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豪强诸事放下,孔明则注意到了第二次出现的这个名词:
“五代十国……想来应是唐灭宋立之间的那一段乱世?”
庞统确认:“此前曾言博陵崔晚唐兴盛之后在五代十国被重创,应便是指这朝代更替之乱世。”
“十国之意易解,这五代应是说如那晋代魏一般,五朝更替。”
孔明想象了一下:
“那交州还会自称巨唐节度使讨伐宋朝,如此看来不妨如此猜测。”
“唐灭之后中原地区五个朝代连续更替,而如辽东岭南交州甚至蜀中等道路难通之地的,巨唐节度使拥军自立为国。”
庞统点头,当前知道的并不多所以只能按此猜测:
“那光幕说马超与吕布‘适应版本’……五代十国尚武成风?”
“数十个如吕布一般的猛将杀来杀去,武乱至此?”
“好家伙!”张飞感叹:
“这得死多少个义父啊?”
……
“军功豪帅?”李世民品味着这个词儿。
各种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李世民直接发问:
“莫非唐非以强灭国?”
“不,不对。”李世民直接摇头,归义军的事迹他还记得清楚,晚唐时连河西都收不回来。
那义士张议潮求河西节度使而不得,整了个归义军节度使都让那晚唐不肖子孙防范至此,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强灭国的样子,反倒是很常规的以弱灭国。
“或是那乱世之国皆承唐制?”长孙无忌小心推测:
“就如汉承秦制,我唐亦有参考前隋,那乱世立国者自然颇崇大家。”
这个说法倒是合理,李世民不由点头,他之武功,名传后世都颇多赞誉,能让两百年后的乱军佩服简直不要太正常!
不过想着一群乱军打着自己的旗号,李世民的神色就有点微妙,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东汉被开发出来的豪强-名士-官场这个版本玩法,其中有相当关键的一环就是察举制,也因此诞生了名士这种东西。
咱们现在熟知的举孝廉只是察举制当中的一种。
西汉设有孝廉、秀才、察廉、光禄四行、贤良方正等。
东汉顺应学风增设明经、明法。
秀才这个后来要避刘秀讳改成了茂才,并在东汉改成了岁举。
察举制这个东西问题很大,因为它是一套自下而上的推举人才制度,本质上来说是中央的一种让权。
豪强们在理解了这套玩法之后,借着东汉的学风,他们应运而生了名士这种东西。
名士的本质就是与朝廷争夺舆论权引导权,当掌握了这个之后你就能够从而影响察举,从而依此去影响并掌握人事的建议权和选拔权。
也因为名士这种特殊的东西,东汉的文人们有了“养名”的习惯。
说白了就是一群人抱团互相标榜,我说你是治世良才,你再称我王佐之才,然后出去互相宣传,大家互相名气高了,被察举入仕之后,特权和土地也就随之而来。
而这种小团体在东汉有很多。
比如被演义中出现为大伙熟知的许劭就是名士,每月都有一次月旦评,说这个是英杰,夸那个是良才。
与许劭齐名的还有名士郭泰,这位就很有脑子,为自己提拔的专门起了个标签叫“英彦”。
除了这种单打独斗的还有群体作战,比如窦武、刘淑、陈蕃三位名士合称“三君”,每一位都是“一世之宗”。
以上这些都算段位比较高的,剩下的人想要掌握话语权就干脆拉上更多的人,并给自己打上特别标签。
比如八儁,或者称八俊,称有才望的八个人,其中比较出名的是单骑入荆州的刘表。
比如八顾,称这八个人能从德行上引导世人;比如八及,称这八人有贤德可为师表。
比如八厨,称这八人都是仗义疏财之辈。
总之,玩儿法多的伱目不暇接,咱们现在的影视圈颁奖什么的都得叫一声祖宗。
后来的曹丕就感叹说这些名士“位成乎私门,名定乎横巷。”
朝廷不仅失去了基层的行政权,甚至失去了舆论话语权,从而导致人事任免权也没了,因此东汉只能说亡的一点都不冤。
但即使豪强依靠名士垄断了话语权,但还是有可能会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因为察举制归根结底来说是比较倾向于寒门和黔首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豪强个个都是僮仆上千,用得上孩子孝顺?
所以豪强世家们的最终武器被合力抬了出来,那便是九品中正制。
这个制度并不是用来代替察举的,它是一种人才评价系统,根据家世分品第,算得上是察举制的辅助。
本质上来说是为了将名士抢夺过去的权利重新拿回中央,算是一种中央集权手段,也是曹丕拍板通过的原因之一。
而世家们也觉得这个制度很好,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在定乡品这个步骤就可以轻轻松松将那些世家之外的人定成下三品,彻底杜绝他们翻身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之前在晋书里看到那些孝顺故事都异常离谱的原因,被彻底杜绝仕途的寒门士子已经接近疯狂,只能编造这种愈来愈离谱的故事,期待以此能叩开沉重的九品门扉。
察举制最终的腐朽只是生动说明了,社会运行中占据有利地位的阶级,会通过各种手段保证本身的垄断地位可以世袭。
而为了确保这种垄断,甚至不惜去毁坏侵蚀掉原本的选拔制度,而即使会造成社会进步的停滞或者倒退,依然在所不惜。
也是因此,腐朽的察举制退出历史舞台,在察举制中诞生的考试这种方法,逐渐散发光芒,影响华夏千年之久。】
“这些读书人的心,真黑啊!”
张飞摇头感叹,浑然不觉厅内投过来的微妙眼光。
“要是俺在这晋,岂不是世世代代都只能杀猪了?”
“我看未必。”庞统没好气道:
“如翼德这般脾气,卖肉还没两天定然便被捉走贬为豪门私奴。”
张飞倒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既如此,等平了中原后,俺可要给他们掘一户好坟。”
“去了泰山府君可莫说张爷爷亏待他们。”
庞统给张飞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叹息:
“此前读那晋朝孝顺记载颇感荒唐,而如今知晓其处境,回味起来竟有颇多悲凉之感。”
“谁说不是?”孔明悠悠叹一声:
“胸中有经天纬地之学,腹有定国安邦之良策,然若出身被定为下三品,则半分施展之地也无。”
“而那世家门阀弟子,想来即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亦能位列公卿。”
张松也插口道:“我等羡那公孙弘由白身至宰相仅用十载,如此之事,那晋朝士子读之恐心中淌血。”
众人默默点头赞同。
“这总结……发人深省。”孔明细细默读光幕最后的感叹,只感觉这说的并非单单察举制。
朝堂乡里,中原边疆,只要位分品级尊卑,何处不如此?恐怕那远方大秦国亦是如此。
既如此,考试之法是否也能用在方方面面?文科举?武科举?农科举?
一时间孔明脑袋里想出来了各种科举之法,最终变成一句感叹:
“这考试,才是真正的唯才是举。”
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孔明几乎是迫不及待便想亲手试试。
刘备看着孔明的神色,不需孔明拱手就笑道:
“军师若有想法,直管放手去做便是!卧龙之才,有谁不服?”
一时厅内俱笑,是啊,铭传千古,有谁不服?
不过张飞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军师,你与庞军师的凤雏之名是不是也是这所谓的养名?”
孔明与庞统对视一眼,两人摇头一笑,还是庞统说明道:
“若养名,那就应该是我赞孔明为卧龙,孔明赞誉我为凤雏。”
“就如那互相标榜的八顾八厨八及,摘了此名号,有谁晓得如此名士?”
“而孔明之才嘛……卧龙之号与他有何加焉?”
庞统轻描淡写评价道:“名副其实,何谓养名?”
孔明拍着庞统的肩膀哈哈一笑:
“我若此时说凤雏也是名副其实,就似相互标榜,有养名之嫌了,故而我还是不说了。”
庞统顿时气急败坏:
“诸葛村夫!”
一番打闹过后,卧龙凤雏两人倒是盯着最后的两句话研究。
“这光幕既如此说,便是认为晋朝的社会整体是停滞或退步的?”庞统疑惑:
“这或进或退,具体的评判标准是何?”
“若是我等所处时代……”孔明仰头苦思良久,脑中闪过圆水车,以及那水力坊带出来的一长串水力工具。
以及从天工开物中推测的后世粮产,以及那制糖冶铁等的不断改进。
更是想起来了此前聊到货币时的生产力发展之说,故而猜测道:
“最为关键应当是生产力?”
庞统则是想起来这察举制的兴亡,以及到了晋朝后,那寒门士子的疯狂编弄孝名。
读之可乐,思之可悲,遂也叹了口气道:
“应当还有清明廉察的制度。”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道:
“任重而道远!”
抱拳了老铁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