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最有名的书院名为‘丰镐’。丰镐书院历史虽不如太学院那么悠久,规模也不如太学院那般庞大,但他先后出过两名大家——尹敬廷与王延庆,便是如今大唐朝廷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两位。
尹敬廷出身普通,但他自幼好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少时便在这丰镐书院求学。那时这家小小的书院不过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私塾,而后随着尹敬廷名声渐起,这家书院便逐渐为世人所知。而后长安贵族渐渐地便喜欢将自家少爷、小姐送入丰镐书院中求学,这家书院的名号与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而在某一年,长安城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对金童玉女——当今皇后与胞兄王延庆于丰镐书院中求学,这家书院的名声与地位便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大梁的应天书院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当年,王皇后还未出阁时便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才女,而王延庆大人作为当今中原文坛公认的书法第一大家,年少在书院求学时一手书法便已经贤名远播。至此,丰镐书院便成了长安城上流阶层不二的选择,甚至三品以下的朝廷大员都没有机会将子女送入丰镐书院,其地位可见一斑。
……
位于长安城南的华麓书院原本这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书院,放在长安城中顶多算中上之流,较之丰镐书院自是相差甚远。可今时今日却出现了一个怪现象,近段时间来求学的人越来越多,不少贵族子弟甚至舍了先前所在的书院皆纷纷跑来这家不大不小的书院,不为其它,为的是一名近日在长安小有名气的女子。
华麓书院内。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此句出自何籍?诸位同学可有谁知晓?”
诸生坐在席间皆低头不语,一部分学生心不在焉,一些学生甚至不敢抬头将目光与书院夫子对视,生怕其点名直指自己。
夫子微微摇头,心想这近日书院怎凭地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学生?这些学生锦衣玉带,不是官宦家的子弟便是富商巨贾之子,这些人似乎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求学,是以任凭你教书先生如何授学,他自两耳不闻。
忽然,一身白衣长影站了起来,向着夫子微微一福。而这白衣身影仿佛有魔力一般,方才还死气沉沉的课堂此时霎时间充满生机,一些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或是望向窗外木木发呆的学生一时间皆挺直腰杆,将目光投向那高挑身影。
“回夫子,此句典出《礼记·学记》。”
夫子望向回答之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笑着问道:“此文何解?”
“其意璞玉不雕琢便不能成为美丽的器物,人若不学无术便不知世间万物直捣。是故古代君王建立国家、治理民众当以‘教学’为重。其文通篇用‘师’与‘生’而论证‘育’与‘学’......”
白衣女子对答如流,听得夫子连连点头,心想还是伊依讨人喜欢,不但聪慧而且好学。哪像新来的那些蠢货,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地位就不学无术,何其可笑!
“孺子可教也。《学记》,顾名思义,乃述......”
夫子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随着白衣身影缓缓地坐下,课堂又恢复了原先的死气沉沉。
......
“伊依姑娘,方才学堂上姑娘那番言论当真令人茅塞顿开,不知可否再细细讲解一番,好让我等再加以理解…...”
“是啊是啊,伊依姑娘,未曾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解,令我等好生佩服…...”
“伊依姑娘若不嫌弃,可否将《学记》…...”
夫子刚离开学堂,上一刻还无精打采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众人此时个个精神饱满,众星捧月一般将伊依围在中间。
“诸位同学,方才夫子已经将此文详细讲解过一遍了,又何须来问我?”
瞧这些一个个的,刚刚一副学习就是要我命的样子,现在倒好,都成了好学之人。
“夫子所说过于枯燥,不如伊依姑娘那般生动有趣。”
“对对对…...”
看着这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伊依满脸无奈,她指着桌上的小本,说道:“诺,刚才夫子所述要点我全记在这了,诸位同学若是想参阅,我借于你们便是。”
说罢,将写满秀气的小字的书本推向众人。
“欸!那可不行,我等看着这字就犯瞌睡,还是有劳伊依姑娘为我等亲自解读为好。”
“是是是......”
“恕小女子无礼,小女子尚有不便,需先行一步。”
伊依内心极其厌恶,可表面却仍旧彬彬有礼。
或许是上梁不正所致,这帮男孩年纪不大却一身老油子气息,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少年,笑起来猥琐至极,眼神深处隐隐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淫邪之气。人善被人欺,见眼前女子愈发柔弱这群男孩倒愈发来了兴致,索性将伊依围在中间,就连一条缝的空隙都不留。
“伊依姑娘,你就从了咱一次呗。”
“是啊,从了咱一次吧。”
这群人如苍蝇一般挥之不去,似乎口头的便宜都不愿放过,一字一句都充满着浪荡与轻浮。
伊依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她此刻确实没办法。若换做是崔青蓝这等女子莫说拒绝,怕是会一拳一脚将这些臭男人打跑,而生性纯良的她天生不知如何拒绝,更何况父亲始终交代自己莫要在长安惹事,一是自己在长安人生地不熟、二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哥哥身份敏感,莫要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就当是再温习一遍了……
面对众人胡搅蛮缠一般的无理要求,伊依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只得如此自我安慰。
见伊依屈服于自己,为首少年心里好不得意。他是御史大夫张守光之子张修节,张守光倒是没那个本事将儿子送进丰镐书院,虽说御史监察百官乃言官要职,但丰镐书院对他来说门槛还是有些过高,就算是进了恐怕他儿子也得缩着脖子弯着腰做人。而在此处却不同,一群狐朋狗友对张修节唯命是从——
人被奉承惯了,久而久之自然会有些飘飘然。
前些日子听闻长安又出了一名才学堪比当年皇后娘娘的女子,他本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顶个鸟用?可直到他被这些酒肉弟兄拉着来到华麓时,他的双眼瞬间直得移不开——倒不是说这女子有多美艳,而是这女子的气质绝非昔日所阅女子能比及。其实若要单论样貌,这女子倒确实不如崔家的小姐,更不如姜家的小姐,只是这女子的气质有些......有些......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八个字具体从哪篇文章来的张修节倒是忘了,但这俩词就是看见这女子后从他脑海深处一蹦而出。
第一次见到此女时,张修节才方恨读书少,生平所学之词加起来都无法形容这风姿绰约的身影,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仙!太仙了!真可谓又仙又润!至此,张修节便每日来华麓书院求学,为的不是其他,正是这位仙子一般的女子。
姜家的小姐我张公子不敢高攀,你区区一胡女我还不手到擒来?
长裙飘飘、衣衫袅袅……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女子就是放在眼前多看看也好,若是能将其收为禁脔、夜夜品尝销魂蚀骨的滋味儿,也不算白来这一遭人间了……
张修节心里暗暗得意,笑容愈发戏谑,眼神也逐渐迷离,仿佛眼前这位女子已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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