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九年,公元233年,春。
雁门,楼烦,天高云淡,寒气渐散。
广袤的原野上,数百骑汉军驻步丘上,‘魏’旗迎风飘扬。
旗下,魏延端坐胡椅上,用马鞭指着舆图,对照周围地形地势,时不时与左右交谈。
与此同时,一支骑军从累头山方向而来,为首旗帜为‘田’。
“吁!”
田豫翻身下马,按剑快步而来,问道:“都督,军情如何?”
魏延皱了皱眉,说道:“胡虏已快马而走,踪迹难以寻觅。”
说着,魏延让左右收起舆图,说道:“鲜卑虽与我国议和,但却常有小股胡骑寇边,兵马深追,其部早已远遁,甚是令人头疼。”
田豫望着空阔的原野,无奈说道:“胡虏迁徙无常,我军难以远追。如主动用兵,恐会落人口舌。为今之计,当聚民收边,出屯陉北,与胡相据。”
魏延心中有些憋屈,没有过多说话。
在陆逊平并州之后,魏延先以将军职出任并州刺史,负责解决治下残兵、乱党。及南汉调整军职体系之后,魏延则以并州都督领兵,将并州刺史让出。
坐镇并州期间,魏延与鲜卑交手颇多,但从交手记录来看,魏延很少占到便宜。因王庭在朔上诸郡缘故,胡人频繁性劫掠并州,故魏延承受了最大的边防压力。
且因胡人迁徙无迹,魏延收到消息之后追击,鲜卑人早已消失不见。那种有力难施,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魏延十分憋屈。
在二人讨论期间,另有一小队骑卒奔驰而来。
候骑挽住缰绳,汇报说道:“都督,朝廷使节来见,符节核对无误。”
使者观望周边草原景色,上前行礼道:“仆拜见并州都督!”
魏延听着荆州口音,以及陌生的面孔,笑道:“天使可是南阳人?”
“正是!”
使者神情谦逊,说道:“仆乃南阳平氏人,与都督家乡义阳相距不远。寻常时候,仆负责向南传令。今边郡有事,人手不足,暂时出使并州。”
魏延笑了笑,说道:“边郡不比荆州,更不比长安。胡、汉杂糅而居,民风格外彪悍。鲜卑王庭距此仅有三、四百里,一日突袭远奔,则可杀至雁门。”
使者胆怯而望四周,生怕有胡骑突然出现。
见状,魏延心中升起了几分藐视,态度转变,说道:“我追胡骑至此,今周围二十里已无外寇。”
使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怯弱,尴尬笑了笑,说道:“有都督在此,仆无所畏惧。”
魏延不过多计较,问道:“朝廷临时调你出使并州,可是欲在边郡有所动作?”
“都督英明!”
使者拱手说道:“陛下、丞相不满鲜卑屡次进犯,为寻反击之策,故广与边郡诸将联络。”
“朝廷有何吩咐?”魏延问道。
使者从怀中取出巾帛奉上,说道:“丞相书信在此,都督可自行浏览。”
魏延伸手拆开系带,摊开巾帛,仔细阅读起来。却见诸葛亮在信中,阐述了北击鲜卑的方略。今为了施行方略,下令让泻归泥写信劝降步度根,以来离间轲比能与步度根关系,且魏延需配合谋略。
不仅于此,诸葛亮指出并州毗邻鲜卑王庭,魏延、田豫二人于在边境布防,以便日后向轲比能用兵。
“都督,朝廷有何军令?”田豫问道。
魏延将书信交于田豫,而后询问使者道:“丞相可有其他吩咐?”
使者迟疑少许,说道:“别无吩咐!”
说着,使者自作聪明,笑道:“陛下喜欢骑马狩猎,今都督如能向陛下献上良驹,陛下当会为之欢喜。”
魏延看了眼自己的战马,神情略有厌恶,说道:“千里马从征沙场,陛下寻常狩猎用不到千里马。”
挥了挥手,魏延吩咐左右,说道:“使者累了,可先回去休息。”
见魏延态度骤变,使者心中多有无语。他一片好心,却换来魏延如此对待,总算明白魏延为什么遭人厌恶了。
待使者走后,田豫苦笑了下,说道:“都督为边将,远离京师,岂能轻易得罪天使。”
魏延不以为然,说道:“跑腿之人,何须在意?”
继而,魏延换了个话题,问道:“丞相书信,不知国让有何高见?”
田豫沉吟少数,说道:“据丞相书信来看,朝廷不日有向鲜卑用武之意。我军并州将校当配合朝廷行事,且需上报边郡细情。”
“如何配合?”
田豫思考片刻,说道:“丞相令泻归泥写信劝步度根归降,以为离间鲜卑上下。而我军不如出兵远袭鲜卑各部,唯独不掠步度根。且为令轲比能生疑,当可写信故意遗落到别部。”
“好!”
魏延闻言大喜,笑道:“轲比能为示胸襟,常礼遇步度根。但步度根为檀石槐之后,岂会轻易臣服。且轲比能与之有杀兄夺位之仇,今见步度根与我朝有紧密来往,必会心生疑虑。”
“至于布防边境之事!”
魏延斟酌几许,指点说道:“胡虏迁徙无常,我军难以远追。如欲突袭塞上诸部,则山险路远,难以密办。今朝廷既有用兵之念,我军不如据雁门、楼烦二城,出屯陉北,外抚诸夷,内操兵田。”
“更待兵强马壮,朝廷下令出击,你我从军征讨,以为先锋向导,则可建功立业。”
田豫点了点头,说道:“朝堂既有突袭王庭之意图,我军暗中探寻路线,而后上奏于京师。”
“善!”
南汉为了创造用兵机会,除了让魏延、田豫谋划边郡之事外,同时还有让太史亨招抚幽州塞外诸部,如塞外乌桓,以及慕容、段、宇文三部鲜卑。
接下来,先是泻归泥书信寄于步度根,以檀石槐血统为由,表示如果步度根能归附汉朝,大汉将会封步度根为单于。而步度根考虑到大汉已有南匈奴,犹豫不决,并未表态归降。
为了让二人生疑,田豫指挥帐下骑卒出陉北,袭击了鲜卑诸部,唯独遗落步度根。
且为了激化矛盾,魏延故意将书信让其他部落得到,并在信中称呼步度根为单于,假意承诺步度根归降,他将出兵接应。
成乐,鲜卑王庭。
大帐中,轲比能将书信放下,神情多有阴沉。
“单于,步度根通敌欲叛,今当擒杀之。”郁筑鞬建议道。
轲比能略有犹豫,说道:“汉人素来狡诈,今书信或许为离间之信,不可中汉人计策。”
郁筑鞬略有着急,说道:“步度根非我族人,其为檀石槐之后。与单于有杀兄之仇。早些年与单于争霸,归顺曹魏,而后因利反叛,今汉人许封单于,其怎会不动心?”
说着,郁筑鞬压低声音,说道:“单于,汉骑出塞劫掠诸部,唯不劫掠步度根,不可不疑!”
闻言,轲比能神情略变,陷入沉思当中。
许久之后,轲比能问道:“汉人动向如何?”
“启禀单于,上郡汉人重修塞上长城,雁门汉人收边外御。”侍从说道。
轲比能看向儿子暾伟则,问道:“步度根有与汉人通敌之迹象,有何不同之见?”
“父亲!”
暾伟则考虑少许,说道:“今将出兵北讨漠北,而我王庭毗邻并州,如有不顺之人反叛,引汉军出塞,或是暗中夺位,则形势不可料。步度根帐下有万余落,不可不防。”
轲比能所处局势有些复杂,因中原出现大一统的南汉,而他并未统一大漠。欲解决漠北,他必须出兵远征。一旦出兵远征,汉军则容易突袭王庭,这让轲比能格外头疼。
如他儿子暾伟则所言,步度根如果有暗中谋逆之心,则有可能趁王庭兵力空虚,引汉军入塞,从而夺取他的单于位。
轲比能微眯眼睛,露出狠辣之色,说道:“步度根屡次反复,常暗中吞并小部,乃内部之忧。今欲征讨漠北,此人不可留。”
说着,轲比能吩咐暾伟则,说道:“步度根性情如狡狐,我不可出面。今由你以赴宴之名,招步度根而来,于宴上杀之,进吞其帐下部众。”
“诺!”
轲比能吸取檀石槐教训,在培养儿子暾伟则上不留余力。在他去世之后,暾伟则将会继承单于位。
暾伟则也不负轲比能所望,能力上或不如父亲,但因性情豪爽,懂得政治人心,算是合格的二代目。今让暾伟则处理步度根,算是在培养暾伟则。
在轲比能的吩咐下,暾伟则以商讨出征漠北为由,假意邀请步度根赴宴。因与泻归泥往来书信,步度根心中多有顾忌。但在犹豫一番下,依旧率部赴宴。
走至途中,步度根得知仅有自己赴宴,心中顿时生疑。先派部众先至暾伟则部落中,探寻详细消息。
暾伟则见步度根未至,自以为步度根察觉异样,扣留下其部众,率帐下兵马突袭步度根。
步度根得知暾伟则动兵,大惊失色,遂逃回本部。然暾伟则奔袭速度太快,步度根无法纠集兵马反抗。
当夜,暾伟则大破步度根,俘虏其部万余户,牛马不计其数。
步度根率千骑南逃雁门,寻求田豫的庇护。田豫出兵接应,将其迎入雁门,并上报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