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的骤然离世,让代都督鲁肃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压力。
私心里鲁肃是佩服周瑜的,毕竟他能凭借着孙伯符时旧臣的身份,以及赤壁之战极其过硬的战绩,将江东捏合成完整的一块,无分江淮荆州与江东。
成分如此驳杂的部下,鲁肃能梳理的清楚,但完全无法如周公瑾那时以威望御之。
求战心切的如甘宁等,认为鲁肃不通战阵,非良帅也。
窥伺刘备的如吕蒙等,认为鲁肃卖江东求荣,实小人也。
以及此前公瑾的亲随庞统,求见孙侯而不得,于是干脆去了刘备处。
更有吕蒙与甘宁的矛盾公开化,宴会上吕蒙失言称甘宁为斗将,结果孙侯各打五十大板,有意偏袒吕蒙这个亲将。
等等等等,这些事情都让鲁肃感到心累。
至于荆州……鲁肃翻开了之前整理的完整的记录。
水力坊和新的种田之法都非常扎眼,其间还有士卒的动向猜测。
细作认为刘备或正在攻取益州,但战况如何尚不清楚。
这份报告下面还有吕蒙的意见:索回江陵城,以此制刘备,收回四郡,与曹操隔江而守。
这份意见自然不在鲁肃的考虑范围之内。
随手将这份意见抛开,鲁肃便见到步骘去而复返:
“都督,吕蒙将军领军出营了。”
“什么?!”鲁肃惊愕:“无我手令,如何出军?何故出军?”
步骘不卑不亢:
“吕蒙将军的令官称出兵事宜已上表孙侯,请都督勿虑。”
鲁肃呆立半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最终摆手示意步骘该干嘛干嘛去。
虽然心中明白孙侯多半是恼怒于刘备对益州的不告而取,但鲁肃还是认为需要劝谏一二。
江东未定,何故如此兴兵?远不如命刘备交出圆车法和种田法以作赔偿来的划算!
叹了口气,鲁肃铺纸研墨,并在心里纠结是否要给孔明去信一封?
……
刘封对于临沮的生活安之若素。
或者说被迫安之若素。
毕竟面对的是张飞,自己的上级兼三叔。
无论是打骂还是处罚,刘封都只有老老实实挨着的份儿。
一开始刘封有很多想法和揣测,比如阿斗啦阿斗啦还有阿斗啦。
但一段时间过后,虽然三叔对自己要求严厉,但私下还会给自己擦拭药酒,苦心交待,于是刘封心中那不着边际的想法便也慢慢淡去。
直到糜家子到来,刘封才感觉到这个枯燥的生活有了点意思。
再直到那逃兵马谡被扭送过来,刘封就感觉:
这临沮生活真是太有意思啦。
每天单单看糜拖腿和马逃兵两人拌嘴,就能给刘封平淡的生活增添不少乐子。
这两人既然都对自己发配至此的原因讳莫如深,那刘封干脆就以两人互相的外号相称。
而在马逃兵进来三个月之后,刘封接到了张飞的命令。
收拾行装,守军开拔!
虽然上级并没有说明是去哪里,但沿江而上,过峡道一路向西,刘封也猜到到了益州地界。
“马逃兵,你此前便是在这里做了逃兵?”
马谡已经懒得争辩,看着远方的秭归城回忆道:
“主公当时扮作军师亲随,诱骗那叛军的将军出阵,随后一刀斩了那叛贼,从秭归城到江州城,俱不战而降。”
“主公勇谋双全!”
刘封不说话,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父亲当真勇猛!
畅想完毕,刘封反而是有些忧心忡忡:
“连临沮守军都要调至益州,看来父亲对于益州已是势在必得。”
“就是不知若是江东在荆州作梗,会如何?”
“孙侯江东之主,与主公结盟,何会行如此卑劣行径?”这是马谡说的。
“孙侯必然作梗,但有关将军在,荆州无忧!”这是糜芳说的。
随即糜芳就笑了出来:
“马逃兵你自称熟读兵书,竟连孙侯的这等反复之人的心性都看不出来吗?”
马谡皱眉,试探性问道:
“孙侯竟真的如此行事?”
糜芳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刘封则在一旁,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
这也是让他一直以来很迷惑的一点:
糜拖腿对于关羽关将军的信心非常足,比他这个关羽的侄子都要相信关将军。
但对于江东却似乎总是报以恶评,以及有点看热闹的心态。
马逃兵则是对于拿取益州信心十足,言语间根本没考虑过益州牧刘季玉其人。
而且言谈间对父亲刘备同样信心十足,刘璋张鲁马超韩遂似乎都不入其眼。
糜家子比他刘封更像关羽的侄子。
马家郎比他刘封更像刘备的儿子。
但若是刘封要详细询问的话,两人就默契的闭口不谈,让刘封十分好奇。
“走吧。”
刘封紧了紧绑腿,这东西也不知道父亲从哪儿寻来的法子,确实能帮助走路。
而且扎上绑腿之后,感觉士卒看起来也比寻常锐勇了一些。
“若是逃兵你说的没错,从这里到江州城,还要走好些天呢。”
马谡也默默仔细检查绑腿,不说话。
此去益州,若接战再做逃兵,他会被张飞直接在战场上斩了吗?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刘封见到了益州独特的风光。
险峻的悬崖,蜿折的江水,猿猴啼鸣不绝,风景秀丽无匹。
到了江州城之后,刘封等人也不过是稍事休整,随后便再度开拔。
只不过这次开拔之后队伍明显更加壮大,而主将张飞身边也多了一老一年轻两个副将。
“那个年轻的是霍峻,颇有领军才能。”
马谡看向霍峻,毫不掩饰羡慕。
他苦读兵书,就是想受到如这霍峻一般的青睐!
可惜……马谡看了看霍峻穿着的铠甲,又看了看自己的仅有胸腹部位有两块皮甲,大写的寒酸。
张飞看向这个年龄比黄忠还要大一些的副将,略恭敬问道:
“严老将军,大哥催得急俺就没细问,还请告知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领军到达江州之后,兄长只是说军情紧急,随后命自己统帅霍峻严颜两将,兵发白水关。
霍峻他再清楚不过,光幕中的战绩比他张飞还耀眼三分。
至于这个严颜就不清楚了,大哥只说是益州本地人,且以汉将自居,值得信赖,只是不知为何,张飞看到对方便觉得颇为投缘。
严颜也很感动于张飞的态度,详细道:
“半个月前,刘璋遥令庞羲只身入成都,庞羲拒。”
“随后刘璋便发檄文,称庞羲与李异密谋,都想待价而卖益州,兴兵讨庞羲。”
“但不克,于是数日前刘璋遥令白水关守军击庞羲。”
“主公担心张鲁异动,趁机入益州危殆百姓,故令我等遵张将军节制,援白水关,需确保张鲁不能进犯益州。”
霍峻在旁边补充道:
“刘益州想剪除庞羲由来已久,只是此前有李异掣肘,两人一北一东不好动手。”
“故而军师分析,李异死后刘璋欲收拢益州之权,因此才如此果断逼迫庞羲。”
张飞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恐怕还少不了庞军师的推波助澜。
但张飞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那刘季玉与庞羲如此大打出手,就不担心在旁边的兄长?”
霍峻摇头笑道:
“三将军说笑了,我等从贫瘠的荆州四郡,逆流而上来益州,所获六城皆小城。”
“粮草必然不足,如何能起大军威胁益州呢?”
“况且,赵将军也按照庞军师之令,每隔十日就给刘益州写信求粮。”
庞军师还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张飞摇头,不再多问:
“全军有令,兵发白水关!”
……
阆中城,庞羲站在城楼上发呆。
城池已经残破了少许,此前刘璋军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修复。
攻城方敷衍,守城方决绝,所以玩了几天攻防之后,刘璋军便默契退兵。
此时站在高处看着前方的旷野庞羲却不轻松,仿佛已经看到了几日后白水关守军铺天盖地而来。
“不听人言,刘季玉真是蠢若豚犬!”庞羲拍了一下墙头怒骂。
陪伴在旁的赵筰默不作声,只是轻声道:
“依筰之见,刘益州恐怕当真欲手刃将军,将军还需提早准备退路才是。”
庞羲沉默不语,片刻后反问:
“先生是为刘荆州做说客?”
赵筰大大方方点点头:
“刘荆州仁德,与在下闲谈时曾言,李异死后刘益州必欲杀将军。”
“筰身为阆中人,知将军十几年来治阆中之仁德,故请命刘荆州,单骑前来,欲救将军于水火。”
庞羲涩声问道:
“刘荆州能抗白水军乎?”
虽然刘备此前没说过,但赵筰毫不犹豫,轻轻掸了掸袖子举重若轻道:
“刘荆州麾下齐聚卧龙凤雏,区区白水军,只要将军能坚守阆中城,白水军必破!”
既如此,庞羲也不犹豫:“请先生发信吧。”
同时庞羲心里不由得反问,短短不到半年,情形如何竟成了这个样子?
“益州情形如何竟成了这样子?”刘备看着桌子上的情报不胜唏嘘。
庞统浑不在意道:
“不过推波助澜的小计耳,庞羲处有赵筰相助,刘季玉处他自己必不听劝。”
“如此简单?”刘备反问。
庞统浑不在意点点头:
“若刘季玉愿意与庞羲开诚布公一谈,此计自破。”
“然,刘季玉性虽仁,无宽。”
今天给家里装家具去了,第二更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