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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吕文德

    文天祥说,没法及时联系到赵孟启。

    这自然是骗陈婆列的。

    事实上,见完陈婆列不久,文天祥就送出了一份详细汇报。

    陈婆列动身一天后,赵孟启就收到了这份"急递"文书。

    此时,他正在一处大黎峒进行亲切慰问,黎人正举行盛大的晚会以款待。

    既然是紧急文书,赵孟启便直接在酒席上拆开阅览。

    细细看过后,证实事态发展与自己所料无差,于是心中大定。..

    没想到这陈四还挺执着啊,居然不惧艰辛追来了。

    嘿嘿,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

    赵孟启不怀好意一笑,收起了文书。

    领座的黎峒峒首见此,不由好奇,用熟练的汉话打问。

    「这信来得急,该是大事,殿下自可离席去处理,无需在意我等……」

    赵孟启的笑容瞬间爽朗起来,摆着手。

    「没事,就是寻常公文,不耽搁大家欢聚,今夜也算难得,当与黄夫人及族佬们一醉方休。」

    黎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使用汉姓也很常见。

    这黄夫人不仅是这处黎峒首领,而且也是附近三十六峒黎人的大统领。

    此处大约是后世保亭县域,距离吉阳县城和临川港都不算远,与汉人接触较多。

    而且一两百年以来,官府屡有兴学之举,所以黎人也陆续会送一些子弟进入官学中。

    许多黎峒之中,身份越高的人,往往汉话说得越流利。

    赵孟启这次练兵,"顺道"经过黎峒,便带着近卫营来拜访。

    上门自然没有空手的道理,赵孟启更是历来就出手大气。

    除了吃穿日用的物品外,还额外赐赠良弓二十,箭矢五百,钢刀五十,矛头皮甲若干。

    当时就把黎峒几十个族佬给震麻了。

    以前官府倒是也有送过东西,但远不会有这么多,更不会有任何军械。

    燕王这么做,表明对黎峒亲善的态度,也信任黎峒不会造反生乱。

    更说明燕王有底气,根本就不怕黎人造反。

    随后,近卫营那些将士,又帮忙加强黎峒的防御措施,教习武艺。

    甚至还帮黎人修葺屋舍谷仓,担水劈柴等等,大秀汉黎一家亲,军民鱼水情。

    于是,双方相处越发融洽,晚宴上的热情全是发自黎人内心。

    黎人能歌善舞,吹奏着鼻箫口弓等独有乐器,青年男女对唱歌谣,老幼齐跳双刀舞打柴舞……

    场中气氛热烈诙谐,所有人的神态都是爽朗而活泼。

    黄夫人和一众族佬则是频频向赵孟启敬酒,表达敬服及感激之情。

    赵孟启则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黎人好酒,也善于酿酒,得益于琼州物产丰饶,黎人的酒也有许多种类。

    有山兰酒、椰子酒、芭蕉酒、荔枝酒、木薯酒、山果酒、槟榔酒……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山兰酒,以旱糯稻米为原料,多种植叶做酒饼,醇酿而成。

    品起来清醇可口、味美甘甜,可补血气延年寿,是黎人用于滋补及招待贵宾的上品。

    赵孟启喝了不少,也确实感觉很不错。

    又干了一杯后,感叹道,「山中自有珍宝啊!此山兰酒别有风味,若是贩往泉州临安等大城,必令酒客趋之若鹜。」

    黄夫人却笑了笑,「我们也自是希望能有值钱的货物,用来换取外面那些好物件,但这酒终归是要用粮食酿造,我们也没那么多余粮来用,也就酿制少

    许以解口馋。」

    「黄夫人说得也对,凡事都当以填饱肚子为先,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

    「是么,不知殿下有何妙策?」

    黄夫人目光闪闪,知道燕王大概又有扶持黎人发展的新方案,而一众族佬也侧耳倾听。

    赵孟启坐正身子,侃侃而谈。

    「在农产方面,官府会派人向你们传授更好的耕作技术,也会提供足够的优质农具铁器,以后增产将是必然。」

    「当然,我也清楚,你们目前能够卖钱的物产有限,所以穷得很,买不了太多农具,官府也不可能无偿赠送,毕竟只有双赢的事才能持久。」

    这句带着一点调侃的话,引来黎人的大笑声,「殿下说得对,咱们也不能一直占官府的便宜……」

    赵孟启接着说,「你们或许也有所耳闻,临川港开了一个皇家银行,听名字就知道,这是我家的产业。」

    又是引来一阵笑声,「殿下富有四海,区区产业算不得什么……」

    「好吧,摊牌了,我就是大宋最有钱的人,论现钱,我父皇都没我多。」

    赵孟启半是说笑,半是认真,「说回正题,这银行呢,主要就是三个业务,存钱,借贷,交易结算,以后你们都用得着。」

    「我是这样想的,你们黎峒可以在银行开设账户,银行会先期借贷一笔资金给你们,用于购买生产用具等。」

    「至于如何还钱,我也帮你们想好了,关于棉花的种植,和棉布纺织方面,我两个妹妹也跟你们说过,你们的黎锦原本就不错,得到全面改进后,将会成为一项重要产业,相信你们也有了考量。」

    「另外就是,你们可以大量种植甘蔗,无论有多少产量,都由糖业公司敞开收购,不要担心他们会压你们收购价,因为这是我妹妹的产业,而且我的银行还等着你们还钱,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你们还可以种植其他经济作物,养殖牛羊猪马等等,也可以让人出去做工,甚至参军……」

    「港口建得差不多后,官府会继续修桥铺路,让你们以后出行方便……」

    「我还打算直接在你们这里建立学堂……也不是为了科举,就是让你们的孩子认字识数,长大后能多一些出路……」

    赵孟启一边和黎人族佬们喝酒,一边聊着这些设想。

    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太多,还是燕王描绘的未来太过醉人,黄夫人和一众族佬全都被灌醉了。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距此地正北方近一千八百里的靖州城里,一座小楼仍然灯火明亮。

    站在小楼窗边仰望星空之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正是湖北安抚使吕文德。

    两年前,朝廷命他兼任鄂州知州,并节制鼎、澧、辰、沅、靖五州军事,可谓大权在握。

    随着蒙古占领大理,西南逐渐危急,朝廷先移他到常德,最后又换到了靖州,以防御蒙古渗透进犯荆湖。

    数个月前,兀良合台攻伐乌蛮,而且看起来还会进攻思州播州。

    于是播州安抚使、雄威军都统杨文向朝廷告急,请求援兵协助防守。

    播州也就是后世的遵义地区,主要人口是西南夷的一支,唐贞观年时置为羁縻州。

    唐末时,南诏趁火打劫进攻唐朝,占领了播州。

    大唐朝廷无力夺回,只好发诏令号召天下勇士带兵征讨南诏。

    于是太原人杨端应募,召集了家乡的其他七个家族成军,收复播州,从此世代据守,成为土司。

    一百五十年前,杨家首领献地附宋,虽然实行州县行政制度,但官长依然是杨家人,具有高度自治权。

    播州与大理,隔着

    乌蛮诸部,主要是罗氏鬼国。

    罗氏鬼国由罗氏部和鬼国部联姻结合而成,依附于宋朝,其南边的罗殿国则依附于大理。

    蒙古攻略大理后,罗殿国也被征服。

    迫于形势,靠近大理一方的罗氏部向蒙古纳款表示臣服。

    但鬼国部很生气,便指责罗氏部没骨气,如果不改邪归正,就彼此翻脸。

    本来罗氏部向蒙古低头就是权宜之计,于是干脆毁掉了蒙古赐授的虎符金印,重新回到宋朝的怀抱。

    今年年初,兀良合台从北方回到大理一看,好你个反复无常的罗氏鬼国,找揍是吧。

    所以兀良合台想着干脆把乌蛮诸部都教训一遍,就集结了麾下大部分兵力开始扫荡。

    虽然由于乌蛮都是山区,蒙古人的征伐起不到实质作用,却把播州和思州都吓坏了。

    朝廷收到杨文的告急后,一来担心蒙古穿透播思二州,进犯荆湖,二来也考虑到和罗氏鬼国共抗蒙古之约。

    因此便命令吕文德从靖州率军往援播州。

    吕文德不是很想去,向朝廷回复说担心播州的粮食不够,大军过去要挨饿。

    然后,京湖宣抚大使兼夔路策应大使赵葵听说后,就上奏朝廷,说沅州有粮食可以运过去。

    还有四川宣抚制置使蒲择之也表示,播州本地有足够的粮食。

    吕文德最初是赵葵发掘重用才渐渐出人头地的,恩主的面子不能不给。

    而且,他又听到一个消息,说思州的田应寅也向朝廷上奏了。

    田家在思州,其实就如杨家在播州,也是世镇土司。

    田应寅上奏倒不是直接求援,而是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化守为攻,由四川、京湖和思播三处联合出兵三万。

    分三路经由乌蛮乌蒙部一带,进攻大理。

    再派一万人,表面是加强广南西路的防御,实则暗中准备策应夹击大理。

    这看起来是个很天才的想法,朝廷有些动心,于是便发函去询问广南制置大使兼知静江的李曾伯。

    吕文德对这个想法是嗤之以鼻的,觉得太过想当然了。

    四川距广西五六千里,两方面的军队根本就很难配合。

    而蒙古军机动性又比较强,搞不好会被各个击破。

    加上还有其他问题,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想必李曾伯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应该会向朝廷表示拒绝的。

    反正,相比于思州田应寅的异想天开,吕文德觉得援助播州防守还是比较实在点。

    于是他已经着手准备好了前往播州,动身的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三天后。

    只是没想到,今天又紧急送来了一份朝廷的诏命。

    依然是要他前往播州。

    但是!

    不是让他去防守。

    而是到了播州后,再等待京湖及四川的军队到达。

    等待的时间里,吕文德还需去联络罗氏鬼国及其他乌蛮诸部以共同防守为名会盟。

    最终任务则是,从罗氏鬼国的地域,南下进攻大理,时间都定好了!

    这就很离谱……

    所以吕文德心情很复杂,正陷入沉思之中,连门外的脚步声都不听到。琇書網

    敲门声响起,才将他唤醒。

    「谁?」

    「父亲,是孩儿。」

    「进来吧。」

    吕师夔推门而入。

    吕文德略微奇怪,「刚回来?」

    原来吕师夔十几天前出城,帮吕文德巡视靖州地

    方上的堡寨。

    正常来说,就算回来也不会在这夜深时刻,毕竟城门都已落锁。

    当然,吕文德是当地最高军政长官,吕师夔硬要半夜进城,也没人敢拦着。

    「本来预计着天黑前能回到的,不料播阳河上的桥塌了,一时又没找到渡船,绕路耽搁许久……」

    「……本打算明日再给父亲请安,只是见这边还亮着,索性便过来了。」

    听了吕师夔的解释后,吕文德稍稍教训了一句。

    「以后这类坏规矩的事少做,免得被那些大头巾拿住话柄,聒噪起来也是烦人。」

    「儿子记下了,日后当谨言慎行。」

    「嗯,记下就好,巡视的情况如何?」

    「大致都还算过得去,……」

    吕师夔将这十来天所见所闻及自己做的督促措施,大略讲述了一遍。

    细细听完,吕文德点点头,「做得不错。」

    他有十几个儿子,却对吕师夔最寄以厚望。

    吕师夔得了嘉许,倒也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关心起老爹来。

    「父亲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还在忧心播州之事?以孩儿之见,那里崇山峻岭,并不适合大举用兵,何况蒙古军大多是骑兵,不大可能将这个方向当做突破口,父亲过去,未必会和蒙古人交手,只需择几处紧要之地筑城,再招抚一下蛮夷部族,也就完成朝廷的差事了……」

    吕文德摇头苦笑,「我原本也是如此做想,不过,朝廷突然改弦更张。」

    「改弦更张?」

    「是啊,朝廷采用了田应寅的策略,命为父领军。」

    「啊!?」

    吕师夔很是惊诧,「田应寅那算什么狗屁策略?蒙古人岂是那么好打的?还什么两面夹击,可笑!朝廷是吃错药了吧,居然如此儿戏,而且朝令夕改的……不行,父亲当上奏反对这一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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