之事!”

    郭信看见里面有些人还比较面熟,应该是在城外迎接时就彼此行过礼的,便问旁边的军汉:“何故将官人们收在此处?”

    守殿的军汉露出苦色,抱拳道:“郭将军冤枉俺们了,这些官儿哪是俺们捉来的,是他们自己藏在这房里,赵指挥使便叫咱们几个先看着。”

    “哦,”郭信瞧了一眼露出祈求眼神的官员们,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尔等之间有无本府幕僚?本将有事要问。”

    其中一些人抱拳出来,郭信便挑了其中一个看上去长相端正的汉子,随后对看守的十将挥了挥手:“去叫个识字的军中属吏来,逐一验明印信后,不是幕府官的便放了罢。”

    “得令。”

    郭信在正殿后面找了一间偏院,偏院原本的主人应该是刘铢的某个家眷,院子里还保持着日常生活的样子,亲兵简单查看后从旁边为他收拾出一间屋子,郭信坐下后便叫来刚才的幕府属官问话。

    “尔是何人,现任什么职事?”

    “禀将军,下官姓许名丰,本州人士,忝为幕府军部推官,在府上为赵公制公府文。”

    郭信便冷眼问道:“刘铢今日设宴杀我行营主将,此事许推官知否?”

    许丰皱眉:“此事不仅我不知,恐诸官皆不知晓!”

    郭信佯作怒意:“身居幕府,在主公之侧,如此大事岂能不知!”

    许丰摘下了方顶园翅的幞头,颇为硬气地冷哼一声:“当真不知!郭将军若不信,何必说这些话,让兵士将许某的头取走便是!”

    两侧亲兵当即便要上前,郭信拦住他们,语气缓和下来,“许推官无虑,我身在将旅,却真不是好杀之人。”

    郭信想到殿上甲士进来时,除了刘铢,众属官们的表现确实不像知情,且殿上那么多人,之前两边人推杯换盏时的气氛也很难演出来!刘铢此番设宴密谋行凶,除了麾下牙兵,恐怕知情人确实不多,不然禁军行营已移驻城内,这种事泄露出去风险太大。

    眼前的许丰显然也不在刘铢心腹之列。

    刚喝了酒,又说了半天的话,郭信这时觉得口干舌燥,遂令亲兵端上茶水,并亲自向许丰倒了一杯,道:“今日遭遇杀身之祸,险些要死在此地,许推官还是恕我失礼罢。”

    许丰将幞头重新戴在顶上,躬身接过水,默然向郭信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显然也口渴了。

    郭信润润嗓子,换上客气的语气继续开口道:“我不想在此事上牵连太多无关的人,但此事毕竟关系重大,我仍需弄个清楚,不然对上下都无法交代。至于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刘公在青州断然是待不下去了。我问许推官一些事情,还请推官勿要向我隐瞒。”

    许丰点点头:“郭将军明义,甫遭横祸尚能有此心境,下官敬佩。将军想知道什么,下官定以实情相告。”

    郭信称好,便开口问刘铢称病搁置入朝之事,以及今日之事是否早有预兆。

    许丰微微沉吟:“官家诞辰,诸镇皆有移调,唯有刘公诏书只言入朝,不言移镇,亦不提入朝晋官,刘公对此确有不满,意欲以称病表示尚有节镇之心,此事青州众官皆知。

    但听闻朝廷禁军行营将驻青州,刘公便在府前提到过,要将收过春夏的盐麯税后赴朝请命……是本月的早间事了,将军只需稍一打听,应还有不少人记得。故而今日殿上之事,完全出乎下官意料,诸同僚亦皆十分惊诧。”

    许丰说着抬头看了郭信一眼:“好在郭将军识破,不然下官或也将因此受挟为贼了。”

    这事里面果然有蹊跷!听许丰所言刘铢明明已经准备离镇,今日何必还要设鸿门宴杀自己等人?而且禁军已在城中,死了自己还有向训接任掌军,他哪来的胆子?

    其实郭信此刻已经不在乎刘铢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毕竟更大的事还在后面!他只想搞清楚刘铢是否真的只是脑子一热,独自与身边心腹策划了整个事件。

    郭信又细问几句,一番问答后,看出许丰确实不知详情,正逢这时门外亲兵禀报称符昭信请见,许丰遂趁机向郭信告退。

    郭信点头应允,等到许丰离开后就吩咐郭朴:“叫人暗中盯着此人,看他是否会去见什么人,且不能叫他跑了。”

    郭朴应声而去,郭信又将符昭信请进来,并屏退了身侧亲兵,单独与符昭信说话。

    符昭信进屋先是一番告罪,称自己判断失误,没想到刘铢真会干出这种事。

    郭信瞧了一眼符昭信,符昭信脸上的惭愧似乎不是装的,郭信便请他对坐,并递上茶水说道:“符郎恐怕没看错人,只是因为其中变数符郎尚不知晓。

    符昭信送到嘴边的茶盏一顿,疑问道:“什么变数?”

    “想害我的并非刘铢,而是另有其人!”

    “何人要对郭郎下手?”

    “闫晋卿!”

    郭信将三个字的名字咬的清楚,却并非是他乱说。

    主要是疑点太多,首先就是闫晋卿身上的密诏,那封情况不对则擒杀刘铢密诏是真的,但是只要稍想一想,若是小官家和党羽想在行营除掉自己,仅靠闫晋卿那点人根本无法保证成事,最好的方式也是用密诏的号令引求外援,而假借刘铢的手杀自己则再合适不过。

    谁能保证那闫晋卿身上只有在兖州示人的那一封密诏?

    此外今天闫晋卿的表现也十分可疑,在郭信胁迫刘铢时闫晋卿没站出来说一句话,偏偏是郭信在处置后续时突然冒出来告诫他不要杀刘铢。那时连一直相信刘铢的郭琼都没说什么,闫晋卿为何想要一个险些就在宴上杀死自己的人活着?

    但如果设想今天的鸿门宴实则是闫晋卿和刘铢勾结好的设计,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且这样的安排非常隐蔽巧妙!盖因刘铢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以为与朝廷官家不对付,如果借刘铢的手杀了自己,到时连父亲郭威都只能怪刘铢,根本怀疑不到别人身上——而对于想要继续掌权的刘铢,身居宫中的官家又恰恰可以给他开出足够的报酬。

    郭信认为自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青州八成是宫中早就设计好的一桩戏,从调令自己领兵开始,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这出戏。而如果真的是闫晋卿提前勾结刘铢设计除掉自己,那这件事显然还没有真正结束。

    郭信简单说了自己的部分猜测,但只提闫晋卿,并不提宫中的人,许多事并没有必要说得太清楚。随后就静静等待符昭信的反应。

    符昭信果然表现得十分惊讶,呷了一口浓茶,才缓缓道:“郭郎所言……关系十分重大,我将传达家父。”

    符昭信自然无法代表符家做决策,但郭信要通过他传达给符彦卿一些已经十分明显的信号,在真正引起风暴的大事发生前,总不能让符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郭信引开话题,谈及将要请符彦卿领兵入镇之事,符昭信便称将写信向符彦卿陈明青州之事。

    两人又闲谈两句,其实在郭信看来,符昭信和符昭序两兄弟很不一样,符昭序确实是按照武夫标准培养的藩镇子弟,只是没那么粗野罢了,而符昭信谈吐间则比他的长兄还要像一个读书人。

    不多时符昭信将要告退,郭信送他出门,正遇上赵匡胤找了过来。

    赵匡胤只是看了符昭信一眼,便禀报道:“府上人等均已收入后院,末将令兄弟们日夜看守,不会逃脱一人。”

    郭信颔首,赵匡胤又凑近一步道:“刘公府上美姬众多,且妻女样貌不凡!如今尚有一女在阁,末将是否令人将其请来为主公一看?”

    郭信赶紧用余光看了符昭信一眼,果然见脸上含笑,投来揶揄的目光。

    “看什么?严加看管,不得让手下冒犯!”郭信顿时皱眉无语,自己未来的舅子就在旁边,这黑脸太会挑时候。

    赵匡胤一头雾水,只得抱拳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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