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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百壹拾柒回 南北英豪各试刀

    如今老曹手下战将济济,能冲阵斩将者,能选锐练兵者,比比皆是;

    若论谋士文臣,亦有吴用、李助、朱武、李怀、黄文炳、许贯中、萧嘉穗、裴宣、蒋敬、宋江、房学度、夏侯虎,及新得的吕将、祖士远等。

    然而细细论之,这干人大致可分三类,一类便如吴用、吕将之流,科场屡败,不甘寂寞,遂来绿林中掀动风云;

    第二类乃是许贯中、夏侯虎之流,见识虽然不凡,才学亦有,但是清高自傲,野鹤闲云,若不逢老曹这等英雄,便宁愿老死林泉,也不肯出仕逐流;

    再一类则是黄文炳、宋江之流,底层小吏,空负雄心,寸步难进,又因诸般原因流落在江湖上。

    须知这个年代,与汉末又不相同——

    那时人才多出世家,家中仆从,成千累万,不逊乡县。

    彼等自幼所见所闻,便是长辈们如何打理家中田亩、生意,处置诸般纷争,年纪稍长,若有这方面才华,很容易得到历练机会,比及出仕,已然熟手。

    宋朝书生却没这般环境,似老曹麾下众人,固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智能再是卓越,牧民经验总不可能凭空生出,恰如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老曹此时不算梁山,已有青州、莱州、潍州、淄州、密州、登州、齐州、高唐州共计八州基业,然而真正谈得上理政牧民的,也只有一个高唐州知府黄文炳。

    好在宋朝吏治,不算极坏,当官的虽也贪污,只要不似朱勔那般穷凶极恶,多数地方,百姓也还得过活。

    老曹观史,盛唐时天下有十万以上人口的城池,大约十七座,而宋朝此时已有五十二座,疆域虽无盛唐广大,人口却多出近倍,耕地也多不少。

    若论亩产,盛唐亩产平均一石半,宋朝却有两石,至于商业,更是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也正因如此,老曹治下,以铜雀商行为媒介,结交各地大贾、豪强,通各州之有无,聚钱粮以练兵,又以此布局官场,遥加控制。

    有那过度虐民、不肯合作的贪官,则遣人行侠杀之,如此双管齐下,始得今日局面。

    但依此而行,只可谓“阴据”,如今虽是不妨,若有一日真同朝廷对上,怕是一道圣旨,治下便要大乱。因此下一步的手段,便是要颠倒乾坤,化阴据为实占。

    故此徐处仁这等经验老道的牧民官儿,曹操又岂肯交臂失之?

    只是此等人物久食宋俸,曹操也不肯同他真个推心置腹,故此半真半假,编造出一套话术——

    他把朝廷欲同金国结盟攻辽一事,拿来做了话头,道是自己亲自出使金国,其主雄才大略,上下奋发图强,不止有吞辽之意,更有灭宋之心,因此辽国覆灭之日,便是大宋敲响丧钟之时。

    这番言论,本不出奇,朝中老成之士,多有不愿同金国结盟灭辽者,不然童贯布局此事多年,为何始终不在明面上推进?便是阻力太大的缘故。

    老曹亲自去过金国,持此论时,自然格外使人信服。

    徐处仁听罢,指天踏地大骂,痛心疾首,道是官家不纳忠言,童贯贪功误国。

    曹操便趁机道,自己素有报国之心,欲挽天之将倾,故此要集合山东各州之力,广蓄钱粮,以待来日大战,上报天子,下安黎庶,只是自家只是武将,终是不便牧民。

    徐处仁听了,越发把童贯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栽赃陷害自己,不然得知此事,怎地都要上书官家,求调任山东河北知州,助老曹一臂之力,如今成了代罪之身,只好休提。

    老曹便拿出慨然之态,说是世上本无不可为之事,只有不舍抛之人,若舍得抛了名声乃至性命,何事不可为?

    徐处仁听罢热血激荡,自忖同蔡京、童贯等不合久矣,受他打压无数,如今又遭栽赃,便是脱罪,多半也要致仕,倒不如当个逃犯,他日老曹所谋之事若成,害怕洗不脱今日罪过么?

    当下慨然说道,自家性命名声皆可抛却,只不知该如何行事。

    两个攀谈了许久,老曹见他终于上钩,不由喜上眉梢:“若得仁兄肯加义助,吾之所谋售矣,仁兄可随我去青州,先巡山东风土,再定牧民之策,我等用银钱买通各处官吏,都叫他依计而行。”

    徐处仁问道:“他若不肯,你待如何?”

    老曹笑道:“仁兄,我这番征方腊,招降了勇将若干,若是有谁为了一己私欲,不肯听仁兄号令,这些勇将,怕不免贼性难改,杀官逃遁。”

    徐处仁听他手段酷烈,先是一惊,随机咬牙道:“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贤弟两次救我,恩德深重,不容不报。”

    曹操大喜,拉起徐处仁的手,深情抚摸道:“得吾兄相助,非吾一人福气,乃天下之福也。”

    当下唤来诗仙诗圣,令他们引五十人,偷偷护送徐处仁自别道而行,前往青州,徐处仁只道这是机密行事,自也听从,亲手书写书信一封,让老曹帮忙送去河南老家,免得家人惦记。

    老曹满口答应,送了他离去,便把信给戴宗:“兄弟,劳你辛苦,且同吴学究作伴,去河南应天府走一遭。”

    吴用听说叫他去,顿时笑道:“小弟此去,当携徐氏合府同返青州。”

    老曹知他用计狠毒,怕弄巧成拙,特意叮嘱:“也不须用别个手段,只说童贯此人,心思毒辣,做事最绝,他要同我徐老兄为难,如今既走脱了徐兄,必然要寻他家人麻烦,早早迁来团圆为宜,若有损失,我自补足。”

    吴用点头道:“哥哥放心,他若着实不肯来,我亦不强为,只回来同哥哥协商便是。”

    老曹见他听懂,这才放心,当下两个绑起甲马,做神行法去了。

    曹操领兵北归,风餐露宿,非至一日,五月十五日上,到得梁山。

    此时方七佛等走水路的一伙,已到数日,晁盖晓得老曹归期不远,早把探马散出百余里外,听得报信,喜不自胜,领了满山头领,出水泊二十里相迎,见又添许多南国豪杰,笑得嘴巴也合不拢。

    当下接到聚义厅中,山珍海味,摆下宴席,底下兵将,也都把大酒大肉给散。

    曹操照例先把新老兄弟相互介绍一番,王寅、石宝等人见得梁山上兵强马壮,豪杰无数,也都惊叹不已。

    席间老曹又说起南征诸事,听得梁山众人称羡不绝,又有方杰等起身,扶着便要叩谢唐斌,谢他千里求医恩德。

    唐斌这时身体早已养好,哪还是里肯受他拜?当下死死扶住,还是老曹来解围:“彼此都是兄弟,今日他救你,明日伱救他,不必拘泥,待你几人身体大好了,请唐兄弟喝酒便是。”

    当日除了几个伤员,余者都饮一醉。

    晁盖摆席,一日自然不够。

    次日、后日……连日都设大宴,尽显北方豪杰的慷慨豪迈,按晁盖说法,若不吃足一月大酒,怎见得梁山添丁进口的大喜?

    方七佛等人都暗自咋舌,心道怪不得这托塔天王同圣公南北齐名,单看这摆席设宴的风采,就显出豪气干云。

    到得五月二十日,南北两边豪杰,尽数混得熟了,关胜听说石宝刀法犀利,开口要求比试,石宝早有此意,一心把本事展露人前,当下两个就席间起身,各自披甲上马,就在厅前比斗。

    众好汉谁不喜看比武?一涌而出,提着酒壶观看,只见两个大斗七十余合,不分上下。

    他二人刀法,都是攻多守少,打起来也是险恶异常,有诗为证——

    飒飒罡风起虎虬,关黄刀法各传流:

    浑如昨日荆州帅,真似当年关内侯。

    离火劈风断海岳,青龙偃月砺春秋。

    若非恰在梁山上,疑是长沙战未休!

    又斗十余合,关胜精神愈长,石宝虽不露败象,面色却是铁青,曹操看他右手勾啊勾的,几次都想去摸飞锤,怕他二人打出真火,急忙使林冲去分开。

    林冲也不披甲,提矛上马杀入阵中,蛇矛挺出,使一招“一拍两散”,把两口大刀左右荡开,两个微微一愣,石宝率先拱手:“关兄刀法,当世罕见!石某佩服之至!”

    关胜连忙还礼道:“石帅刀法,不在关某之下,日后当向石帅多多请教。”

    他两个惺惺相惜,闻达叹道:“却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梁山上多了这一口大刀,闻某这绰号,越发难符了。”

    却是看他二人狠斗,自忖刀法未必逊色石宝,只是石宝方二十几岁,若论长力,自己多半不如,因此叹息。

    石宝虽然倨傲,此刻初来乍到,却不敢说大话,只笑道:“闻将军一口大刀,威震河北,契丹人也要胆寒,小弟乃是晚辈,还待将军多多教诲。”

    闻达见他给足面子,呵呵大笑,当下上前,左手拉了关胜,右手拉了石宝,三个一同讲论刀法,甚是投契。

    这边王寅见林冲出矛凌厉,见猎心喜,上前开口求战,林冲笑道:“林某当初学武,也曾听闻‘玉面枪神’威名,长恨缘浅,不得一见,今日若蒙指教,足慰平生。”

    二人便提了枪矛,大斗一场,曹操晓得这两个都还谨慎,也不喝止,任他两个矛来枪往,各展奇才,直斗到一百四十余合,王寅力怯。

    林冲见状,运矛略慢,欲再让他几合,王寅当即察觉,停手认输,就马上抱拳道:“阁下武艺高明,倒还罢了,这份心性为人,才让王某衷心膺服。”

    林冲谦和一笑:“前辈连日赶路匆忙,气力未曾养足之故,何足挂齿。”

    两个携手入厅,彼此好生亲近。

    方七佛见输了王寅,心中震惊,起身笑道:“久闻‘豹子头’威名,今日一见,却是更胜传闻!明日方某也欲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林冲还未答话,杜壆抢先道:“七佛子,你眼里便只有林教头,没有我老杜。若要同杜某比试,却不用等到明天。”

    方七佛大笑道:“‘赛张飞’威震淮西,七佛景仰久矣,既然如此,我两个且斗上一场,明日再同林教头请教。”

    杜壆大喜,他听从老曹吩咐,做了青州团练使职位,一向少在梁山,心中却常自羡慕梁山‘十神将’排名,暗自想到:这方七佛乃是方腊手下第一个好汉,哥哥必然不会让他为官,多半是留在梁山上了,以他本事,必然要跻身神将之列,虽不知是加人,还是替换,但我若打败了他,众兄弟也知我老杜足以坐得神将交椅。

    两个各自披挂上马,一杆青龙戟,一条丈八矛,各持手中,相互说个“请”字,便即开打。

    交手数合,双方都是一惊。

    方七佛这身本事,自不必说,当初王禀、王渊、王德三个猛将齐出,也不曾战得他下,说一句登峰造极,怕是也不为过。

    杜壆却也不是白给的,单论马上功夫,也是当年淮西第一条好汉,卢俊义同他大战数场,若不是许贯中夹攻,又岂能拿得住他?

    各自看出对手不凡,都不敢丝毫留手,把平生艺业,尽皆施展,众人看到精彩处,都不由喝彩如雷。

    亦有一诗为证——

    战马踢腾乱踏尘,豪杰相斗各怀嗔。

    威压淮右无双士,武镇江南第一人。

    白虎锋芒盈满目,青龙嘶吼绕周身。

    矛来戟去化雷电,恰似佛陀战鬼神。

    这两个亦战百余合,方七佛忽然起了好胜心:石宝平了,王寅输了,其余兄弟,再无胜过这两个的去,我若输了或平了,终被梁山比下去也。比下去本也无妨,只怕他山上有那等势利的,看我明教众人不起,岂不是平白埋了隐患?

    当下大吼一声,却是催动挪移乾坤的神功,压榨出躯体潜力,手上那戟,顿时又快数分。

    斗到此时,两个都已遍体大汗,若按常理,这么多回合不曾分出胜负,证明两个武艺极为接近,再比下去,比的便是谁个气力更加悠长,以及体力不佳时,对于招数分寸力道的精微拿捏。

    似方七佛这般斗了百余合忽然加力的,杜壆却是闻所未闻,当即招法见乱,勉力招架了十余合,眼见便要大败,大叫道:“罢了,七佛子果然奢遮!”

    方七佛笑道:“承让了。”

    杜壆低头看了看蛇矛,又呆呆望着方七佛,满脸茫然:“怎会如此?”

    卢俊义看的心惊肉跳,菩萨般的脸上都挂了冷意:啊呀,杜壆本事,与我纵使有差,也在毫厘,如何竟吃方七佛这般杀败?这般论来,我岂不是也不如他?

    莫说卢俊义,一时之间,便连武松、林冲,乃至关胜、卞祥、韩五、呼延灼等,尽数色变。

    方百花趁机咬耳朵对老卢道:“呆子!你道七佛子如何号称明教第一?他有运转气力秘法,你若学了,绝不弱他!你想不想学?只要今晚你肯用那个姿势,我便考虑教你……”

    笑渐不闻声渐悄,卢俊义扭头看向百花,满眼挣扎。

    方七佛见众人神色,晓得立威成功,谦和一笑,闭目调息良久,这才睁眼抱拳道:“诸位兄弟不必疑惑,若论武艺,在场兄弟尽有高强之人,只是本教汪公老佛创了套极高明的运力功法,传了圣公和七佛,可以激发自身潜力,若练到高深处,更能任意牵引挪移对手的力道……”

    说着叹口了气:“不过此功创制还未完全,压榨潜力后患极多,一者……于子嗣不利,二者有损寿命,此前战童贯时,七佛不得已用了两次,若非安神医调节,只怕内伤难愈。”

    众人听罢,都看向安道全,安道全肃容点头,显然方七佛所言不假。

    众人听了都觉遗憾,这等功夫关键时候足以力挽狂澜,若只是有损寿命,倒还不必在乎,但是于子嗣不利,不免让人望而却步。

    更何况听这意思,分明是人家的镇教神功,怕是也不会轻传。

    倒是方七佛这般坦荡荡说出自己武学奥秘,显然是拿大家当作了自己兄弟,众人都不由对其大生好感,连带对明教众人,也都高看了一眼。

    卢俊义认认真真听他说完,忽然一愣,看向方百花,低声质问:“你不是说你我年纪不小,要多多……那个,好尽快生出孩子么,这功夫既然于子嗣不利,你如何还要教我?”

    方百花咯的一笑,媚眼如丝:“这功夫除了汪公老佛、我大哥、七佛子,没第四个会,我说我考虑教你,可我又不会,所以考虑完了,只能不教你啊。”

    卢俊义顿时气了:“那你岂不是骗我?”

    方百花把眼一瞪:“骗你又怎的?谁叫你不听话,不肯试一试那个姿势?不行!既然被你识破,不必等今晚了,跟老娘来……”跳起来夹住了卢俊义,强行将他押走。

    好在众人大都围拢方七佛处,只有段三娘注意到了这幕场景,见他两个如此情投意合,露出羡慕神色,随即便去看韩五,然而一眼扫去,韩五竟然不在场中,再细细看了一遍,果然不在。

    段三娘顿时火起:韩五不在,或许是拉尿去了,这也罢了,但是梁红玉竟也不在,如此岂能忍得?

    正所谓:偃月劈风刀对刀,林冲王寅招迎招。七佛慷慨乾坤动,高手相逢更见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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