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的生平比较简单。
少年浪荡,青年奋起,刻苦读书不过五年就成功中了进士。
兼之姐姐贾贵妃深受宋理宗宠爱,贾似道的官宦生涯已经注定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大起大起又大起。
七年时间里贾似道官运亨通直接做到了江西路安抚使,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当时得到了南宋的不破之壁孟珙的赏识。
于是在孟珙去世之后,贾似道就直接荣登京湖制置使镇守一方,直面蒙古人的铁蹄。
而随后贾似道的升官就没停过,如此十二年后,被拔都扶上蒙汗位的蒙哥也基本摆平了蒙古帝国亚洲区的内部矛盾,正式开始大举攻宋。
这件事的结果咱们都知道,蒙哥领兵攻蜀,结果被余玠经营出来山城防御体系磕的一嘴血,最后甚至本人都命丧钓鱼城。
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贾似道临危受命解了忽必烈对鄂州的威胁,最终眼看久攻不下,忽必烈干脆班师回去谋划汗位。
而贾似道也依靠此功权倾朝野达到政治生涯巅峰。
此后贾似道独揽朝政长达十五年,期间在军队里推行“打算法”审核军费支出,在浙西推行“公田法”意图解决财政危机,但最终都失败。
后来丁家洲之战大败后贾似道被贬为高州团练使,途中为监押使所杀,终年63岁,他死后四年,南宋国亡。
跟宋史当中的盖棺定论不同,在南宋晚期,贾似道的形象是经过数次变化的。
解鄂州之围忽必烈北归之后,当时上至宋理宗下至文人骚客,对贾似道的描述完全就是中兴名臣的形象。
正舜庭之喉舌、为周室之股肱、云台将相之才、力扶汉鼎等等,都是晚宋时人赞扬贾似道的记录。
但丁家洲之战大败后,贾似道的声望就发生了两极反转,从周室之股肱变成了汉室之董卓,而如果在史册当中细细翻一下就会发现,在丁家洲战败之前,宋度宗登基后就开始逐渐有了讽刺贾似道的诗作。
而这也不难推测,一个是因为宋度宗是由贾似道所拥立,贾似道由此权势更进一步,大权独揽的他并没有做到最初的“欲行富国强兵之策”的志向,对外政策日趋妥协,这是民间的影响。
另一个就是此时“公田法”和“打算法”都已经推行了两年,无论是军队还是地主当中都骂声一片,这是权贵阶层的影响。
宋代修史,是由起居郎记《起居住》、再被整理成《日历》,再被编为《实录》,最终成为《国史》,而这也是元朝修史的主要依据。
但元代史官苏天爵也说过,理宗度宗两朝记录最不完善,理宗一朝尚且有《日历》二三百册,度宗一朝干脆一本都没,因此宋史当中的贾似道有着元代史官的加工成分。
比如《贾似道传》当中记载汉阳时,吴潜命贾似道移驻黄州被贾似道认为是想要害自己,故而怀恨在心最后报复,看起来小肚鸡肠;但《理宗纪》和《宋季三朝政要》则是明确记载了贾似道途中遇蒙古骑兵,全靠护送的精骑拼死才没让贾似道嘎了。
比如理宗时董宋臣、李忠辅这样的权宦乱朝,贾似道接任宰相之后顺应朝意最终将其尽除,当时朝堂内外皆拍手称快,但《贾似道传》最终补了一句“进用群小”使得贾似道打击宦官外戚行为的性质发生了改变。
另外,《宋史》当中称贾似道鄂州之战时想要与忽必烈议和,由此批判其人欺君罔上,但这个所谓的“鄂州议和”遍寻宋元史都没有文字记录,其真伪也是存疑。
至于意图谋反就更简单,说从贾似道家中搜出了舆服御物,但这种扣谋反的帽子本就是宋代朝堂攻讦最常用的手段,毕竟只要得宠一点,谁家中没有皇帝赏赐的御物?当时的词人周密就很不以为然,说妻子也得过朝廷赏赐的龙凤之物,莫非也是要谋反?
另外,从《宋理宗纪》和《庶斋老学丛谈》当中还能找到贾似道筑东海城、广陵堡城、扬州宝祐城,以及用家资充军费的记录,这些功绩都没有录入《贾似道传》当中。
事实上,权相政治历来都是南宋政局的一大特点,从完颜构开始,南宋需要接连面对金国和蒙古的威胁,为了提高国家机构效率,宰相的权职从分割到集中再到最终独揽军、财、政三权是一种国情必然。
宋史对贾似道专权只言其恶而不表其功是相当片面的,这种行为无异于从“不要断章取义”里截取“要断章取义”一词一样。
而元朝史官之所以要用删改、重组史料等手段将贾似道打造成不容翻身的奸臣,其动机也不难寻找。
毕竟北宋亡于王安石,那南宋自然是亡于贾似道,而究其根本,还是在理学上。】
华盖殿当中,马皇后敏锐的发现夫君有点喜形于色的样子。
夫妻这么多年,马皇后对这朱八八的脾气也再了解不过,仔细琢磨了一下光幕的言语,就大约明白了什么一回事。
胡惟庸之后明天子独断专行废了宰相。
虽然夫君绝大多数时候只要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比如那《祖训录》诸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作出决定之后内心不会犹豫,尤其是宰相一职自从春秋起至今延续一千多年,若非八八有开明之功压着,此时定已经朝议汹汹了。
可没人议论并不意味着没人反对,今年吏部尚书换了四個,礼部尚书换了三个,那刚主持完八八天寿节的李冕据说又在请外放了,若非李善长劝了劝说不定已经要致仕。
而现在,马皇后琢磨着重八定然是从后世对权相政治一说里,找到了宰相不须存的支撑所在。
于是她干脆拍了拍夫君的手背以示支持。
朱元璋朝自己皇后笑笑,随即板起来脸。
因为朱棣还在那边好奇疑问:“这奸臣名头,怎么又跟理学有关了?”
毕竟对大明诸王来说,这段历史相当熟悉,就不说爹爹总用宋之亡警示众人了,而这也不过就是一百年前的事儿,当时人的儿孙多半还有不少存活于世呢。
只是朱棣的这个疑问瞬时让明天子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要你们闲暇时思考一番何谓科学,可有结果了?!”
上一次的光幕因为没有专人记录,朱元璋只能对其中看起来比较重要的部分死记硬背,而其中最难记的莫过于对科学之评判。
循着帝王的本能,他能意识到这科学恐怕在后世是极为重要之物。
但语序怪异词语生僻,最终也只能尽力回想了丢给儿子们看能有何想法。
面对明天子的疑问,朱标沉默,朱棣垂首,朱桢干脆装听不到,唯有朱橚抬头尝试道:
“此学之义,与天人不相与一说有不少共通之处。”
“儿请推迟就藩,试为我明探究何谓科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