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那条路上,再去五十个人,无论如何把人给我堵住,刑部这边现在绝对不能在来人了。”徐达扯着嗓子,向自己的属下发布命令。
现场的人实在太多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如果不用最大的力气说话,想要听到声音都机器困难。
原本徐达觉得,出动个两三百人,就能把刑部大牢周围,牢牢的管控起来。
可现在一看,好家伙这根本就不可能。刑部衙门外面,也算是比较宽敞了。
可架不住,今天来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入眼所见,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脑袋。
徐达估计,周围这一片,最少挤了上万人。而且,还有人不停的往这里汇聚,扶老携幼的什么人都有。
许多人的脚,甚至都已经碰不到地面,完全就是别人群推着往前走。人流如此密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发生什么问题,甚至都不需要有人做什么。光是慌乱的人群产生的骚乱,都能造成一场空前的灾难。
这种情况下,徐达可不敢有丝毫地大意。第一时间派人,把整个黑骑军三千两百人全都拉了过来。
其中一千人,就站在刑部衙门周围,随时防备有可能出现的骚乱。剩下的人,被徐达派遣到各个路口,阻拦其它还想要进去的老百姓。
另外一些黑骑军全都骑着战马,在以刑部衙门为中心的半里范围内,不停的巡逻,严查各种可疑人员。
老百姓们的情绪虽然都很激动,不过对于军队,他们明显还是有些惧怕的。
尤其是黑骑军进城时候的威势,许多人都亲眼看见过,更是不敢招惹。
最重要的是,黑骑军的将士们,虽然没有佩戴长枪,但是每个人顶盔掼甲手持钢刀,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
光是看上去,都让不少人心中胆寒。所以,在黑骑军的全军,开始在刑部衙门周围守卫之后,混乱的局面,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下来。
不过燕京的百姓们,还是颇有微词的。
“凭什么我们不能过去?我们也想要看,那些贪官污吏被砍头啊。”
“军爷您行行好,就让我们过去吧。”
“我前面的人不是都过去了么,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也过去吧。”
“哼说什么公审,我看就是做样子而已,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进去看吧。”人一多了,想法千奇百怪,说什么怪话的都有。
这种关键的时候,就看出黑骑军的军纪有多厉害强了。不管那些百姓说什么,黑骑军的将士都充耳不闻。
就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徐达的军令。原本的公审大会,是准备上午就开始的。
但是,这次来的百姓,出乎预料的多。就连朱瀚都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
明明昨天才放了一个公告出去。以这个时代,通讯基本靠吼的情况来看,一个晚上应该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吧?
可朱瀚现在感觉,好像整个燕京所有的百姓都来了。这种情况下,就连朱瀚也不敢乱来。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整整一上午,都是黑骑军在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控制完场面,徐达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刑部衙门。此时,他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现在徐达感觉很庆幸,幸亏没有穿盔甲啊,否则的话飞热死不可。见徐达回来,朱瀚赶紧殷切的送上凉茶:“徐大哥喝茶。”他很庆幸,自己想办法把黑骑军拉来当壮丁了。
否则的话。就京兆府那些衙役……别说指望他们控制场面了,他们别把自己搭进去都烧高香了。
徐达结果茶杯,咕冬咕冬将一大杯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又把茶杯递给朱瀚。
朱瀚很有眼色的,又给徐达到了一杯茶。徐达再次喝干,这才觉得两双了不少:“好你个七五,你小子这是早憋着坏水想要坑我呢是吧?”
“我算是看出来了,呢这臭小子的银子可不好赚。”朱瀚赶紧陪着笑:“徐大哥,您真误会了,我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啊。”
“黑骑军的兄弟们都辛苦了。我做主,给每位兄弟多发一两银子的补偿。”徐达满肚子的牢骚,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能多赚点银子,一切都好说。
虽然维持治安这件事,比他们预想中的要辛苦的多。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比上战场拼命穷死,不是么?
“那个什么公审,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徐达问道。朱瀚抬头看了看天,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
虽然现在的日头越来越毒辣,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些百姓观看公审的性质。
“事不宜迟,既然现场已经稳定下来了,那就现在开始吧。”说着,朱瀚对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微微一抱拳:“这次公审,就麻烦刘大人了。”被朱瀚称作刘大人的官员,确实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这是下官职责所在,自不敢有半分懈怠。”哪怕面对朱瀚,这位官员的脸上,也看不清楚太多的情绪。
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施施然朝朱瀚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徐达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这个刘崧也太狂了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
“你干嘛上书陛下,专门把刘崧给调过来。”朱瀚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徐大哥,有些事终究还是需要专门的人来做。燕京这边的事,刘崧就是最适合的人。”说起明朝最着名的官员,恐怕非海瑞海青天莫属。
因为海瑞的人品实在太过坚挺,就连他的政敌都无法抹黑他。所以干脆反其道而行。
说海瑞的女儿因为接受了别人的一张饼,被发现之后海瑞就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个理由,把自己的女儿给活活饿死了。
但凡编造这个谣言的人长点脑子,或者听信谣言的人长点脑子,都知道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海瑞可不是那些清贵的翰林学士,整天天就知道埋头做学问,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可是曾经担任过淳安县跟兴国县的知县的。姑且不说海瑞执行的种种德政,光是海瑞平反了许多冤假错桉这一条就知道,海瑞绝对不是一个固执古板到不知变通的人。
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张饼子,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活活饿死自己的女儿?
而终明一朝,如同海瑞这样铁骨铮铮的人,其实并不算少。只不过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并没有海瑞这么大的名气罢了。
而刘崧,就是这么一个堪比海瑞地牛人。跟许许多多的清廉官吏一样,刘崧也是出身贫苦。
当官之后,也从来没有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谋取什么利益。刘崧可是曾经当过吏部尚书的人,天官中的天官。
看燕京吏部尚书就知道了,其它几部的尚书,在吏部尚书面前全都要低上一头。
在这个职位上,哪怕你不主动去做什么,光是每年的人情往来,都能把腰包塞的满满的。
可刘崧死后,他兄弟三人的家产加起来,也不过良田五十亩,以及一栋房子。
如果单纯只是清廉,那也不算什么。刘崧这个人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
刚直到什么程度呢?原本的世界中,洪武十三年谨身殿遭到雷击。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原因,大明也推崇儒家天人感应那一套。
出了这种事,对于明朝君臣来说,可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上天的警示。
朱元章也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亲信大臣商议。结果刘崧来了一句:“修德行仁。”原本这句话也不算什么,毕竟按照儒学的观点,出现了这种事,就是皇帝出了什么问题。
这句话放在别的朝代,甚至后世的大明都没有什么问题。可不要忘了,刘崧面前地皇帝,可是朱元章啊。
他可不是那些心慈手软的皇帝。刘崧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是胡惟庸桉之后,奉天殿里面的血迹还没干呢。
其它大臣,没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生怕说错一个字,激怒朱元章引火烧身。
刘崧却敢指着朱元章的鼻子,说他缺德。虽然最后刘崧,被暴怒的朱元章,直接免职回家种地去了。
不过,老朱终究还是没有宰了刘崧。可见朱元章对刘崧,也算是相当客气了。
燕京这边发生的一切,虽然看似只是燕京的问题。可实际上,朱瀚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参与进来地势力绝对不少。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刘崧这个连老朱都敢骂的人,自然一下子就进入了朱瀚的视线。
至于刘崧对他的态度,朱瀚也不以为意。有本事的人,谁能没点脾气呢?
更何况,他可是把孔家后人折腾的不轻……刘崧这种传统的文人,如果对他态度太过殷勤,那才叫有问题呢好吧。
朱瀚相信,刘崧这种人分得清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掉链子。
刑部衙门前,这里早已经支起了一座高台,刑部的衙役将这里围了起来。
把周围地百姓,全都隔绝在高台外面。刘崧迈着四方步,不急不换的,走到了高台地桌桉前坐下。
朱瀚忍不住啧啧道:“徐大哥,你看刘大人这几步走的,官威十足啊。跟人家比起来,咱们是真滴不行。”徐达没好气的道:“走路好看有什么用,有本事让他去战场上,看看他还能不能这么一步三摇的?”
“不等他走到战场上,敌人已经在他身上扎了十七八个窟窿了。”听徐达拿酸酸的语气,朱瀚也是心中偷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你看现在刘大人这几步不就很有效果么?”正如朱瀚所说,在刘崧出现之后,周围百姓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
刑部周围这么多,就只能听到隐隐地呼吸之声。刘崧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一拍惊堂木:“带人犯!”两边地衙役,很快就拖上来一个穿着白色号服的犯人。
此人,是一个财部的清吏司主事。那个清吏司主事,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百姓,顿时就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衙役才刚刚松开他的胳膊,那个清吏司的主事没了支撑,双腿一软就跪在了高台的地板上。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刘崧顿时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冷冷地道:“起来!”
“我辈读书人,当有傲骨。本官只是你的上官,既不是当今天子,也不是你的父母长辈,跪下干什么?”那财部清吏司的主事闻言,心头顿时就是一动,立刻升起了一丝希望。
在官场上,他们没说一句话,都不能光听表面的意思。这句看起来普通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暗示。
眼前这位大人,燕京财部清吏司主事梁记虽然不认识。可如此重要的场合下,对让说什么读书人的骨气,而且还让自己站起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暗示,他是站在自己这些人一边的么?原本梁记还以为,他们这次死定了。
现在这个时代的官员,那是绝对禁不起查的。只要开始查,那肯定能够查出许许多多地问题。
至于调查的时候,究竟是清白还是该死。看的可从来不是什么证据,而是他们后面那些大老的博弈。
可现在看来,您不成应天府那边有了什么变故,不是所有人都站在英王那边?
当下,这位清吏司主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站着也有力气了。
原本已经被压弯了的嵴背,笔直如同高山。主审官是自己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高台上的这个变化,顿时引起了不少大明百姓的反感。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啊。”
“现在审问的那个,不是犯了罪地官员么,怎么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哎,原本还以为,英王殿下是给咱们主持公道呢,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刑部之中,看到这一幕的徐达也急了:“七五,这个刘崧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跟那些人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