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察觉到刘封的眼神很危险,可看着眼前这位身穿汉军高级将领服饰的男人,车师国王一时之间也不敢乱动。
在车师国王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或许是方才的动静太大,才引来了眼前的这位汉军上将。
而从这位汉军上将身后的稀少人数可知,想来目前无意中撞破他行动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上将而已。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车师国王心中立即有了两种方案。
第一种方案就是,他想尝试着拿金银买通眼前的这位汉军上将。
天下间,又哪有不偷腥的猫呢?
第二种方案也很简单,若是眼前这位汉军上将不接受他的钱财,那他就直接弃械投降,放弃今晚的行动。
只要明面上不与汉军起冲突,哪怕今夜的事被糜旸知道了,车师国王觉得事后也总能找出理由应付过去。
毕竟据先祖的记载,汉人一向要面子。
因此只要自己跪的够快够彻底,想来汉人也会对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抱着这两种打算的车师国王,先示意身后的西域卫士放下手中的武器,尔后他便一脸堆笑地朝着刘封走去。
车师国王认为自己的举动,足以让刘封放下戒心。
车师国王想的是没错的,天下间不偷腥的猫是很少,刘封也不是那极少数的其中一个。
但车师国王没想到的是,刘封想要的绝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他要的是权力。
而要想让心中的野望成真,车师国王在刘封心中,早早就被定下了死刑。
就在车师国王来到刘封身前三步之内正欲开口之际,车师国王的脸上突然浮现了惊恐的神色。
因为他看到了刘封正毫不犹豫地挥舞起手中的钢刀,朝着他的脖颈处砍来。
距离接近能让车师国王清楚地看到刘封的每个动作,只是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身宽体胖的车师国王无法躲开刘封的必杀一击。
须臾过后,随着一道血红的刀光浮现,车师国王那颗带着不可置信神色的头颅,已然跃上半空之中。
刘封果决的斩杀车师国王,这一幕就连车师国王身后的众多西域卫士也不曾想到。
当车师国王的头颅落地之时,他们还依然处在震惊之中。
而很明显,刘封也不想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
「杀」!
一声厉喝从刘封的口中发出。
当这声厉喝响彻在众人耳边时,刘封身后的早就按捺不住的汉军,立即就挥刀冲向了身前的敌人。
西域诸国不知道的是,当他们想为了自身利益算计大汉的时候,他们就已然站在了大汉的对立面。
切身利益不同,何来一体之说?
这种行为,亦可明确地被称为谋逆!
...
于长安皇宫的朝阳殿内,刚刚被内侍唤醒的刘禅,正一脸迷茫的看着下方的众臣。
当张苞将「西域诸国谋逆」的消息传到诸葛亮的手中后,诸葛亮就立即以相国的身份,深夜召集众臣来到皇宫内。
而身为吉祥宝宝的刘禅,自然也逃脱不了从温暖被窝中被唤醒的命运。
困意犹在的刘禅,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汇聚在诸葛亮、糜旸以及张飞三人身上。
在见到这三人都在后,刘禅心中安定了不少。
刚才刘禅就从内侍的口中得知了「西域诸国谋逆」的消息,尽管刘禅想不通西域诸国为何要如此做。
但对于任何一位帝王来说,谋逆二字是最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及最让他们感到厌恶的事。
好在他们三人都在。
只要他们三人在,哪怕有消息说魏军打到了长安外,刘禅都觉得安全感十足。
身为君主的刘禅,本想开口询问下诸葛亮,「西域诸国谋逆」的具体情况,可他在看到殿内的大臣,大多一脸肃穆之色后,他也就打消了心中的这个念头。
正如刘禅所看到的那般,眼下朝阳殿内的大臣虽多,却无一人发出声音。
他们的脸色很复杂,不解有之,但更多的是义愤。
对于不知内情的大臣来说,自从西域诸国使节来到长安后,糜旸为了给他们好的待遇,特地耗费人力物力修建了一座四方馆。
而为了安抚西域诸国的心,糜旸更是不在四方馆内放置一兵一卒。
这样的待遇与礼敬,在整个大汉的历史中,都是相当少有的。
可是这样的待遇与礼敬,换来了什么呢?
谋逆!
一种浓厚的被背叛的感觉,正萦绕在每位汉臣的心头。
要不是考虑到场合,有些大臣恐怕都对西域诸国破口大骂起来了。
蛮夷就是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在许多大臣在心中对西域诸国口诛笔伐之际,一道急报被送至了朝阳殿内。
「禀报陛下,西域诸国的叛逆,已经被刘将军平定。
东吴的两位使者,也顺利被刘将军的部下找到,他们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这一则消息时,糜旸眉毛微微耸动。
刘封顺利平定西域诸国的叛乱,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可张温与周鲂二人,能在刘封到来前,顺利逃开西域诸卫士的捕杀,这倒有些出乎了糜旸的意料之外。
糜旸不禁对张温与周鲂二人藏匿在何处,感到有些好奇起来。
而诸葛亮在得知西域诸国的叛乱被顺利平定后,他第一个起身对着刘禅拜道:
「天佑大汉,天佑陛下。」
说完这句场面话后,诸葛亮随即话锋一转,对着刘禅进言道:
「叛乱虽然已经平定,然正所谓有罪者不惩,难以令天下人心服,更会暗中助长不臣之心。
臣请陛下明鉴。」
说完这番话后,诸葛亮便不再继续进言。
刘禅听诸葛亮的话,正听得好好的呢,他还想着诸葛亮直接帮他拿主意就好了,没想到诸葛亮话就说了一半,这可让刘禅感到有些难受了。
明鉴?
该怎么鉴呀!
刘禅立即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糜旸。
刘禅的想法很简单,他倒不是说完全对这事没看法,可刘禅也知道他的看法一定没糜旸的好,既然如此,为何不让糜旸直接拿主意呢?
见到刘禅的目光望来,糜旸思索一番后,起身对着刘禅拜道:
「按《章武律》,一人谋逆者,族诛,一国作乱者,灭国。」
糜旸的话很是言简意赅。
而他口中的《章武律》,原本乃是诸葛亮治蜀时用的《蜀科》。
在收复长安后,诸葛亮便将《蜀科》更名为《章武律》,以作为今汉的官方法律施行。
以刘备的年号为新汉律命名,亦有让后世人牢记刘备功德的用意。
见糜旸搬出《章武律》,不止刘禅,许多大臣的心中也都有了倾向。
只是还是有一些传统的汉臣,对这一点抱着一些疑虑。
「据说今晚的叛乱,西域数十国都参与其中,若真要按《章武律》惩治的话,那岂不是要令西域数十国尽皆国灭?」
「依祖制,大汉
对西域诸国,当以安抚为主。」
面对这一句疑虑,糜旸脸露果决,毫不犹豫地说道:「安抚?」
「难道本朝对西域诸国的安抚还不够吗?」
「可惜本朝的安抚,换来的却是西域诸国的狼子野心。
况且国法如此,总不能因为西域诸国数量多,就对他们网开一面吧。
若如此的话,本朝来日何以治天下?」
「至于祖制。
孝武帝时,大汉与西域诸国,尚以平等外交为来往根本。
至孝宣帝时,西域诸国就已然成为我朝的藩属。
难道这能说孝宣帝违背了祖制吗?
大一统,才是我汉家百世不易的祖制!」
糜旸的这番可不是瞎说,在孝武帝初次得知有西域诸国的存在时,西域诸国与大汉之间,一开始时明面上还真是平等的地位。
只是随着局势的发展,加上孝武帝的有心安排,西域诸国的地位在不断降低。
及至孝宣帝时,他仰仗大汉强大的国力,才一举将西域诸国变成大汉的藩属国。
从这段历史可以隐约看出,早在孝武帝时,他就有心将西域彻底纳为大汉的疆域之一,这也才符合那位雄才伟略帝王的大一统思想。
而虽说孝宣帝通过设立西域都护一职,将西域变为大汉的疆域之一,但这还不够,毕竟西域诸国还实际上拥有着独立的行政权与军事权。
这明显与汉朝代代英主,心心念念的大一统思想不相符。
或许按照孝宣帝的想法,他这一代先通过设立西域都护的方式,来将西域初步纳入大汉的疆域之中。
而他的后世之君,可以效仿他继承孝武帝的遗志一般,通过代代努力完成「化域为州」的壮举。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后继之君是元成哀这三位「大神」......
也不能说没有后代,想继承孝武帝与孝宣帝的志向,光武帝刘秀就曾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因此在他一统中原后,面对着西域诸国的主动求请设立西域都护一职,始终不肯做出正面回应。
可惜的是,东汉先天不足,迫于时势光武帝只能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在糜旸看来,「化域为州」既是为后代的考虑,也是继承先辈遗志的必然之举。
糜旸凌厉的话语,将那些大臣心中的疑虑给彻底堵了回去。
先有西域诸国犯上作乱的事实,后有糜旸高举「大一统」的旗帜,在这两方面的影响下,再没有哪位大臣对要将西域诸国灭国一事,有着反对的意见。
刘禅见到糜旸的建议,得到了在座所有大臣的默认后,他随即也出言说道:
「大司马所言有理。」
「拟招:西域诸国妄动刀兵,袭乱长安,已犯谋逆重罪。
朕决意派遣大军西征,一举荡平西域,以示皇汉天威!」
在刘禅的话音落下后,殿内的群臣纷纷起身对着刘禅一拜道:
「陛下英明。」
...
顺利逃出生天的张温与周鲂,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房内好好梳洗了一番。
他们想着能将身上的那股臭味,给彻底洗干净。
可无论清洗了几遍,张温与周鲂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始终环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特别是想起汉军从公厕中,将他们解救出来时的那副异样眼神时,张温与周鲂二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随着被汉军解救出来,张温与周鲂二人也从汉军的口中得知了,今夜是谁想取他
们的性命。
只是在得知这一点后,张温与周鲂二人,感到更加的不解。
西域的人是不是脑袋都有病?
自己与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能招来他们的杀意?
可惜的随着车师国王的身死,及诸多西域使者的被逮捕,注定着张温与周鲂二人心中的这个疑问,再难有解答的机会。
而就在张温与周鲂二人,还在为昨夜的事战战兢兢的时候,一人的到来,让他们暂时忘却了这件事。
这人正是蒋济。
蒋济的名字,对于东吴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当年赤壁之战结束后,孙权发起了第一次,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次攻打合肥的战役。
可惜的是,当年蒋济运用计谋,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孙权的数万大军吓走。
因此事,蒋济在江东名声大噪。
在得知蒋济竟然也为糜旸效力后,张温与周鲂二人心中对糜旸的敬畏,又不禁多上了几分。
而蒋济对他们说的话,更让他们心中紧张的情绪激增到最大。
「大司马有请。」
糜旸终于要见他们了。
早在出使前,张温与周鲂就曾在心中,多次设想过这一日。
可不管在心中设想多少次,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张温与周鲂的内心还是变得十分紧张。
「蒋君可知,大司马召见吾等何事?」
心情紧张之下,张温也不管蒋济是否会告知他,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面对着张温的询问,蒋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做出回应。
只是在转身带着张温与周鲂二人往大司马府去的时候,蒋济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在他来时,糜旸的一句笑言:
「西征事宜已定,孤可向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