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坊三楼的房间里,余当家正在‘吭哧吭哧’地‘奋战’。他肥硕的身子下,那位丰腴的侍女露袒着胸怀,她亵衣半拉着挂在身上,一只浑圆雪白柔软的圆球如同刚刚剥开的水煮鸡蛋那般光滑白嫩,随着有节奏的声音在胸前摇荡。
余当家战意格外浓厚,坑了那公子三百两黄金,这要是算入账本递上去,大老爷必然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想到这里,余当家兴致愈发高涨,身子抽动愈发的激烈。
可就在直冲云霄的那一刻,账房先生忽然急急忙忙地从外面破门而入,神色极其慌张,也顾不得屋内好一幅‘活春宫’。
余当家一瞧,身下之物吓得顿时缩了一截。他正欲大声呵斥,只听账房先生气喘吁吁地说道——
“当家的,快...快收拾收拾!大、大老爷来了!”
大老爷?哪个大老爷?
余当家此时一阵懵,竟忘记自己此时一丝不挂,胯下丑物暴露在外却浑然不知。
账房先生见当家的此时还愣在那里,恨不得用脚踹他一下。他赶忙从旁边拿起衣物丢给他,一边赶紧将侍女赶了出去,哪里顾得人家此刻衣不蔽体春光无限?
“快些吧我的爷!大老爷就在楼下了!姜家大老爷来啦!”
一听‘姜家大老爷’这几个字,余当家顿时一惊。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立马将衣服披在身上,随后使劲地将粗壮的大腿与肥硕的屁股塞进裤中,要不是这裤子质量上佳,只怕下一刻便会被这油腻的肥肉给撑破。
眼见当家的这时连衣服都穿不好,账房先生心中着急,索性一横,顾不得心中的恶心,走上前去帮他将衣服裤子拉好。
一阵手忙脚乱后,余当家总算收拾好了自己。就在余当家的将衣裤穿上时,一位中年男子走进屋子。
这男子初看不过三十出头,剑眉之下一双丹凤眼,人中两旁两撮干净整齐的八字胡,远看皮肤甚是白净,走进一看,岁月终究还是了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细细的皱纹隐约出现在眼角,若非保养得当,这些皱纹定然更加深长。
此人便是姜家当代家主、姜长鸣的父亲、人们口中的姜家大老爷是也。
姜家大老爷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余当家与账房先生见大老爷进来,谄媚地迎了上去,心中却有些慌乱——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老爷怎会亲自来这鱼龙混杂之地?只得硬着头皮笑嘻嘻地问道——
“恭迎大老爷,大老爷今儿怎么屈尊来坊里?若有什么事让身边人吩咐一下,小的过去便是......”
大老爷似乎此行有着重要的事情,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性子,不等余当家把话说完,便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三百两黄金在哪?”
“啊?什么?”
余当家紧张得有些头脑发懵,可身旁的账房先生却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连忙把话茬接了过来说道:“在账房里锁着呢!我、我这就去拿!”
说罢,账房先生一溜烟地溜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仔细一看正是那日秦敬卿提来的。
账房先生将包袱放在桌上并且打开,金灿灿的金条将阳光反射刺着屋内所有人的眼睛。
“三百两全都在这?”
“全都在这,分文不少。”
“赌契呢?”
“赌契也在这儿。”
账房先生做事确实小心,他从包袱底部拿出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递于大老爷面前。
大老爷接过白纸快速浏览一遍,而后点了点头。最后,他将这份赌契收入袖中,伸手指了指余当家,说道:“你,跟我走。”
“啊?我?哦,好...好!”
余当家的此刻哪有半点质疑的余地?大老爷下令自己跟他走,那他还不得乖乖地跟上?由不得他半点思考,硬生生地将所有疑问吞下肚中。
......
姜大老爷一行人穿过大半个长安,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脚步。余当家唯唯诺诺地跟在轿子后面,他本就肥胖不善运动,此时正值酷暑,这一走更是让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差点要掉他半条命。眼见轿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弯着腰用手撑在膝盖上,时不时地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姜大老爷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一小厮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他轻轻抬手一挥,示意其他人等退下,而那小厮走到余当家面前,说道:“余当家,大老爷喊你过去。”
余当家咽了一口稀疏的唾沫,强忍着疲累,屁颠屁颠地走上前去,问道:“大老爷您喊我呀......”
“你跟我上去,提着这包袱。”
余当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大感不妙。他多年摸爬滚打,若不是精明机警,怎能混到今日之位?他自是晓得当日如何将这三百两黄金‘强占’到手的,今日大老爷让自己带着这三百两上去......
莫非......自己得罪了什么贵人?而且是...来头不小的贵人?
想到这里,余当家背上不再冒热汗,而是直冒冷汗。
余当家跟着大老爷走进客栈,短短不过几个台阶,此时却好像一座残破不堪的独木桥一样,一个不小心随时会掉入万丈深渊一般。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一间客房门口,只见大老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敲了敲客房的门
‘咚——咚——咚——’
“诶,来啦——”
门内传来一清脆的女童之声,随后一名可爱女童将门打开。
看着门口两位男子,女童乌黑的大眼睛中满是不解。
“请问这位伯伯您找谁啊?”
姜大老爷看着这位女童可爱乖巧,不由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便笑着对她说:“小姑娘,你家中长辈在里面么?”
“爹爹在里屋呢!”
“好,那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说姜家家主前来拜访,望其赏脸一见。”
“哦,那伯伯您在这儿等等”
说罢,女童将客房的门半掩着,便噔噔噔地跑进里屋。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一名满脸络腮胡子、身高八尺的威武男子将门打开,跟在他身后的还跟着一位小眼公子。
“姜老爷亲自登门,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是姜某人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这位先生恕罪。”
“请!”
“请!”
两人相互客气几句后,伊鸿雁便将姜大老爷迎入房中。
看茶之后,姜大老爷见伊鸿雁略有不解地看着自己,便起身作揖说道:“在下姜某人,单名一个白字。敢问这位先生与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伊,名鸿雁。”伊鸿雁见姜白起身,便也起身回礼。
“小生秦敬卿,能得见姜老爷,三生有幸。”秦敬卿一听姜家来人便知是为何事而来,顿时也大感不妙,赶忙跟着伊鸿雁跟了出来。
“原来是伊先生与秦公子,幸会幸会!”
“姜老爷不必客气,请坐!”
伊鸿雁虚扶着姜白,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两人便先后坐了下来。
“不知姜老爷此行前来有何指教?”
“呵呵,此行姜某人前来,是登门谢罪来的。”
“姜老爷何出此言?姜老爷与在下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有何...有何罪可谢?”
伊鸿雁一头雾水。长安城的姜家就那么一家,他一听伊依说姜家家主前来拜访时,便知这位是何来头,是以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从里屋出来相应。可姜家家主亲自登门本就是件奇怪的事,现在姜白又说前来谢罪,这让伊鸿雁更是摸不着头脑。
秦敬卿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听‘登门谢罪’,他心中‘咯噔一下’。可此时姜家家主与伊鸿雁的谈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插不上嘴,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恕姜某人唐突,此次前来正是为秦敬卿秦公子所来?”姜白指了指秦敬卿说道。随后,他又呵呵一笑,看着秦敬卿继续说道:“姜某人这几日寻这位秦公子寻得好苦啊!今日下面的人说在客栈中看到这位秦公子,便急急忙忙赶来,生怕与这位公子错过。”
你为秦敬卿而来,找到我这儿做什么?若非今日英平、长衫从千牛山下来,秦敬卿特来道喜,他在不在这还是两说呢,不对!难道......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伊鸿雁也不是笨人,顿时有些警觉。
姜老爷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打着寻秦敬卿的幌子来的。前些日子,当他了解到这份赌契后,又听着赌坊探子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就将此事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秦敬卿不过是家境尚可,那秦老爷家教甚严,他哪来的三百两黄金全数押注这位贵人?探子又发现秦敬卿多次出没于英平所住的客栈,其中关系不言而喻。今日手下来报,说秦敬卿又去了客栈里,他这才急急忙忙地来了这里。
姜老爷察觉到伊鸿雁的神色忽然间有了变化,气息也变得机警起来,此时便不再掖藏,主动将袖中那张赌契拿了出来,笑着递于秦敬卿面前。
“这里有份赌契,想必秦公子一定见过吧?请过目。”
‘哐当——’
只听里屋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似乎有人被什么东西惊着了。
“哎呀——哥哥你怎么搞的,把我鞋子都弄湿了”
里屋又传来那女童清脆的埋怨声。
姜白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快不慢,但却字字清晰,可当‘赌契’二字传入里屋时,似乎......将里面的人吓着了?
秦敬卿一听便知大事不妙,手心顿时满是汗水,硬着头皮接过赌契,此时纵使他再巧舌如簧,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只得强作镇定,道:“呵呵,姜老爷这是......?”
伊鸿雁依旧不明所以,但人家说这是秦敬卿的赌契,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姜白见秦敬卿神色极其不自然,细细一看拿着赌契的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连忙说道:“秦公子莫要生气,此行姜某人前来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罢,转身从余当家手中拿过那个包袱,将其摆在桌上,小心地打开,道:“三百两黄金分文不少”
当听到‘三百两黄金’这几个字时,伊鸿雁恍然大悟,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事情消散无踪。
伊鸿雁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这几日苦苦寻找的包袱?这一下真相大白了,定然是英平这臭小子偷偷拿去!
反了反了,这还没入寒门就学会了这种‘龌龊’的手段……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他,如何对得起小姐?如何对得起文先生?
想到这里,伊鸿雁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可贵客在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强自忍着,可终究是太气了,气着气着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完了完了!此时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了!秦敬卿看到伊鸿雁的样子,知道英平要倒霉了,此时他神色凝重,眼睛盯着包袱一动不动,脑海里正在极力思考该如何将‘影响’降到最低。
姜白哪知道秦敬卿脑袋里正想着什么?只见他盯着那包袱后又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还以为他正在等自己下一步表示呢,连忙起身说道:“金鼎坊是姜家的赌坊,姜家世代为商,向来以信为本,此次手下不诚、见财起意,被贪念噬了心智才做出这背信弃义之事,姜某人听闻后,心中羞愧,倍感不安,故特来登门谢罪。”
说罢,竟是深深一鞠躬,体态神色虔诚无比,只是不知这一鞠躬,是对着秦敬卿,还是对着伊鸿雁,还是对着里屋的那位少年......
余当家在一旁看了,心里凉了半截,姜家家主是谁?姜家贵为大唐三大家族之一自不必多言,朝廷大员见了他也会客气两句,时常与王尚书之辈多有往来且谈笑风生,今日毕恭毕敬地行此大礼,看来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伊鸿雁与秦敬卿见姜白忽然行此大礼,两人同时上前连忙上前扶住姜白,一齐说道:“姜老爷何必行此大礼?在下生受不起啊!”
话出之后,两人相视一看。
秦敬卿自知理亏,悻悻地退了回来,坐在一旁不再吱声。
姜白直起腰后,又从袖间掏出一张银票,递于伊鸿雁面前,说道:“呵呵,这是秦公子赢得的赌钱,三十万两,分文不少。”
见这银票数额,伊鸿雁大吃一惊,纵使他见过不少市面,忽然见到此等数额的银票,也是暗暗吃惊。
“赌契上所写,三十万两,白纸黑字。”
这三十万两数额实在是大,英平身世敏感,伊鸿雁怎敢贪这银子?此时他只想息事宁人,拿回这三百两黄金便罢。
于是,伊鸿雁出言婉拒,道:“姜老爷,这三十万两便大可不必......”
秦敬卿眼瞅着伊鸿雁出言拒绝,此时脑子竟反应出奇的快,此时顾不得礼数,赶忙插话说道——
“嘿嘿,伊先生,这三百两是我向你借的,虽说要还,但却是由我做主嘛,这三十万两理应由我收下才是。”
说罢,秦敬卿便不客气的将银票接过,小心叠好准备放入袖中。
秦敬卿并非贪图这三十万,只是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若是伊鸿雁纠缠太多,往后传出去不就相当于是伊鸿雁去赌坊下得注?来日若让他人知道伊鸿雁与英平的关系,这不是给英平平添麻烦?尤其是这肥头大耳的当家,看着就不像好人,若此次他被姜老爷责罚怀恨在心....这始终是个隐患......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伊鸿雁见秦敬卿忽然来这么一茬,一改往日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样子,心中一时间大为不解,可他也不是笨人,脑袋一转便想通其中缘由,于是不再出言相拒。
姜白一见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眼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眯,立马想到这位贵人还有寒门弟子这一身份,便也想通此中厉害,不禁暗暗赞叹这位秦公子反应——
难怪会被这位贵人赏识,看来真是个精明的人儿。
此番前来,姜白便多次暗暗告诫自己,这事儿要做的漂亮、要办的不留痕迹,最重要的便是要办得清清楚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意等着秦敬卿先到之后才前来。说白了,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要打着秦敬卿的幌子,又要卖那位贵人一个好,又要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见此情景,姜白笑着说道:“呵呵,伊先生,我此番前来确实是为秦公子所来,虽然这三百两黄金是秦公子向你所借,可讲道理这使用支配之权却在秦公子,这事儿,你却做不了主咯!”
说罢,姜白又向着秦敬卿抬手一揖,道:“秦公子,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秦公子多多包涵!”
“嘿嘿,哪里话哪里话,姜老爷言重了……”
不等秦敬卿再说什么,姜白便示意一旁心若死灰着的余当家,呵斥到:“还不快过来赔罪!?”
这一声将余当家惊醒,他连忙走到秦敬卿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喊道——
“秦公子——你就原谅我吧——是我见财起意——贪了你的赌注与赢钱,我...我...我该死!”
说着,余当家竟狠狠地扇起耳光,扇完后又抱着秦敬卿的小腿。
“起来吧,姜老爷亲自登门已是折煞我也,这事儿看在姜老爷面子上便过去啦。”
秦敬卿看着余当家心中一阵暗爽,那日受尽窝囊今日却如此解气,能让姜家家主登门赔罪,好不爽快!
忽然,秦敬卿又想到了什么——
能让姜家家主亲自登门赔罪,看来......自己这根大腿抱对了啊......
“好了好了,秦公子既然不计较你快起来吧,别脏了秦公子的衣物”,姜白看着余当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随后,他又客客气气地对着伊鸿雁与秦敬卿说道:“既然秦公子宽宏大量已不再计较此事,那姜某人就先行告退了。”
“姜老爷慢走,在下就不远送了。”伊鸿雁拱手道。
“不必不必,伊先生留步就好。”
说罢,姜白领着余当家识趣地退出客房。
当姜白走出客栈时,他又回头看了看客栈,回忆起方才的某些细节心里一阵犯嘀咕,他深知里屋的人‘来头不小’,此次前来就是消除‘误会’的,可听里面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好像…...事情不似那么简单?似乎与自己所算计的…...有些许偏差?
想到这里,姜白心里忽然一阵烦乱,竟是轿子也不上,徒步向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