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高宠等人,将撒改帐下一众猛将尽数抵住了,乱里乱慌间,却被宗允儿趁虚而入,轻易杀至撒改面前。
撒改见她娇滴滴的,哪里惧怕?有心生擒下来做个把柄,眼见允儿到了四五丈外,把马一挟杀出。
不料允儿忽然挺腰提臂,玉手之间,弓开如月,正对着撒改。
撒改一惊,正要把枪舞起,忽觑见她弓上空空,竟无一物,不由哈哈大笑,操着汉话道:“小娘子,你以空弓诈唬,想瞒谁来?”
允儿莞尔一笑,恰若桃李齐开,但见青葱般手指一撒,嘣的一声弦响,撒改惨叫一声,翻筋斗坠马。
周围亲卫一时大骇,争相去救时,却见一支晶莹剔透、恍若无色琉璃的神奇羽箭,深深没入撒改左眼眶中,这位连阿骨打都依仗无比的堂堂国相,竟是已然气绝!
便听宗允儿娇喝道:“呔!汝这伙金狗,今日可识得‘无影箭’武夫人的厉害!”
这正是——
巾帼有志建奇功,不枉夫人亦姓宗。
银甲鱼鳞映月色,征袍蜀锦绣花红。
奋蹄裂阵骑白马,弹指开弦射北风。
名满江湖无影箭,侠声传颂女神弓!
撒改那些亲兵,都是精选而出的女真勇士,此刻如丧考批,都发了狂性,纷纷嘶嚎着挥刀割破自家面皮,披血满脸,狰狞恶鬼一般,要来生噬宗允儿报仇。
宗允儿冷笑道:“我本不怕你们,只是不肯夫君担心,哼,追得上小白,才和你们厮杀。”
说罢把马头一拉,真个是人也灵、马也精,一人一马,扭头就跑。
笔至此处,看官不由要问——她这个无影箭,许久前把来射武松,曹操持之反射,因不会发力,一时弄碎,如何此刻又有?
却是当初此箭残片,落在花荣手上,花荣琢磨了许久,写信给好哥哥宋江,告知此事。
彼时黑三郎正在登州做官儿,那里沿海一带,都产水晶,当下颁发文书,高价收购,一二年间,果然收得几条合用的水晶。
只是说它合用,也不过是长短适宜,有足够剔透,似原本那支无影箭般窄薄的,却又不如。
花荣得了,请匠人雕刻,稍不小心,便即碎裂,遂以为天工难成,把剩余三条都送给了武松。
武松得了这三条水晶,本来也无法可想,后来“金钱豹子”汤隆加入,得知此事,献策道:“既然难雕,何不熔炼?”
有宋一朝,铁匠打铁,炉温约莫一千二三百度,冠绝寰宇,汤隆却更有家传妙法,于鼓风一道别有建树,能升温至千五百度。
于是熔炼一回,炼得那水晶红艳如日,却依旧不化,汤隆长叹无策。
夏侯虎得知此事,大感兴趣,寻来汤隆相商:他家传铸剑本事,乃是唐朝失传之遗法,能以石炭烧做炼碳,以此碳铸剑,火焰纯青,温度绝高。
于是二人联手,各逞所长,果然把炉温提升至千八百度,水晶乃融,浇筑为箭,细细打磨,终得无影箭三支,使宗允儿绝技再现,得成今日之大功!
眼见金兵一片大乱,一众金将不由失惊,老将军完颜石土门大喝:“不好,伱等拦住了此人,待我收拾起兵马来。”
却听武松笑道:“老匹夫,何必慌走?真当你家二爷是泥塑的不成?”
要知先前乌延七将未出时,石土门父子三人,加上阿邻、沙丽芝夫妇,五个对武松一个,将将能够匹敌,其关键在于两点:
第一,石土门年纪虽老,叉法着实精强,堪称真正猛将;
第二,那夫妇俩若单独厮杀,未必能挡二郎三合,但彼此默契十足,两个联手配合之下,威力何止倍增?
然而世间之事,身在局中者往往自迷,他们几个虽挡住了二郎,却不知缘何才能挡住,沙丽芝那婆娘不分青红皂白一去,这个均衡便已打破。
加上酣战之下,石土门毕竟年老,武艺虽高,气力已不若初时,此刻竟还想走,那真是谈何容易。
武松说话间,奋起神威,右戟舞成一团黑光,走一个“快”字诀,死死抵住石土门父子,左戟运力,使一个“重”字诀,一连三戟,劈得阿邻面无人色——
这要是他婆娘在,两个彼此护持,他自然能有空当回力,如今却是连换气都嫌奢侈,仓促叫道:“老将军救我……”
石土门急欲救时,武松第四戟已劈下,可怜阿邻双臂如有千斤之沉,那条枪举得稍慢,喀嚓一下,脑袋已然去了半个。
武松左戟劈了阿邻半颗头颅,卷着鲜血脑浆荡回,正挡下石土门一叉,顺势把戟一扭,早将叉尖卡住。
石土门大惊,奋力便夺,然而若比力气,“花和尚”不出,“活典韦”怕谁?
武松臂膀上肌肉一涨,单臂与老将全身之力僵持,右手大戟抡起,便似瓢泼大雨,杀得蝉蠢、思恭连连惊呼。
一旁沙丽芝拦阻宗允儿未果,被马麟拦下交战,愤怒挥刀乱劈,马麟不敢直撄,一直取巧游斗。
忽见武松斩了完颜阿邻,沙丽芝悲呼道:“你杀我老公?老娘要你偿命!”
便舍马麟来奔武松,邓飞看出机会,铁链蓦然抽落,正中沙丽芝胯下马头,那马儿往前一倾,把这婆娘攧将下来,薛永趁势一枪,戳在满是脂油的肥肚子里,马麟赶上一刀,旋了那颗母驴头去。
这时杨再兴和完颜沙离质已斗到四十合上,再兴这口枪吞吐开合,沙离质棒法渐乱,吃小杨寻个破绽,一枪刺下马去。
完颜阿离补见哥哥失利,心中一震,暗叫不好——
这厮在原本时空,亦在衍庆宫功臣之列,灭辽攻宋,都有大功,陕西一带军州,多系此人打平,官儿直做到左副元帅、左丞相、谭国公。论及武艺,还在乃兄之上。
此刻他看出不不对路,狼牙棍横扫直击,连使几手绝招,逼开了罗延庆,策马便逃。
薛永、邓飞见了,双双来挡,阿离补侧身避过邓飞铁链,薛永把枪来戳,阿离补却是后发先至,挥手一棍,打得薛永翻筋斗倒地。
邓飞大惊,急跳下马来救时,只见薛永胸口盔甲烂成一片,口中吐血,眼见难活了,
这正是:
吹老年光似转蓬,半生浪迹江湖中。
风尘困顿大虫病,志气难遂好汉穷。
偶遇英雄识骏骨,愿托肝胆效馀忠。
一朝身死心无恨,魂魄犹能慑远戎!
那阿离补打倒了薛永,走马如飞而去,杨再兴怒道:“你如何放他逃了!”罗延庆面红耳赤,纵马急追,四下皆是金兵乱跑,一时哪里见人?
武松正战,忽听邓飞大哭,百忙中扭头看去,见薛永阵亡,不由勃然大怒:薛永此人,自江州随我哥哥,虽无十分的本事,然而练兵做事,无不用心,实是老成可靠的好人,不料折在此地。
心中悲愤,怒吼一声,左臂猛然发力,将石土门扯得跌落马下,金盔滚出老远,露出一颗白发苍头。
蝉蠢、思恭见老父落马,齐齐一震,不顾性命挥棒猛打,武松见他章法全失,更不手软,一戟横扫,恍若羚羊挂角,角度精妙至极,完颜思恭一颗人头,顿时冲天而起。
完颜石土门在地上滚了两圈,翻身站起,此时刺虎叉已脱手,这老将也是极为刚烈,儿子头颅飞起,他竟看也不看,大吼扑来,拔出腰刀狠狠刺向武松。
武松左戟还挂着那条刺虎叉,一时遮挡不及,眼见寒锋临体,后面杨再兴、前面宗允儿双双惊叫出声。
然而武松一身武艺,已入化境,不慌不忙,马镫中抽出左脚,弹膝只一踢,正中石土门手腕,那口刀脱手而出,不知飞去了何处。
石土门痛叫一声,兀自不退,双手探出,猛地捉住武松左手,声嘶力竭叫道:“蝉蠢,杀了他!”
蝉蠢双目流泪,长声怪叫,举狼牙棒猛砸。
武松右戟挡了几招,只是吃石土门奋力扯住左臂,发力不畅,不免有些狼狈。
一时懊恼起来,大喝一声,径直将左手大戟弃了,施展出小金刚擒拿手,腕子向外疾翻半圈,挣脱出石土门抱彻,大手一张,直抓着石土门的老脸,生生提起,翻手砸向蝉蠢。
石宝立马残关指挥众军鏖战,忽瞥见武松抓着一将脑袋,如兵器般砸人,一时目瞪口呆,心口乱跳,自忖道:这老儿高大肥胖,又披挂重甲,怕不有二百余斤?这“活典韦”使他做兵器,岂不是比典韦还典韦?
可怜蝉蠢是个孝子,眼见老父亲当头砸来,不敢用狼牙棒去等,弃了棒子张手去抱,如何能抱得住?只听一声沉闷大响,连人带马都被砸翻,父子两个,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武松恶狠狠补了几戟,叫他父子死成了一堆。
不远处高宠见武松陡发神威,看得心旌摇动,一腔子热血都不由烧灼起来,大吼一声,长枪暴起,如天外惊雷,将归顺军节度使乌延胡里改刺翻。
乌延七将之中,单论武艺,以蒲卢浑、鹘沙虎、“铁锏万户”查刺三个最奢遮,他七个斗高宠一个,任高宠本事惊天动地,也自处在下风,然而孙安、杜壆杀来,引走了蒲卢浑和查刺,余下五个,便只能勉强持平。
乌延胡里改此人,号称“锋镝在前,不计生死”,武艺虽非绝强,却是有名的悍勇之士,此刻死在此处,余下四将,倒有三个丧胆。
唯有鹘沙虎,这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不仅不怕,反而发起狂来,大叫道:“你们都滚开,我同他一个对一个,定要活活撕了他!”
其余三将闻言,心花怒放,扭头就撤。
旁边乌延查剌见了,亦生退意,奋力几锏迫开孙安,斜刺里蹿入乱军,逃没了影。
蒲卢浑本来也要逃走,只恨慢了一步,再要走时,非惟杜壆提高了警惕,孙安亦包了过来。
完颜蒲卢浑此人,一身武艺着实不同凡响,若在原本时空,曾立下追完颜构于扬州、攻取金陵府等大功,名列延申庆宫功臣,封为镇国大将军、太子太保、豳国公。
可惜如今撞上孙安、杜壆两个虎将,两柄剑,一条矛,剑似两头虎,矛如一条龙,蒲卢浑一口大刀使得上下翻飞,勉强支撑了十余合,忽听傻兄长鹘沙虎长声惨叫,心中一慌,杜壆把矛趁机一压,捺住他刀,孙安噗嗤一剑,刺穿了护心镜,又复一剑,砍透重甲,将他杀下马去。
及倒地,蒲卢浑气尚未绝,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高宠自他哥哥身上拔出枪来。
却说武松杀翻一众金将,眼见许多金兵恶狠狠正追他妻子,冷哼一声,飞马杀上前,两口大戟砍瓜切菜般乱杀,高宠杀死鹘沙虎,见其余几将逃没了影,也懒得追,一人一马,直杀入金兵阵中,挥枪一击,打折了撒改帅旗,前面攻打残关的兵马见了,顿时大乱。
石宝连忙喝道:“陶宗旺、汤隆、郝思文随我顶住北面,李忠引八千人去助二哥,杀南面金兵。”
这股军往南一冲,金兵被切的七零八落,有些狠的,兀自咬牙死斗,有些后来的降军却是溃了,四下大哭奔逃。
乱战之中,朱仝一枪将土德虎挑翻,杨雄却是久战之下,气力不济,吃土德龙策马逃了。
武松等人汇合了石宝,各自领一彪军乱冲乱杀,那些金兵没逃出,撞开寨门,都奔静边堡而去。
马麟要干功劳,领得三百余人一路狂奔,想要截住金兵退路,正逢“铁锏万户”乌延查刺慌里慌张败下来,马麟耀武扬威大喝道:“兀那胡狗哪里去!”
舞双刀拦住去路,查刺生怕孙安追来,两条锏此起彼落乱打,马麟见招拆招,两个大战十五合,查刺见耽得久了,心中发慌,大吼道:“挡我者死!”奋力一锏,砸开他双刀门户,另一口锏嗖的捣出,正中马麟心窝。
马麟只觉一股大力透甲而入,噗的大吐一口鲜血,翻筋斗坠落马下,幸好查刺只顾逃命,不及杀他,打马飞一般去了。
片刻功夫,李忠拍马舞枪杀到,见马麟吐血不止,连忙让人抬着,护送他回去寻安道全救治,走了一半,忽同完颜阿离补撞个正着。
马麟连忙指着道:“李兄小心,这厮正是害了薛永的。”
“打虎将”李忠同“病大虫”薛永都是江湖卖艺出身,在山东为官这几年,交情甚好,此刻一听之下顿时大怒:“仇人当面,怎肯放过?且让兵士们护你先走,待我杀了此人,替薛永报仇!”
这正是:
仇人当面恨难休,怒气昂然冲斗牛!打虎将军横去路,一心欲索仇人头。
诸位哥哥听说:
话说本书中,女真众将,来源有二:第一是《说岳》书中众将,武力基本参照各人原著表现,譬如土德龙虎彪豹,原著中,虽是龙套,四个人各自都有一首赞诗的,譬如土德豹:“头如笆斗大,青脸爆双睛。身长一丈二,膂力几千斤。叱咤风云变,暗哑山岳崩。番邦土德豹。俨似巨灵神。”
德虎大战吉青,德彪同宗良(宗泽儿子)“大杀一阵”,德豹对余雷双锤:“两阵齐鸣战鼓,六人各逞英豪。长枪铁棍乱相交,雁翎双锤闪耀,这场恶战果躁跷,莫作寻常闲闹!”
着实乃是龙套中的精英小怪。
第二是史书中所载众将,这批将乃是国运所钟,无数英才汇生一代,在原本时空,除了横空出世闪耀一时的岳武穆,基本上从北方杀到南方,直杀得天崩地裂水倒流。愚以为若论武艺,着实非梁山好汉一山之力可挡。
这个当初列大纲便有设定,并非临时加强。
此前战娄室、斜也两股人马,有哥哥说金国猛将怕要死完了,其实那时他衍庆宫功臣才折一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