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张松被捕入狱,对于自己的言行,张松坦率承认,省去拷问的功夫。
次日,法正前来探望,张松则是后悔不已,向法正痛哭流涕,表示希望能见刘备,解释下自己的言行,并立誓无反叛之心。
法正对于好友的作死行为,唏嘘不已。继而将张松之语转达与刘备,刘备表示不愿再见张松。
见刘备不愿见自己,张松便知自己难逃一死,在法正的指点下,临刑前写了封自白信与诸葛亮,希望诸葛亮不要给自己盖上谋逆罪。
信内,张松表示他曾见过众多诸侯,以为曹操暴虐,刘璋暗弱,张鲁无道,唯有刘备有霸王之器,值得效力。故而他才与法正、孟达二人改换君主,为刘备奔走效力。
迎奉刘备入蜀后,是他最为快乐的日子,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君主,志向得以抒发,名声由此显赫,得以被委为要职,出任尚书仆射。
主公如此厚待他,让他居州人之上,此恩无人能及。而他张松狂妄自大,咎由自取,最终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在手握希望的时候,又拔刀自刎,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他之所以会口出恶言,皆是因自己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取蜀的功绩,今被外任广汉,不能理解主公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情绪激动。
在书信尾声,张松解释了兵权、中枢之语,他是希望能与黄权配合,倾力协助刘备北伐曹操而已。叹息黄权曲解他的意思,以至于让刘备误解他。
最后,张松直言自己自取灭亡,不能怪任何人。赞扬了诸葛亮有伊、吕之能,希望能帮刘备匡扶汉室成功。
望着张松的自白信,诸葛亮沉默不语。良言难劝该死之人,自取灭亡怪不了谁。
放下书信,诸葛亮问道:“张松被斩,益州诸士如何反应?”
“益州诸士有惊恐,亦有欢喜,如张裔曾谓人曰,张松有德无才,不宜大用。今咎由自取,大快人心。”邓芝说道。
“大快人心?”
闻言,诸葛亮微叹了口气。
同事黄权钓鱼执法,乡人张裔言语多欢,可见张松是多么难得人心。今张松被处决,既能让刘备震慑众人,还能安抚益州诸士之心,提前揪出不安分因素,也算是件好事。
“大王何在?”诸葛亮问道。
马良迟疑少许,说道:“大王留言,他与简、孙诸公出府采风,宫府之事尽由军师自理。”
在这个时候,刘备出府采风,明显是不想管张松那档子事,与老友外出游,放松下心情。
诸葛亮领悟刘备之意,将张松的告白信收起,作为案件留底。
“张松之事,到此为止。其无同谋,亦无朋党。”
说着,诸葛亮从案上抽出书信,递与马良说道:“让人将此信送与孟巴东,信中已言明案件经由。”
“诺!”
益、梁二州的地方郡守皆已有任命,如蜀郡太守王商、犍为太守李严、巴郡太守费观、汶山太守贺齐、巴东太守孟达等。
至于之前空缺的广汉太守,张松无法赴任,则由夏侯纂出任广汉太守。
且不言诸葛亮忙于案牍之事,刘备外出采风不敢离中枢太远,则是多在武汉周围溜达。
自建安十五年春,刘备将州治汉寿、京口合并移镇到武汉以来,至今已有四年多的时间。
在这四年的时间内,原本的偏僻小县鄂县,在十几万人口的涌入下来,已然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城。虽不及刘表治下的巅峰襄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处于水陆要冲的武汉,赶上襄阳仅是时间问题。
樊市内,街道屋舍建筑崇如墉,比如栉,人声鼎沸。来自交岭、巴蜀、吴越的商贾到处可见,甚至还有来自中原的商贩。
“襄邑织文,快来瞧瞧看看!”
“交州明珠,仅剩五颗!”
“巴地漆器,精美异常!”
小厮在街边叫喊,试图吸引入市井的达官显贵。
刘备坐于街边二楼的酒舍,见如此景象,笑道:“初至武汉,时因战乱之故,民生凋敝,田亩多有荒废。然自承明出任汉昌太守以来,与孔明协力,疏通江湖,引水灌渠,开垦荒田,百姓得以富饶,商贾得以云集,武汉之昌在于承明尔!”
潘浚是典型的士大夫,谁当老大给谁干活。
在刘备委任潘浚出任武汉太守,兼领武汉令以来,借着中枢移治的东风,大力发展工、农、商产业。
工业方面,因武汉周围盛产铜铁,在刘备的许可下,潘浚采武汉铜铁,冶炼刀剑兵甲,用于提供禁军。有了甲兵冶炼,几年间刘备为中军兵马更换大量铁甲,战斗力大涨,军士愈发精锐。
农业方面,武汉位于江湖之间,诸葛亮、潘浚围湖造田,引水灌溉,大兴水利,百姓开垦荒田,武汉得以富饶。
商业方面,武汉位于水陆要冲,处于吴楚之间的腰部,聚集了大量的军功将领,购买力惊人,无数商贾蜂拥而至,武汉津口大盛。
工商农三业大兴,武汉又怎能不兴盛呢?
故潘浚在中枢的出色表现,得以让刘备重用提拔,这也是为何潘俊能升迁为梁州刺史的原因之一。
孙乾笑道:“武汉兴盛虽有潘君之力,但与主公用人以贤有关。自世有君臣以来,常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哈哈!”
刘备笑了几声,今日出游见自己治下城郭兴盛,将胸口闷气也不由散去。
喝了口杯盏里的茶,刘备微微皱眉,问道:“怎是茶,而非酒?”
糜竺品着茶水,笑道:“主公禁酒,莫非忘也?”
“这酒舍怕是要改成茶舍了!”
“也罢!”
刘备品味了下茶水的苦涩,笑道:“今时当以节省粮食为先!”
糜竺放下茶杯,笑道:“子方于南中任职,从蛮夷手上买得几百坛美酒,不日将至武汉。届时某选上美酒,送至宫府,以供主公品尝。”
“善!”
忽然间,简雍指着街道穿行的几名男性,说道:“主公,那些人将欲强辱妇女,为何不将他们缚起问罪。”
“嗯?”
刘备面露疑惑,奇怪问道:“宪和怎知他们将欲强辱妇女?”
简雍捋着胡须,反问道:“他等有行淫之器具,今欲行不法之事,怎能不抓捕治罪?”
“宪和又非他人,怎知他人所思?”
刘备一头雾水,说道:“行淫之物,世间男子皆有,怎能以此断言他等欲行不法之事?”
简雍笑道:“此与百姓家中私藏酿酒器具相同,今主公欲治私藏酿具之罪,为何不治他等强辱妇女之罪?”
“主公既言不知他人所思,又怎知藏有酿具之民所思?民众即无违法,主公以违法治之,岂不荒诞?”
“哈哈!”
刘备捋着胡须,大笑几声,说道:“宪和此番高论,今时想来,倒是孤治法苛刻了。既无酿酒之实,怎能以私酿酒水治之?”
“来人,废私藏酿具之法,命各州郡将羁押百姓尽数释放,不予处罚。”
“诺!”
侍从领命而走。
简雍起身而拜,拱手说道:“主公英明,六州百姓必念主公仁德。”
“这倒是不必了!”
刘备微叹了口气,说道:“孤治政以来,寡有施恩,今施小惠,安敢自喜。唯望天下早日一统,让百姓免招兵戈之苦。”
“我与诸卿当以桓、灵二帝为鉴,不可妄自行事,严行酷法,残害百姓。往后若有谏言,当多进谏,以匡正我之错失。”
刘备今时的心态与十年的前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无地盘之时,刘备常能侃侃而谈。今时让刘备执政,他反而小心惶恐。
他是君主,他所下达的任何政令传递下去,都会导致重大影响。若是拍脑袋行事,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治民者当谨慎行事,这是刘备今年最多的感悟。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越来越敢放权给诸葛亮的原因之一。诸葛亮颁布一道政令时,常是谨慎万分,与众人历经多时的研讨,才敢颁布。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王之举正合此语。”孙乾说道。
“正是!”糜竺应和道。
“噔噔!”
脚步急踩楼梯,刘备抬头望去,却见赵云持剑而来。
“子龙可有急事?”刘备问道。
赵云躬腰行礼,说道:“启禀主公,南阳细作来报!”
刘备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二楼酒舍,说道:“今无外人,但说无妨!”
“诺!”
赵云迟疑少许,说道:“逆贼曹操借平河西、朔方之功,得天子诏书,在邺城称魏王,营造宫殿,设立百官,出入同天子礼仪,并下令大赦天下,吏民修养。”
“阉人之后,胆敢称王?”
刘备脸色冷了下来,将放在嘴边的茶盏,重放到案上,茶水四溅而出。
“大王!”
刘备从榻上起身,吩咐说道:“转程回宫,让仲宣持笔,写文怒斥曹贼。”
“诺!”
自刘备知道伏皇后被杀之事,他大概就能猜到曹操过不了多久会称王。今时之所以行为愤怒,多是向属下表达他的态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