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五年,冬。
广陵,江淮都督府。
霍峻坐在案前,持笔撰写兵书末卷《治军》。
自他下江淮起,则就开始撰写兵书。早些年在《军国》首卷上,倾注的精力太多,常常改了修,修了改,直到他满意。
首卷《军国》,论述军与国的关系,以及中国各大地域板块,加以具体战争案例分析,字数十二万字。
次卷《论术》,仿三十六计为提纲,用案例讲述计策,辅以沿用孙子兵法中内容以具体计策注释。后来因与刘备、法正二人论日,干脆加入自然、气候的相关内容,总字数在七、八万字上下。
末卷《治军》,以骑、步、水三兵种为提要,详细讲述选兵、用将、军纪、金鼓等具体内容,以及三军如何搭配作战。
末卷较为简单些,将他多年以来治军的经验论述出来即可,不用查阅过多的资料,不用根据史书推演战役过程。
人活一世,多为功名二字。霍峻非圣人,非无欲无求之人,其也被功名二字所困。
当下他已做到人臣之盛,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人生往后走,考虑身后名者,即效郭子仪;不考虑身后名者,学司马懿。
但以刘备待他之好,以他为人注定是学不了司马懿。往后唯有走郭子仪的路,当个留名青史的名臣。
欲留名青史,除了功绩外,兵书则是他留名青史的辅助品。不仅能传播他的军事思想,更能让后人因书而记着你。
“都督,陛下来使!”
就在霍峻撰写兵书时,霍熊带着郭攸之入内。
“拜见都督!”
“敢问天使,陛下有何要事?”霍峻搁笔于案,问道。
郭攸之将书信上呈,说道:“回都督,陛下闻徐淮六郡暂安,今念都督许久未归京,特命仆持信拜谒都督,让都督回京述职,以便与家人团聚。”
“天使且坐!”
霍峻请郭攸之入座,继而才拆开书信。
信上,刘备没有过多说什么,聊了聊儿女的事,以及为当外公而欢喜。让霍峻回京,看看自己孙子。
霍范与刘备庶女汉阳公主成婚多年,二人一直没有子嗣。汉阳公主直到去年才怀有身孕,而今下才刚出生没多久。
读着信上内容,霍峻念及自己当下年龄,多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才四十六岁,竟已当了爷爷。放到后世,儿子估计才成年。
当然若非霍峻当初认霍范当义子,亲子霍弋的年龄才十六、七岁。
合上书信,霍峻收敛心神,问道:“不知陛下身体近况如何?”
“禀都督,陛下被旧疾所困,太仓胀痛,一日之内,解手多次。御医杜度难以诊断,所开药方,陛下服而无用。”
郭攸之沉吟少许,如实说道:“陛下自言为旧时暗疾,早年屡次发作,但无大碍。自去年来,病情遂是加重,即有以上之症。”
能活六、七十岁者,在农业社会都属于凤毛麟角者。刘备早年冲锋陷阵,所经战事众多,刀创剑伤只多不少。六旬之后,尚能随军远征关中,以及东巡江淮,已算是身体出色的君主。
随着免疫力下滑,旧时疾病发作,加之当下落后的医疗水平,出现这样的病症不足为奇。
霍峻思虑少许,说道:“陛下下令招某,安敢不往?天使且静候几日,容某叮嘱要务,与君同归武汉。”
“诺!”
郭攸之行礼退下,霍峻则是招蒋济来书堂。
少顷,蒋济脚步匆匆而来,用巾帕擦着头上的汗水。
“都督,有何急事相招?”
霍峻整理案几上的文稿,说道:“陛下来信召我,让峻归京述职。徐淮之事,则由君与士元磋商共理。”
“京师莫非有要事?”蒋济问道。
“应无大事!”
霍峻有些不确定,说道:“据使者言,陛下虽被疾病所困,但无大事。今下或与旧时相同,让某归京暂住几月。”
“都督此番回京,若下邳遭夏侯尚举兵来攻,那当如何是好?”蒋济问道。
霍峻思虑良久,说道:“依旧策,如贼众,下邳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如贼少,让下邳督固守待援。今下紧要之所,非下邳城,而是为钟离、淮阴二城。”
“尤其淮阴守上堵泗口,下临邗沟,为淮东之要冲。故钟离、淮阴二城为江淮之屏障,如二城兵破则江淮有失。”
霍峻踱着碎步,说道:“之前我已命徐盛、全琮分守钟离、淮阴。今我走后,子通当让二人加固城防,广屯粮草。如二城受围,我当东归,子通可率兵先至淮阴,以待江左兵马。”
“诺!”
且不言霍峻安排江淮事务后,随郭攸之归京述职。今曹魏国中,曹丕正为病逝的贾诩而伤感。
贾诩出任太尉后,因自己身份关系,常是闭门修养,不问太多的事。除非曹丕主动问政,贾诩几乎不主动回答。
今年岁到了,贾诩临终前叮嘱儿子别当曹魏死忠,如果中国有危机,该换主换主,别因为他为曹氏父子效力而有所顾忌。
临终前,贾诩为了对得起曹丕,让儿子奉上临终表,劝曹丕闭关锁国,休养生息,别轻易南征。对于贾诩的临终奏疏,曹丕自是不听,依旧是准备随时南征。
“哎!”
榻上,曹丕望着空出的席位,长叹口气,伤感说道:“今先是杜仆射于孟津试船覆没,而后是太尉贾公于府上病逝。今下二君辞世,当断朕一臂也!”
杜畿奉曹丕之命,在赈济冀州灾民之后,与诸葛诞在孟津中督造舟舸。然由于今年雨水下了百余日,山洪暴发,加上风浪太大,杜畿溺死在陶河中,诸葛诞幸免于难。
“陛下宜当节哀!”
笔友陈群坐在席上,拱手说道:“今南北分立,胡人扰边,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曹丕收敛心情,问道:“今南土与北疆有何异动?”
“禀陛下,刘备以诸葛亮治国,轻徭薄赋,检索人口,实有大兴之相。”
孙资忧虑说道:“至于北疆,轲比能发兵兼并边疆诸鲜卑部落,今与素利、步度根互相攻伐。将军牵招、田豫多为轲比能而忧,恐其效檀石槐之事,一统漠南,引控弦之士南下,袭扰边疆。”
“今上疏言,请益兵北疆,和合部落,使其不得相侵,以保边疆安宁!”
“轲比能?”
曹丕皱起眉头,说道:“轲比能上表乞降,为我国之附义王。先是送马归民与我国,而后是遣骑为援南下。今这般恭顺,岂会效檀石槐旧事。”
“陛下有所不知道!”
孙资见曹丕被轲比能所蒙蔽,说道:“轲比能慕俗汉事,其之所以乖顺,实因力不如中国。如先帝之时,轲比能暗合代郡乌桓叛,后梁武王率骑破之,则畏中国。”
“若如中国力不足,而轲比能一统漠南,则其必效檀石槐故事,袭扰边疆,以为大患!”
鲜卑自檀石槐时期兴起,劫掠并、幽、冀河北诸州,逼得东汉放弃河套。若非檀石槐中刺身亡,东汉乱世怕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今作为边疆人的孙资、田豫、牵招等皆担心鲜卑再出一个檀石槐般的人物。那时候北有鲜卑,南有大汉,大魏怕是岌岌可危。
“卿当危言!”
曹丕笑了笑,说道:“鲜卑为皮肤之疾,水贼为心肺之病,且先下水贼,边疆当是无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