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辽军三巨头,依次便是耶律淳、萧干、耶律大石。
耶律淳这厮,把替身计骗过武松这煞神,本有逃生之望,不合吝啬几句好话,触怒“青州诗仙”,恨他有辱斯文,联手宋江、石秀斩杀。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懂得赞美的男孩,运气才不会太差。
萧干的运气,亦不强似他家皇帝。
却说萧嘉穗飞身掷刀,萧干受伤落马,一众亲兵,围着萧嘉穗厮杀,萧嘉穗亦不畏惧,抢得一副刀盾在手,死死守住门户。
李逵见了,怕他有失,一套矮身步伐展开,贴地飞行,双斧翻滚,直荡入人群深处来,大喝道:“萧家哥哥休慌,铁牛来也!”
萧嘉穗百忙之中,一指萧干:“你来得好!兄弟,擒贼先擒王!”
李逵眉毛一挑,得意道:“俺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下一句是‘杀人亦有限’!”
原来他自得了青州诗仙雅号,这一年多无事,常常同老婆讨教,他婆娘唱曲出身,肚里记得诗词不少,不时把出来教他,果然记下了数十首古诗,杜甫这《前出塞之六》因写打仗,素来得他喜欢,记得也格外熟悉。
萧嘉穗这般心性的人,也吃他闪得身形一僵,险些为辽军砍中,苦笑道:“谁和你这时对诗?快去,莫走了萧干!”
李逵这才恍然,扭头一看,几个辽军服侍着萧干,正狼狈爬上马背,急忙大喝道:“‘黑旋风’爷爷在此,萧干小狗哪里逃?”
斧子一摆,咔嚓咔嚓劈翻一串人头,大踏步追将去。
可怜萧干,后肩胛骨上,萧嘉穗祖传宝刀颤巍巍还在晃哩,直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容易爬上马背,已然是满眼金星,只听身后嘶吼如雷,急打马要跑时,李逵发急,劈手丢出一口斧子来,只一斧,剁掉马臀半扇,那马儿悲嘶一声,又把萧干颠下来,疼得大张着口,都发不出声儿了。
周围护卫,都咬紧牙关拼命,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四面八方往李逵身上招呼,李逵少了一口斧子,遮不住浑身上下,胳膊大腿,顿时挂彩。
萧嘉穗大惊,怒喝道:“叫你这厮不着甲!”拼命杀将来,展开刀盾相护,自家守势也露出破绽,吃一个辽兵恶狠狠一枪扎入小腿,坐在地上难起。
眼见两个危在旦夕,忽见一道人影,自辽兵们腿底下直滚入人群,李逵余光只见人影一闪,惊呼道:“啊呀!哥哥来救我了!”
萧嘉穗扭头望来,却见那人影中蓦然闪出刀光,但见其人满地乱滚,刀光绽出,顿时斩下七八条小腿,外带四五只脚丫,脱口赞道:“好地滚刀!”
来人皮球般弹起,空中伸出四肢,稳稳落地,嬉笑道:“铁牛哥哥,如何敢当伱称兄?”
李逵一看,却是地滚刀名家,在青州做得副将,老曹当年下江南,扯了他身份来掩饰,亲自赐了绰号,“滚地狂龙”李墩子便是!
说话之间,杨雄、杨林两个本家好汉,引一两千步军,呼啸杀来,分左右一绞,顿时杀得那些辽国护卫死伤狼藉,李逵大喜,也不顾伤势,一瘸一拐上前,拾起自家斧头,大脚丫子踩着萧干胸膛。.
萧干望他凶神恶煞模样,惊呼道:“我乃辽国六部奚王,你若捉了我时……”李逵瞪着两眼道:“你那些甚么鸟奚人,爷爷转眼便去杀尽了他,谁奈何捉你?你道爷爷家粮多,就肯白养你吃饭么?”
说罢一斧头剁下脑袋,想挂吧没处挂,想拿着吧妨碍挥斧子,一时异想天开,就把那脑袋上的长长头发,系在了自家棒槌上。
众人看了都不由骇然,摇头道:“铁牛,你这般糟蹋家伙,阿瓜她娘得知,岂肯让你近身?”
李逵一想,认为有理,又费事解下来,系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萧干那脑袋龇牙咧嘴,瞪着两只眼,后脑勺贴着李逵后背,走起路来一晃一晃撞着李逵,李逵大乐,卖弄道:“这个奚王倒是个不记仇的,俺杀了他,他还肯给俺捶背呢。”
这时众将陆续杀到,韩泊龙望着李逵这般系人头,不胜膜拜,惊呼道:“铁牛哥哥这等凶人,真是旷世难出,哥哥稍待,小弟替你裹伤。”
怀中取出伤药,草草替李逵包扎,李逵大笑道:“泊龙老弟,你‘义气刀’是最讲义气的,且背了萧家哥哥,杀尽这伙辽狗。”
说罢一振斧子,当先便去杀人,他这一冲,脑后所系萧干头颅,上下翻飞,辽人望了,无不丧胆,本来就已不济,如今彻底大溃,众人引兵一冲,直撞入辽军本阵。
辽军本阵早被马军撕了个七零八落,如今步军一撞,越发大乱,史文恭见了笑道:“诸位哥哥兄弟,史某尚有余勇可贾,且再去冲杀一回……”
话音未落,横在鞍前一个血人忽然大叫:“冲啊,杀啊,嚯嚯嚯哈哈,呀呀,别杀我,别杀我……”又哭又笑,活鱼般挣扎。
史文恭唬得一抖,“哎呀”一声,把脑袋一拍:“哥哥,小弟杀得痴了,竟把这厮忘了!”
原来这厮此前被颠得沉沉晕去,此刻方才醒转,突然一番动静,倒把方百花、扈三娘也吓得惊叫。
曹操看去,也才想起,不由好笑:“这厮倒是福大命大!史教头,今日他和你联袂杀敌,立下功劳,岂不也有一半?”
方百花奇道:“这厮是谁?”
史文恭便简单说了前事,苦笑道:“一时杀敌心切,却是忘了这厮。”
扈三娘道:“既然是李姐姐的夫君,按说也不是外人,虽说骨头着实软了些,不大配上我姐姐,难道还杀了他不成?左右我也厮杀不动了,且先送这厮回营安置!可怜的,这般小胆儿,莫要吓出毛病来才好。”
老曹淡淡道:“吓出毛病也不怕,若是生病,回头请安神医用针下药,若是惊了魂,自有公孙先生替他招来。”
扈三娘点点头:“回去让人替他洗洗,血糊糊的,莫再吓坏了我姐姐。”
策马过去,伸手提了赵明诚背心,放在自己鞍前:“夫君,我先归营。”
又有二千多受伤的兵马,扈三娘正好一并带了往回。
谁知走不出一里路,忽然斜刺里撞出一支辽军,领军大将,正是辽营三号巨头耶律大石!
曹操众人这里看见,都吃一大惊,一个个纵马扬鞭,飞速赶了去,扈三娘却已和耶律大石交手。
扈三娘的武艺,纵然神完气足,也难及得耶律大石,何况此时疲态尽显?
两个战不到三五合,扈三娘便落下风,耶律大石奋力一刀砍来,扈三娘不敢硬架,侧身急闪,然而她自己是闪过去了,赵明诚还横在马上呢!咔嚓一下,连肩膀带脑袋,齐刷刷削落。
扈三娘又惊又怒:你杀了这厮,我如何同李家姐姐交待?一口气上来,拼命把双刀乱劈,耶律大石一时倒吃她逼住了,眼见老曹等人渐近,不敢恋战,一扯缰绳,引军避开。
老曹冲到近前,只见扈三娘坐在马上,气得浑身都抖,老曹连忙上手去摸:“不曾伤着吧?”
扈三娘叼住嘴唇,摇一摇头,蓦然大哭:“夫君,我不曾保住李姐姐的夫君,这可如何才得赔她?”
老曹神情微动,见她着实伤心,把含在口边一句“你不妨拿为夫赔之”吞了回去,搂住她香肩,一手拍着背心,柔声细语安慰。
先前厮杀时,耶律大石便看了出来,连老曹都亲自在外围鏖战,却把扈三娘护在中间,这个女人若不是他老婆,还能是何人?
他晓得败势难挽,早早把自家帅旗插在地上以为迷惑,引本部兵马正欲远遁,忽见扈三娘落单,顿时心生杀机:好个‘武孟德’,杀得我军这般大败,纵然胜你不得,好歹叫你伤心一场!
却不料扈三娘这等凶悍,竟不曾来及杀她——
不过杀了她鞍前之人,想来也必是老曹麾下重要人物,不然如何扈三娘亲自送他回营?
这般一想,一时也略略消了兵败之恨,果断领着人马往外突围。
这位大石林牙,也算运势未绝,杨再兴、卢俊义先后几股去杀他的,都被帅旗误导,因此一路厮杀竟然不曾撞上甚么勇将,只和欧鹏、马麟两个相遇,吃他杀退,终于带着数千忠心部下,一举杀出重围,头也不回的奔西面去了。
他这伙兵马一口气跑出数十里,望见无人来追,这才驻足,远远望着汴京踌躇片刻,惨然道:“天锡陛下已死,萧干怕也凶多吉少,如今局面,势难再振!呵呵,南有武植,北有阿骨打,这个中原,已无我大辽立足之地。”
麾下军将,听他说出这般消沉话语,都不由潸然泪下,许多人以臂掩嘴,发出沉闷哭嚎声。
耶律大石却把满布血迹的胸甲重重一锤大喝道:“都不许哭!当年太祖皇帝奠定大辽基业,不也是筚路蓝缕、步步艰辛?狼走千里吃肉!中原虽容不下我等,极西之地,诸胡林立,难道还不足以我等重立基业么?到了那时,现在失去的——”
他伸出手,遥遥指着汴京城,慢慢握紧了拳头,狠狠发誓道:“我们终将会亲自夺回!”
受他感召,一众契丹兵将,眼中重又闪出希冀而凶狠的光芒,仿佛一群失去了领土的苍狼,随着狼王,头也不回踏上了西行之路。
与此同时,极西之地,一个不算小的部落所在,熊熊烽火中,“金剑先生”李助一剑斩落某个族长的头颅,一脚踏在其上,大笑道:“杀!不肯降服的,尽数杀光!这片土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除了我们汉人,谁配做主?”
马勥、王彦、吴玠众将,无不凶神恶煞,浑身浴血,闻李助之言,齐齐仰天大笑。
随着耶律大石领本部军奔逃,辽军彻底大溃,数万强军,瞬间化为数万待宰羔羊,四下盲目奔逃。
当然,大多数人,都本能逃向汴梁方向。
城头上,太子耶律阿撒、金臣阿古者目瞪口呆,遍体冰凉,直到那些狂奔大哭的辽军,将近城下,金臣阿古者这才回过神,狠狠一咬牙:“末将领五千兵马,出去接应了败军回来。”
阿撒惊叫道:“你若轻出,宋军趁机攻城,却当如何应对?”
金臣阿古者大叫道:“若是眼睁睁望着他们死在城下,城中军心尽溃,又能守几天?好歹接应一两万人回来,守城才有把握。”
阿撒听了此话,不敢拦阻,只好道:“将军小心。”
金臣阿古者微一点头,飞奔而下,领军五千出城,就在吊桥前列下大阵,放本国兵马入城。
曹操这时聚集起数千骑兵,紧紧随在大股败军之后,武松马前悬着耶律佛顶人头——他尚不知这是个假货!
望着汴梁高墙,皱眉道:“哥哥这是要用倒卷珠帘的杀法?我若是辽军,见势不好,立刻关门、起桥!”
曹操诡秘一笑:“二郎放心!吾岂不知?只是早先埋下一道后手,如今只待他发动!”
武松奇道:“大哥,你的后手不就是我等么?”
曹操大笑,伸手拍其臂膀:“你等乃是大后手,另外一道乃是小后手……来了、来了!”
他忽然精神振奋,伸手一指,武松也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汴梁城中,忽然烧起漫天大火!
不过武松脑子之快,也是今非昔比,随即回过神来:“大哥!莫非又是‘鼓上蚤’?”
曹操哈哈大笑:“的确用了时迁不假,只是这场火,不是他一人之功!二弟,你可记得汴梁城中无忧洞、鬼樊楼么?”
武松听了大奇:“哥哥,那等人却不是甚么好东西,哥哥这等磊落豪杰,如何和他们勾搭在一起?”
曹操冷笑道:“辽人得汴梁,多借无忧洞之力,只是随后却摆了无忧洞主一道,一应赏格,丝毫不曾兑现,反把无忧洞恶徒杀了许多,那洞主岂有不恨的?为兄便用他这股恨意,以辽人之道,反施其身!至于这干恶徒……”
他面色陡然狰狞:“辽人能摆他们一道,我便摆不得他们第二道么?这一场火后,便是汴梁之新生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