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柴桑城内的全琮,越想越感到惊慌。
尽管困居在城内,全琮无法知道今日那一战的具体战果。
但从朱据的观察中却不难得知,这一战很可能是吴军败了。
一想到这一点,全琮整个人都麻了。
吕范的韬略旁人不知,全琮却是知道的。
虽说吕范在世间无赫赫之名,可吕范能一直被孙策、孙权两代君主委以方面重任,就说明他的韬略定然不一般。
再者,吕范手中有万余精兵,吕岱手中又有两万余精锐。
加起来,吕范这一战手中足有三万多的精锐!
或许从人数上看,糜旸的兵力不比吕范的少。
但全琮却深知,论及质量城外的汉军是怎么也比不上吴军的。
将为智将,兵为强兵,怎么会败的这么快?
吕公才刚刚上岸呀
想着想着,全琮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深深的无力感中,心神疲惫的全琮最后将身躯蜷缩在一起,不知道于什么时候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全琮被一阵焦急的喊声惊醒。
全琮睁开朦胧的双眸,看向身前的朱据,全琮察觉到朱据脸上带着惊慌之色。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全琮陡然惊醒,他腾得一下伸展身躯从榻上跳到地面上:
「是糜旸率军攻城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全琮下意识想去拿起昨晚放在一旁的武器。
可刚刚醒来的全琮,身体机能尚未完全恢复,加上他又心急万分,这让他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幸亏朱据反应迅速,扶住了全琮的身体。
「好凉。」
这是朱据握住全琮的手时,心中的第一反应。
然眼下情势紧急,朱据顾不上思考这一点。
「将军,你快上城上看看吧。」
朱据的话语中,并无言明汉军在攻城。
可就算如此,朱据的脸色依旧保持着惊慌。
这就说明,眼下城外发生的一幕,在朱据看来比汉军攻城更加险恶。
朱据的话,让全琮再难淡定。
全琮甚至连剑都来不及拿,就急忙朝着城墙上赶去。
不久后,行色匆匆的全琮来到了城墙上。
他刚来到城上,就见到城上的士卒丝毫不顾法度,竟一堆又一堆的围拢在城墙边,正朝城下看着什么。
这一幕让全琮勃然大怒。
「混账!」
柴桑城墙广大,每处位置都相当紧要。
而城墙上的士卒却擅离岗位,若是汉军趁此时机发起进攻,他们岂不是要措手不及?
全琮的一声怒斥,引起了城上吴军的注意。
全琮在吴军中还是颇有威望的。
城上吴军见是全琮到来,他们吓得连连四散分开,作鸟兽散。
哪怕大部分吴军现在心中已无多少斗志,可在全琮的面前,他们还是不敢太放肆,一个个又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在城上吴军散开后,一条通往外墙边的通道出现在全琮的脚下。
望着脚下的通道,全琮大步向前走去。
他倒要看看,糜旸做出何种举动,能让他的士兵竟无状至此。
走着走着,全琮离着城墙边越来越近。
而在还未来到城墙边时,全琮的眼睛中就发现了一物。
那是一顶镶金带银的头盔。
眼光捕捉到那顶头盔后,全琮的心跳就直接慢上了半拍。
他认得那顶头盔,是属于何人的。
吕范作为东吴的老臣,一直以重威仪著称。
威仪二字,吕范主要体现在了吃穿用度上。
家中颇有家产的吕范,曾为自己打造了一套价值不菲,华贵无比的盔甲。
因那套盔甲过于华丽,甚至引起了孙权的注意。
在一次酒宴上,孙权就曾让吕范拿出他的盔甲,给在座的诸人观赏过。
当脑中的印象,与眼中的画面重合后,全琮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个他不愿相信的事:
「东吴梁柱,已塌陷矣!」
这样的事实,怎能不让全琮心神俱震。
可为了稳定军心,全琮还是要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吕范被擒的消息,绝不能在城内传开。
因心中抱着这个念头,全琮下意识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身在高大的城上,吕范的头盔是如何能被自己平视到的?
难不成这顶头盔,会悬空而立不成?
那自是不可能的。
或许全琮一开始忽略了这一点,可在他来到城边后,眼中出现的一幕,直接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此刻在城外,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山丘。
那一座山丘,几于高大的城墙等高。
最重要的是,那座山丘不是以土石构成。
数之不尽的黑色兵刃,甲胄堆积在一起,造就了这座带有特殊意义的山丘。
望着眼中的这座兵山,看着兵山在阳光下,正发出耀眼且诡异的光泽,全琮面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
身为吴军中的一员,全琮岂能认不出那些兵刃甲胄俱是吴军之物?
而汉军能得到这么多的吴军军械,代表着什么,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全军覆没,全军覆没!
好个不言而喻,好个诛心之术。
不愧是你呀,糜旸!
悲凉的情绪,一瞬间填满了全琮的胸腔。
全琮有想过在战后,糜旸可能会派人来城外示威。
可全琮没想到,糜旸示威的方式,会如此别出心裁。
这样的示威方式,虽无声,却足以震碎任何一位吴军的军心!
而就在全琮军心崩碎之际,他瞧见城下的汉军营内正有一骑快速朝他而来。
若是往常,察觉到有敌人接近,纵算是只有一人城上的吴军亦当释放箭矢阻拦。
但这时候,城上数千吴军,竟无一人敢在那座兵山面前举兵。
不久后,那一骑就来到了城下。
这一骑正是丁奉。
一人对一城,丁奉心中没有半分惧怕。
反而他这一刻心中有着无限豪情。
丁奉抬眼朝着城上望去,他对着全琮喊道:
「全将军,我家大司马派我来问你一句话。」
丁奉的这句话,引起了城上所有吴军的注意。
片刻后,丁奉代糜旸问出了那句话:
「今孤化刃为山基,积甲为天梯。
凭此一山一梯,可登你柴桑否!」
可登否!
这一句问话,丁奉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
丁奉声若冬雷,响亮非凡,让这一句话在城上久久不绝。
而既为天雷,岂是凡人可承受的?
下一刻闻听此言的全琮,如遭雷击面如金纸,唇齿间已有鲜血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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