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庶看来,这江陵城虽然商贸繁华,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位置太过紧要。
从关羽的筑城思路上来看,倒是与他此前的高城深堑这个印象不谋而合。
只是没想到如今优渥的环境以及蜀中产出的商品,铸就了江陵繁华的商贸,完全出乎筑城者原本的预料。
已经完全超出负荷的的码头也让关羽头痛。
不过除此之外,徐庶倒是称得上大开眼界,最终也只能叹服如今江陵的民富兵强。
而在此之外,还有太多他也难以评判的东西。
比如江陵正在建造的新式弩炮车船,比如黄夫人提出的的以圆车带动铁铆环带,联结江陵公安两城的计划。
这些都让徐庶有大开眼界之感。
而再到更详细的水力坊的功能,匠造法的改进,依靠纸张带来的推进百姓识字,以及工学、医学之道。
这些简直让徐庶有目不暇接之感。
因此徐庶第一反应便是:
孔明误我!
早知汝有此绝世之才,那当初必定早早举荐于主公。
勿说三顾茅庐,十顾亦当前往!
因此徐庶心中便是后悔。
若是当时早些请孔明,如今境况会不会完全不同?
因此在跟随关羽游览公安县时,除了惊叹之外,徐庶便多多少少有点神不守舍。
从徐庶的面色上关羽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缘故。
因此最终关羽将徐庶引领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宅院附近。
“元直,请吧。”
暂时收心的徐庶左看看右瞧瞧。
江陵城如今已经有爆满的趋势,甚至如今已经有人是居公安、务江陵的状态。
而这间房屋附近……徐庶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这些都是初逢主公时便跟随云长将军左右的老卒。
沉默寡言,忠心耿耿,敢为云长效死命的敢从亲兵!
一时间徐庶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看云长,只见这位素来坚毅的将军目光深邃,抿着嘴唇目光悠远,仿佛在看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一般。
点了点头,徐庶迈步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这间民宅简简单单,屋内肃静,只有一榻一案,以及书案上放着的一本书而已。
徐庶有点好奇,上前跪坐在几案前,捧起了这本书籍。
书封无名,但是掀开第一页后,徐庶的表情立马精彩了起来。
……
成都之治,由此开始!
刘备赤脚站在田垄上意气风发。
在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成都平原。
西边岷江从山中奔腾而出,过都江堰之后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肆意撒欢。
天府之土,名不虚传,一地足以活益州百万之众!
孔明看着又莫名其妙开始笑的主公,选择手搭凉棚吓上一吓。
“主公,勿要发怔,我好像看到吴氏女过来了。”
站在田垄上的刘备立马如同惊了的兔子一样跳回田里。
不由分说从阿斗背篓中抢过一把秧苗,歪歪扭扭就是一路连插。
阿斗面色大喜,孔明今天告诉他要将背篓中的秧苗插完才算今天的课业结束。
而现在被父亲分担了一大部分,阿斗一时间都在幻想上午做完课业之后下午干什么呢?
是去与前街的阿姐学结草环呢?还是去和临街的阿兄一起去钓虾呢?
但是背篓里一重,宣告着阿斗的幻想破灭。
哭丧着脸看着孔明,但孔明不为所动:
“说是一背篓便是一背篓。”
不理会阿斗快哭出来的表情,孔明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正月之后便进入了农忙时节。
育苗,插秧,是这段时间的全部工作。
唯一遭罪的便是每个人的腰部了,每天弯着腰劳作,晚上时候都感觉要直不起来了。
这时候孔明难以避免的再次想起来了后世:后辈们应该是有可以插秧的机器的吧?
只是不知要怎么运作,最近孔明闲暇时刻也在尝试着制作一个能辅助插秧的东西,但画来画去都觉得难题太多。
“诸葛军师,玄德公可在此处?”
一个软软的声音打断了孔明的遐想。
回头看去,这是一个高挑的女子,生的极美而不柔弱,双眼活泼好动,看起来那个狂疾而死的夫君并没有让她自怨自艾。
孔明抿了抿嘴,眼角余光瞅见远方的主公伏低身子,将自己掩盖在其他插秧人的后面。
于是只能道:“不知。”
但这样没什么用。
果然,吴氏女也不气馁,从襟带内翻出来一小块纸包,轻轻剥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块蔗糖。
只见她弯下腰,将蔗糖在阿斗眼前晃了晃,此举引得阿斗“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如今已经成都官市已有蔗糖售卖,但刘备对于阿斗管控极为严格,如蔗糖这相对奢侈之物,给的极少。
但这甘甜的味道又总是让阿斗念念不忘。
因此,吴氏女轻轻将这块蔗糖塞到阿斗嘴里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迷醉于甜味的阿斗毫不犹疑伸手指向了父亲的方位。
于是刘备打着哈哈从田间直起腰,一手秧苗一手泥巴,不伦不类的给吴氏女打了个招呼。
吴氏女抿嘴一笑,莲步轻摇就转了过去,根本没有给刘备拒绝或是逃跑的机会,掏出一方香帕给刘备擦汗:
“玄德公不愧民之表率,插秧也是一把好手。”
刘备尴尬慌乱应对。
阿斗不服气:
“父亲插的秧丑极了,不如我插的直!”
这倒是,孔明认可的点点头。
“先生。”阿斗仰头,眼中写着不解:
“父亲为何这般惧怕吴家大娘?”
孔明重新弯腰插秧,一边解释道:
“非是惧怕人,而是怕麻烦。”
“为何?”阿斗穷问不舍。
“因为汝父刚夺了吴氏的数千亩良田。”
阿斗一边插秧一边思考,但反而觉得不对:
“既如此,吴家大娘应当厌恶父亲才是。”
孔明笑笑,随口道:
“那你不妨想想,为什么吴家大娘不厌恶汝父呢?”
阿斗沉默了下去,一边插秧一边冥思苦想。
如此直到下午农忙结束,阿斗依然想不明白。
孔明敲敲他脑袋道:
“想不明白就勿要深究,玩儿去吧。”
阿斗欢呼一声,转瞬将这件事抛至脑后。
看向另一边,主公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吴氏女拉走了。
不过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辽东义骑如今犹在,不见成都铁骨豪强。
成都的城西有一小片空地便是这支骑兵的演武场,每隔几天子龙便要在此演武一次。
成都百姓只要爬上城墙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黔首拍手叫好,豪姓心惊胆战。
于是今岁百姓们发现以往那些名门望姓,一个个变得都异常好说话。
虽不明就里,但百姓简单将其归结为刘备这个唯一的变量。
玄德公真是个好人吶!这些往日只晓得寻欢作乐的老爷们,居然也跟着玄德公学会知礼守礼了!
敲敲脑袋遏制住愈发飘远的思绪,孔明慢悠悠返回了成都。
回到府衙洗手更衣之后,孔明转道府后,正待打开门,便听到了里面“嗤嗤”声。
于是当机立断往后退了数步。
隔着门缝的孔明似乎看到有火光升起,随后便是浓烈的烟雾从房间内溢了出来。
随即几个道士打扮的人从里撞开房门,连滚带爬逃到院子里,瘫躺在院内望天。
“居然没炸了?”孔明暗道可惜。
几个道士怒目而视,嚷嚷道:
“诸葛军师莫不是盼我等速死不成?”
“怎么会?”孔明矢口否认:“道长们修为深厚,区区废丹有何危险?”
没错,孔明对于火药的描述就是废丹。
道长们站在“修为深厚”这个台阶上进进退不得,于是最终只能冷哼一声。
孔明则是细细观察:虽然今天这炉废丹废的方向有点不太一样,但好似也有用处?
叫过侍卫,令他出去告知百姓是府衙的厨房又出幺蛾子了,避免惊慌。
随后便找了块干净石头,跟道士们一起等浓烟散尽。
趁着这机会道士诉苦:
“诸葛军师想要寻的废丹究竟有何作用?”
“我等可献上观内炼丹汞之法!”
“我观亦有黄银丹丹方可献与玄德公延年益寿!”
孔明大惊,吐纳功法什么的还好说,这丹药咱还是算了吧。
当下也不与道士们争辩,孔明摆了个闲散的姿势:
“道长们可听闻师溪真人?”
众道士彼此对视摇了摇头。
孔明心下一笑,毕竟这几位道士皆为益州本地人,而师溪之名是在南阳时看的一篇杂记偶有记载。
“黄石山北出师溪水,东南一百一十里入海。”
“昔有隐道胡超,求道者师之,故名师溪。”
隐道!道士们安静下来认真聆听。
孔明继续悠悠道:“师溪水源出一井,观井而知命,故曰司命井。”
“后来其有弟子得道越井,但观井而不得,遂求助师溪。”
“师溪大笑,告诉弟子:金星七煞,破败五鬼;杀星应劫,斩妖杀魔。”
道士们骚动起来,这,这毫无疑问是道家真诀!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随后孔明继续缓缓讲述:
“众弟子亦疑惑,不断追问师溪,最终得到解答:不破而不立,立则必破,悲而破立乎。”
“尔后,师溪转入室内,白日飞升。”
白日飞举!几个道士冥思苦想,最终似有所悟:
“军师是说,欲立则先破,故而废丹亦可成道?”
孔明含笑缓缓点头:这是你们说的,跟我没关系。
道士们欢呼一声冲入室内,他们现代动力满满。
一定要炼制出来这位诸葛军师所说的废丹。
不,应该叫大破之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