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夏口。
夏口,又称沔口或是汉口,因汉水(夏水)从此处注入长江,因而得名。作为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乃是交通要道与兵家重地。
黄祖镇守江夏开始,为了拱卫江陵、襄阳二地,把江夏郡治西陵转移到江北的却月城,作为抵御江东的军事重镇。
却月城,乃东汉时戴监军所筑,周回180步,高6尺,位于鲁山(今武汉龟山))上,直临沔口。
至于后世称为夏口城的城池,如今还未建造。要等到孙权兵入江夏,放弃江北的却月城,在江南的蛇山上建城时,才有夏口城。
却月城,府衙。
“若时日所料不差,霍参军今日将会抵达夏口。不知其部营垒,可有准备好?”
黄射提笔在巾帛上挥墨,颇是沉迷其间,笔墨渐少时,提笔沾墨,随口问道。
“啊?”
神游天外的主簿张风脸色微变,那笔修筑营垒的钱被他贪墨了部分,加之近日他忙活着娶了小妾,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少顷间,张风心中有了应对之策,说道:“少将军,数日前风已交代下去,然三日前府君调走军士,不得已耽搁修建。今风以为不如暂调我军一部入住旧营,空出营地由那霍参军所部入驻。待营垒修建完毕,便可各回营垒。”
闻言,黄射沉吟少许,问道:“旧营残破,可调何部入驻?”
“甘宁粗鄙残暴,恃勇好斗,居营地之内,常与他部存有间隙。”张风说道:“不如让那群锦帆贼腾出营地,让他们入驻旧营。其部八百人,霍参军千人,可以居之。”
黄射听见‘甘宁’之名,露出略有嫌弃之色,说道:“按伯云之言即可。”
“诺!”
甘宁从益州叛乱后,归附刘表,先在南阳屯兵,感觉刘表无能,准备投靠招揽贤才的孙权,结果在路过江夏时,被黄祖扣了下来,不得已为黄祖效力。出于这个因素,再加上甘宁匪气横生,行为浪荡,让黄祖、黄射这种出身士族的人,颇是厌恶,虽有勇武,但游离于核心部队之外。
张风松了口气,还好敷衍过去。
“若霍参军到了,知会一声,某将出迎。”黄射答道。
“诺!”
这些年随着黄祖的老迈,黄射作为长子,成为了江夏的二号人物,协助黄祖处理江夏的军政事务。然而黄射的威望不如黄祖,权利也不如黄祖大。
那些跟随黄祖的老臣趁着这个空隙,欺上瞒下,常贪墨军资。性质之恶劣,连在襄阳的刘表都知道了,特意安排潘浚出任督邮,巡视沙羡。
出了府衙,张风寻到手下陆达,拿着黄射书写的军令,说道:“让苏都督把锦帆贼的营地腾出去,让给从襄阳来的霍参军所部。”
“那甘校尉他们住那?”手下陆达拿着军令,问道。
“让锦帆贼前往旧营暂居,并另修营垒屯扎。”张风说道。
陆达惊讶说道:“主簿,旧营残破,多年未有人居住,杂草丛生,恐难以居住。且当下时至隆冬,也是不便啊!”
“你拿些营帐给他即可。”张风打发说道。
“诺!”
……
“什么!”
军营内,一位头插鸟羽,身材魁梧的将校暴怒,说道:“襄阳来的军士,凭什么让我腾空营地让他们驻扎,他们怎么不住旧营。还有为什么不提前修筑营垒,这钱又不知被谁贪墨了。”
“黄射小子当真可恶!”
说着,此人手按长刀,身上的铃铛晃晃铛铛,就要走出营帐。
“兴霸,慎言啊!”
苏飞连忙拉住甘宁,喊道:“你因投孙氏,惹黄太守生疑。若你建下功勋,或许将有不同。今看在某的脸面上,兴霸暂且忍忍,若动刀兵,恐你性命不保。”
甘宁握着长刀,气愤说道:“宁居江夏以来,时常饱受欺辱,今岂能忍之?”
“兴霸!”苏飞诚恳喊道:“你且委屈一下,今暂居营帐。明日我吩咐士卒与你部同筑新垒。”
甘宁看着好友苏飞诚恳的模样,长叹一声,甩了下手臂,大步坐在榻上,冷笑说道:“宁可以不计较,但我手下兄弟不能受此委屈。襄阳军士住我营垒可以,就看他们能否有这本事了。”
“兴霸?”
“放心,宁心中有数。”
甘宁打断苏飞的话,说道:“且宁从不惧事,但此恨不消,难解我心中之怒。”
见状,苏飞咬了咬牙,说道:“那某尽力为你担保。”
……
随着战船抵岸,黄射远远地看见从战船上下来的霍峻。
霍峻在他人的介绍下,驱步走到黄射身前,拱手问候道:“峻拜见黄章陵,多谢府君相迎。”
按常理来说,霍峻这档次的官位,黄射可以不用出来欢迎。但是霍峻身为镇南将军府的参军,受刘表委任益兵江夏,黄射出迎也说得过去。当然还有那王粲的书信,作为王粲笔友的黄射,也是爱屋及乌。
黄射打量着衷甲打扮的霍峻,文武兼有,气质陡然而出,不由心生几分好感,说道:“无需多礼,仲宣好友,即射之好友,仲邈唤我伯钟即可。”
黄射之名具有欺骗性,其非射箭之射,而是音律之中的射(yi)。黄祖为黄射取名之时,盖有期望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之意。
黄射挽着霍峻的手,笑道:“某已在府上设有筵席,仲邈可随我前往。至于手下可随射侍从前往营垒驻扎。”
“府君可先行,容峻叮嘱手下一二。”霍峻说道。
“可!”
霍峻召集霍笃、高翔二人,从怀里掏出营垒布置图,说道:“江夏营垒虽有,然还需按照此图布置。江夏毗邻江东,偶有贼寇袭扰,不可疏于防范。待到了军营中,就按此图设下营地,然后方可休息。峻宴归之后,当有一一查验。”
这些年在汉末,霍峻深刻认识到自己思维上与古人的不同,即会把想法经验形成体系化、科学化,而非仅凭借经验去应付一些事。
比如在治军上而言,除了细节便是细节,行军要小心埋伏,军队不能掉队,扎营需要注意卫生等重要且又琐碎的内容。
也就是说修筑营垒而言,不论何种地形,营垒布置就是大同小异,是故他会提前画好的营垒图去要求手下如此扎营,免得防止遭遇夜袭或是营啸。
实际上霍峻的行为却只是名将的基本功,也是一个将领应有的素质。毕竟总不能像夏侯惇一样,在自己营垒被人绑架吧!
“诺!”
待吩咐后,霍峻又留下霍笃,叮嘱说道:“兄长入营后,让文颍前去帮衬丰露,以防丰露不识营垒布置。”
“好!”
黄射的筵席颇有情调,不是在却月城内,而是在艨艟上。只能说战舰不用于作战,却用于饮酒作乐,也难怪江夏的武力松弛。
来到江夏走了一圈,江夏的战备松弛,营垒不齐,黄射作为长公子,却长期与文人结交,放松对军队的管控。若黄射在荆州内部尚可,但是在军事重镇这样,又怎打得过江东。
就在众人宴饮欢愉之时,霍虎脚步匆匆而来,在霍峻耳旁低声诉说。
霍峻微微皱起眉毛,放下手中酒樽,拱手说道:“府君,峻军中有事,恐需回营。”
黄射佯装不悦,说道:“今宴初始,仲邈岂可回营。莫非仲邈手下解决不了?”
“并非如此,仅是有人言营地归他们所有,两方将有冲突。”霍峻答道。
闻言,黄射看向张风,张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甘宁蛮横无理,非是良人。今当是不愿让出营垒,故与霍参军有了冲突,当命苏飞解决。”
霍峻从榻上起身,说道:“峻初至江夏,便与甘君冲突。今若使府君与部下心生间隙,峻心当有愧。若府君信得过峻,峻当亲自处理此事。府君与诸位贤士在此,继续宴饮。”
“也可!”
黄射沉吟少许,说道:“张主簿随仲邈前去,务必帮霍参军解决此事。”
“诺!”
下了艨艟,霍峻便乘坐小舟到江夏军营,在引路下来到了营地。
只见空旷的营地内,双方士卒分而对立,情绪激动,互相谩骂,若非有霍笃、高翔几人克制,恐怕就要爆发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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