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厥与徐庶两人的手紧紧握住了。
只消一眼,徐庶便从董厥现在的打扮猜出来一些情况,摇头道:
“龚袭何必行如此险事?”
董厥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
“若无如此险招,如何能面见军师?主公想必此时羡慕我得紧呢!”
说起来刘备,徐庶也心下有些黯然,一时间想开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董厥心细,见其态度主动道:
“主公一切安好,只是徐军师走后还砍了北面的一片林子,无事时便日日北望。”
徐庶长叹一声:“我负主公多矣。”
“徐军师也不必如此自责。”董厥安慰道:
“主公有诸葛军师和庞军师辅佐,一切无忧。”
徐庶哑然失笑:
“如此也好,当时士元曾与孔明颇不对付,想不到如今竟还是共襄汉业去了。”
随即徐庶想到自己如今处境,不由得摇头。
董厥不语,手伸进怀里将那封用牛皮包好的密信拿了出来。
扫平河北之后曹操便将据点迁去了邺城,许都仅留朝廷天子百官,并留亲信和亲将监督。
只要不接近天子所在问题就不大,因此董厥才敢在准备了两天之后贸然行事。
“此乃主公与两位军师写给徐军师的亲笔信。”董厥松了一口气将其慎重的放到徐庶手中。
“密信送到,某这一趟也算不辱使命。”
徐庶一时间感觉手上沉甸甸的。
小心的拆开密信,徐庶快速阅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万分精彩。
“主公……竟已取了益州?!”
屈指敲了两下脑门,来回走了几步徐庶便断定:
“若是益州由士元谋取的话,那想来最迟明岁开春,汉中便要平定了,迟则生变。”
“如今曹操应是稳扎稳打,欲先图雍凉,再入汉中。”
“此时张鲁堪称孤立无援,若能大军迫之,逼其内部生乱,则汉中亦是覆手可平也!”
董厥往后退了一步以示避嫌,避免自己看到密信上的内容。
不过听着徐庶的这番论述,董厥反倒一时间有些欣慰,这个一开始看到时给他的印象是清瘦消颓的徐庶,在此时重新变得意气风发,宛如数年前见面的样子一般。
仗剑游侠舒意气,正直审慎怀豪情。
……
阳平关下,张飞与法正站近观看关隘。
“庞军师怎么如此……”法正看着后面的庞统,不仅站得远远的,甚至拉了两个士卒持盾,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张飞摇头,揽着法正的肩膀亲昵道:
“庞军师最惧流矢,这次能跟着俺老张一起来到这里已经殊为难得了。”
法正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这种亲昵姿态,但还是为庞统说话道: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庞军师此举无差错。”
张飞点点头不置可否,仰头看着阳平关,上面的士卒正一脸紧张的打量着他们,同时也有弓卒在尝试射箭,但距离太远并没什么用处。
于是张飞低头对怀里的法正道:
“孝直可愿领一偏师,绕袭阳平关之后?”
法正认真思忖一番道:
“若有精兵良将,正愿与其同去扰袭,以作将军策应!”
张飞笑笑,放开法正道:
“霍峻霍仲邈,昨日便已向我请战,欲从此渡汉江,越山向东,守定军山为呼应。”
法正一惊,只觉得这计策竟与自己所想相差仿佛,不由得对这霍仲邈佩服万分,此前所见时对方少言寡语,没想到竟有内秀,堪称智将。
“既如此,某请随霍将军同去。”法正请战。
张飞点头应允:“仲邈亦服孝直之才……不过此事尚且需要再等等,等出兵时候我自会派遣亲兵寻你。”
法正只觉得建功立业近在眼前,走路时候脚步都有点轻飘飘的。
目送法正离开,张飞唤来亲兵:“请霍将军过来。”
随后霍峻便一路小跑过来。
张飞开门见山:
“庞军师麾下法孝直,提议我等攻阳平关时,遣一精卒良将,绕行米仓山往定军山,既可威慑阳平关,亦可扰袭汉中腹地。”
“其人认为,能担此任者,唯有仲邈,你以为如何?”
霍峻自无不可,心中热血沸腾,喜滋滋的离开了。
再次看了两眼阳平关,张飞带着亲兵沿着汉水往西,走了三四百步便遇到了庞统。
此时的季汉军已在这里搭建起来了一个临时的码头,庞统正在指挥着士卒们将流马上的东西拆卸下来在一旁放好。
这些流马在庞统建议下,用绳子首尾相连。
从葭萌关至此,西汉水逆流时士卒用绳子在岸上拖行,到了汉水顺流时只需要驾一叶扁舟,便可牵着它们至此。
张飞好奇打量着卸下来的东西,除了粮草之外便是一些木头或者铁器件,零零碎碎的。
“这些真能打造出来那云梯和井阑?”
庞统信心满满:“翼德瞧好便是,五日之内定让你能用其攻城。”
井阑与折叠云梯的构造早在公安县时便被孔明和黄月英摸索、复制、拆解的明明白白。
随后孔明就发现这东西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运输。
平原还好,如益州这种地方即使装了轮子也是寸步难行。
所以最终为益州定制出来的就是这种特别版本,关键零件在后方直接制作加工,如此运到前线后再就近砍点树便能复现出来。
于是在公安时孔明与黄月英便从军中选取了五百巧手士卒,教其军械制作之法,换做巧匠。
此次亦随着流马一同来到,这也是庞统的底气来源。
庞统既然如此说,那张飞自无不可。
回到自己中军大帐之后,张飞想了又想,还是吩咐范疆:
“去把封儿唤来。”
张飞小憩了一下,再睁开眼便看到刘封束手,安静的站在面前,显然已经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倒是沉得住气了。”张飞夸奖了一句。
“三叔,可是我惹父亲不快了?”
刘封强忍心中的情绪,颤声道:“封儿从未想过与阿斗…”
张飞抢先摇头打断刘封的话,想了一下如实道:
“等阿斗长大,那可有乐子看了。”
指指椅子示意刘封坐下,张飞大力拍了拍这个侄儿的肩膀:
“汝还年轻,若欲为良将,如何能不知兵?”
这个简单的说法成功说服了刘封。
于是刘封换了个方向:
“那糜家子和马幼常呢?”
张飞轻描淡写如实回答:
“糜芳私通江东,马谡弃军而逃。”
刘封一时间大为震撼:
“竟不斩之,父亲也是仁善。”
张飞不回答,而是另外问道:
“那若战场上糜马二子遇危,伱救还是不救?”
“这……”刘封迟疑了。
他刚想调侃一下这个问题,便看到三叔面沉如水,双眼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他。
咬咬牙,刘封道:
“当然要救,在伍则是同袍,其罪当不当死,还是应由父亲和三叔决定。”
张飞目光移开,刘封感到压力陡然一轻。
“这是一斤蔗糖,乃是你父亲交给你的,若是怯战或受伤,可以吃上一块,有些许作用。”
张飞指着桌子上一个纸包介绍,随即郑重叮嘱道:
“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刚才说过的话?哪一句?刘封提着小纸包有点茫然。
五天时间转瞬即过,阳平关守将杨任看着对面军营中推出来的东西,与左右笑道:
“这张飞竟还想再次使诈!”
“此前诳语于高沛赚得白水关,竟想使此小计诳吓我等?以为吾乃是那高沛一般无能乎?”
汉中益州相连,因此白水关的消息传到了这里,但杨任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那高沛杨怀竟妄称名将,果然是无能之辈徒有虚名!
此次看到这张飞推出来的东西更是沾沾自喜:
我果有名将之风,未战而先算!想到此杨任也不犹豫:
“传令下去,此乃敌将或乱军心之计,俱是当不得用的东西,乱语扰军心者斩!”
张飞有条不紊的下令,让士卒们藏于井阑之后推车前进,随后到了射程便开始射箭压制阳平关城头。
其次折叠云梯再行,士卒们也藏于其中,准备伺机攻城。
“敌方军心已乱!”
看着阳平关上的士卒慌乱奔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效果如此之好,但庞统还是大声做出判断。
并遗憾法孝直不在此,不然传自己命令岂不是更有气派?
不用庞统说,张飞已经骑马往前压,同时大声咆哮让士卒加快进攻,抓住机会努力前压。
刘封等三人站在军阵中,他们属于预备队,此时睁大眼睛看着前方堪称惨烈的场景。
同袍们喊着号子拽动麻绳,将云梯伸展开,随后一个个悍不畏死顺着云梯往上爬。
虽然井阑上箭如雨下成功压制了阳平关城头,但事先准备好的防御用的东西还是不受影响。
士卒们从城头跌下,摔在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偶尔还有没死透的还能呻吟两声。
马谡紧紧咬着牙,感觉自己身体再次开始发抖。
刘封面无表情,类似的场景在荆州南逃时他已经见过。
在怀中摸了摸,刘封摸出来一块混着汗水的蔗糖,粗暴的捏开马谡的嘴巴塞了进去。
马谡想怒骂,但是舌尖上绽出的甘甜味道让他一瞬间如痴如醉,理智也回归少许。
刘封头也不回,睁大眼睛看着阳平关的攻防,说给两人听:
“准备一下,至多还有两拨,便轮到我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