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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攻击开始 天子离座

    随着皇宫中肃穆晨钟的敲响,清晨的成都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至少有上百辆不同规格的车辇,在成都的四面八方出现,然后他们都几乎同时的朝着一个目的地共同行驶而去。

    那个目的地,便是现今大汉中最高的权力中心——成都皇宫。

    上百辆车辇行驶的车轮滚动声,上百匹拖车的骏马发出的嘶鸣声,很快就飘荡在整个成都城中,并惊醒了许多还在沉睡的人。

    等到天上的日光完全覆盖在整座成都城中时,靠近皇宫的那几处街道,早已经被一辆辆华丽的车辇所铺满。

    刚刚起来的百姓看到这一年都难以见上几次的盛大场景时,他们的心中满布着啧啧称奇之意。

    寻常一位公卿大臣他们都难以见到,但现在往日中身份尊贵的肉食者们,却像稻田里的杂草一般,一茬茬的不断冒出来。

    不止众多百姓们有这种感想,就是那些在路上碰到的一众汉臣,在看到彼此之后,心中都会浮现一些惊讶之色。

    很多大臣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想法——他怎么也出现了。

    而这些大臣心中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在汉代,正经的朝会本就没有几次。

    与后世不同的是,在秦汉之际朝廷很多时候是没有正式的“上朝”这一说的。

    就以大汉现今的政治体制来说,朝廷的许多政务都是在各自的官署中初步处理完成,然后再报送给尚书台进行最后处理。

    只有一些尚书令或者丞相拿不定主意的事,最后才会往往报送到天子那里,由天子进行最终的决断。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同属于一个官署中的官员,否则哪怕同为九卿之一,两位大臣之间公开会面的机会也并不多。

    甚至由于汉代对大臣的管理颇为宽松,所以只要一位大臣有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处理好。

    那么他每日躺在家中,或者去外地旅游都不会有什么。

    就如一直养病在家的糜竺。

    当然这讲的是一般情况,汉代有一种情况,是要求天子与诸多文武百官都尽皆要到场的。

    这种情况便是“大朝会”。

    大朝会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大朝会一开始指的便是文武百官共同朝拜天子。

    汉代对举行大朝会有着严格的规定。

    按照常理来说,大朝会这种盛大的仪式,一般是正月初一用来庆祝新年才会举办。

    只是还有一种情况,汉家天子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召开大朝会。

    那便是“量天下之事”的时候。

    既然许多大臣都说糜旸的新政会动摇大汉的国本,那么糜旸的新政肯定算的上“天下之事。”

    那么天子与大臣共同讨论糜旸的新政,那自然可以称作“量天下之事。”

    因为大汉特殊的政治体制,所以诸位大臣在看到往日中不常能见上一面的同僚时,心中才会浮现惊讶的神色。

    也正因为这种惊讶的情绪,让许多大臣真正意识到,糜旸的新政给整个大汉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不过尽管每位大臣心中都有着异样的想法,但人心难测,今日的局势更加难以预料。

    所以许多大臣在车辇上互相对视一眼后,并没有直接有言语之间的交流。

    他们只是纷纷将自己的目光,朝着前方那座威严的宫殿群望去。

    在皇宫中晨钟响过的一个时辰之后,许多大臣的车辇都已经来到宫门之外。

    到了这一刻,现场无论是何等身份的大臣,哪怕是身为三公之一的许靖,都必须自觉地走下车辇。

    宫门之后的御道,依照礼制只有天子能够乘车行驶。

    当然有一些得到天子特许的大臣,也拥有这样的殊荣可以直接乘车进入宫门之中。

    只是目前在宫门外聚集着的上百位大臣中,没有人拥有这样的殊荣。

    等到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聚集在宫门之外后,早就等候在宫门外的谒者礼官,便开始引领者诸文武百官依品级站立一一进入宫门之中。

    当诸多汉臣在谒者的引领下,一一循规蹈矩的进入宫门之中后,他们便发现这时在宫门的御道两旁陈列着许多精锐的虎贲甲士。

    在那一列列的虎贲甲士之后,则是一面面飞扬在天空中的大汉赤红旗帜。

    能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大臣,往日中宫门肯定没少进。

    所以他们中的许多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今日宫门的虎贲军的数量似乎多了许多。

    不过他们心中的这层疑惑,在联想到今日是举行大朝会之后,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更重要的是还未等更多人细想,礼官口中就发出“趋”一字。

    在这一字的影响之下,跟随在礼官之后的众多文武百官立即整齐有序地依次弯身,然后他们以东西向分班排列,朝着前方的一处大殿疾步前行而去。

    等到众多文武百官离身后的宫门越来越远,宫门校尉想起糜威的吩咐之后,马上让手下的士卒关上了那厚重威严的宫门。

    随着宫门缓慢的被关上,代表那进入皇宫中的诸多文武百官的后路,已经掌握在以糜威为首的虎贲军手中。

    只是这一件事,那些文武百官目前还不知道罢了。

    成都的皇宫并不算大,在一路疾行之下,那众多文武百官便来到举行大朝会的大殿之外。

    在众多文武百官来到大殿之外后,他们并没有贸然入内,他们在等一个人。

    而并没有让众多文武官员等待太久,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身穿威严冕服,手按王剑的刘备便在众多内侍的簇拥之下,坐着华丽的乘辇一路朝着大殿而来。

    在看到刘备的车辇出现后,本就分列两侧的众多文武官员立马低下头颅,用谦卑的姿势恭迎着他们的陛下到来。

    刘备坐在高举的乘辇之下,在经过由两侧文武官员组成的通道时,他居高临下的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一些臣子。

    广汉李氏,巴西谯氏,蜀郡杨氏......

    他们一个个都到了呀,那真是好极了。

    刘备别有意味的眼神,并没有那些被他审视的臣子所察觉。

    在刘备被抬入大殿中后,众多文武官员才在礼官的引领下,微微抬头继续朝着大殿内迈动脚步。

    在许多文武官员在朝着大殿内迈动脚步之时,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前。

    他们并未意识到在他们的身后百步的宫门之外,正在发生着令人意料不到的一幕。

    一辆显得颇为朴素的车辇,开始缓缓出现在宫门之外。

    而这时宫门校尉才刚刚关闭上宫门,再加上文武百官入内的时辰已经过去,所以这名宫门校尉就想在宫墙上高喊让这辆车辇停下。

    反正如此朴素的车辇,想必也不是什么高官会乘坐的。

    可是还未等这名宫门校尉喊出话,随着那辆车辇的靠近,眼尖的他看见了那辆车辇上插着的旗帜。

    那面旗帜瞬间让他的眼神紧张的眯了起来。

    而随着那辆车辇来到宫门之下,车辇中的主人似乎察觉到宫门已经紧闭,所以坐在车辇中的他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他的那张苍白的脸。

    只是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当宫门校尉看到他的那张脸时,一声命令马上从他的口中发出。

    “开门,快开门!”

    宫门校尉的口中充满了急切。

    或许宫门校尉的急切并不被他的下属所理解,以宫门之重要性,怎么能说开就开呢?

    但是上官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所以很快的就有虎贲将刚刚紧闭的宫门重新打开。

    虎贲在打开宫门的时候,心中还在想着,来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能让宫门如儿戏一般如此开启。

    只是还未等他们心中的这层疑惑得到解决,很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又瞬间让他们瞠目结舌起来。

    只见在宫门缓缓打开后,坐在那辆车辇中的大臣并没有下车,而是依旧坐在车辇中然后朝着宫门内行进。

    这一幕无疑超出了在场许多人的认知。

    唯有那位宫门校尉,对这一幕一点都不惊讶。

    别的大臣没资格如此做,不代表这位大臣没有。

    因为这位大臣叫糜竺,既是他的最高指挥,又是当今大汉的恩人。

    由于糜竺曾经为保护天子落下腿疾,所以天子就赐给糜竺宫门内可驾车的无上殊荣。

    非如此,怎么体现糜竺在一众汉臣中的特殊地位呢。

    宫门校尉看着乘载着糜竺的车辇在进入宫门后,一步步朝着前方的大殿走去,知道一些内中隐秘的他,不自觉间握紧了腰间的刀。

    ...

    当众多大臣开始进入大殿的时候,刘备已经坐在御座上。

    在宽阔明亮的大殿之中,刘备看着那一位位在大汉中都享受着莫大尊荣的大臣,脸露恭敬的一步步迈入大殿中,他的脸上浮现一些叹息之色。

    若他们脸上的恭敬诚恳,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不久后众多文武百官都已经齐齐进入大殿中,便在各自的座位上入座。

    等到众人都入座后,在礼官的带领下,上百位文武大臣纷纷对着坐在御座上的刘备俯拜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上百声整齐划一,中气十足的参拜声,瞬间响彻在大殿之中,并且在大殿的特殊构造之下,不断回响着。

    在那不断回响的参拜声之下,刘备微微摆手让众卿平身。

    而当刘备的这个举动做出后,代表着深刻影响今后大汉国运的一场大朝会正式召开。

    看着因自己摆手而顷刻间安静下来的大殿,刘备的问话将大殿中的许多大臣的情绪给彻底点燃。

    “近来朝野上下盛论梁州牧新政之不善,清议之鼎沸,令诸地方不稳。

    今日朕特意召开这场大朝会,为的便是与诸卿共同探讨梁州新政之利弊。

    若梁州新政真弊大于利,朕当会下诏让梁州牧停止施行一切新政。”

    当刘备的最后一句话飘荡在整个大殿中时,大殿中今日早有准备的诸多大臣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君无戏言!

    很快的在这种激动的心情之下,就有一位大臣出来对刘备进言道:

    “夫古之贤主,审惟臣行,以定国常。探其四乱,辨其四危,则国势不乱也。

    何谓四乱?《管子》曰:内有疑妻之妾,此家乱也;庶有疑嫡之子,此宗乱也;朝有疑政之臣,此国乱也;任官无能,此众乱也。

    何谓四危?又曰:牧伯不得众心,国之危也;臣民不和同,国之危也;擅兵自傲,国之危也;民不怀其产,国之危也。

    今左将军在梁州独断施行所谓新政,是为疑祖宗法度,此是国乱之兆。

    左将军又让臣下作威作福,未经审讯便屠戮一众良民,此乃任官无能,是众乱之兆。

    国乱,众乱之兆已现,至于四危,左将军又条条皆有犯之。

    凡为君主者,法术明而赏罚必者,虽无言语,而势自治;

    法术不明而赏罚不必者,虽曰号令,然势是乱。

    尧、舜拱己无为而有余,势理也;胡亥、王莽驰骛而不足,势乱也。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陛下再创大汉之基业,乃是不世出之明主,怎能因为左将军之危乱之举而有损清名?

    又怎可以对左将军危乱之举而无动于衷?

    明主审法度而布教令,则天下治矣。

    故臣恳请陛下依法论治左将军之罪!”

    当这位大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番话后,他便抬起头看向坐在御座上的刘备。

    率先出身对糜旸发起攻击的,正是对糜旸早就心有疑虑的刘巴。

    而以他的身份率先出来对糜旸进行攻击,无疑让在场的许多大臣都动摇起来。

    刘巴的文采是没的说的。

    在他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的论述之下,别说那些本来摇摆不定的大臣了。

    就是原本打定主意要支持糜旸的大臣,在听完刘巴的论述后,心中的想法都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坐在御座上的刘备看着他的同宗大臣,竟然会第一个出来攻击糜旸,他心中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明明孔明已经给他机会了,但他为何还是不珍惜呢?

    只是虽然心中对刘巴的选择感到遗憾,但刘备知道现在不是顾着遗憾的时候。

    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亦有一些大臣想着出来驳斥刘巴。

    可还未等那些大臣出身,就有一道冷哼的声音从大殿外传入众臣的耳中。

    “简直是一派胡言,荒谬至极。”

    当听到这声直接攻击刘巴的冷哼后,大殿内许多大臣的目光马上朝着殿门看去。

    许多认出这声声音主人的大臣脸上,纷纷流露出或惊讶或欣喜的神色。

    他今日怎么会出现?

    而本来坐在御座上的刘备在听到这声声音后,惊讶之余,他下意识的从御座上起身。

    他想要起身去迎接这位在他生命中,有着特殊地位的大臣。

    天子离座,展目亲迎。

    这便是大汉卫尉糜竺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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