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凡带着众工匠谢了恩,然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上,修建古承宫的一众人等,日后该如何安置?”
“待修建完了古承宫,寡人便命他们来这里与你们汇合。”嬴政说道。
这时,李斯站了出来说道:“不如这样吧,景窑这边,暂时不需要这么多的人手,王上大婚所用的物件,可交于他人去做。这里留下一些技能强的完成王上交待的任务,余下的,都去古承宫帮忙,以便那里早日完工。”
嬴政点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一来,既能缩减古承宫的工期,又可使那里的工匠早日抽身。”
“这样的话,两面的事情应该都可以往前赶了。”李斯说道。
“那便这样安排吧,去古承宫的这部分人,便由先生负责。”嬴政说道,“顺便与那边的工匠们说明一下,待完工之后,就不要回吕府了,直接来这里。”
景凡说道:“王上不是要派些军士来么,叫那些军士打些下手便可以了。在吕府的日子里,吾等互相学艺,早都是全面手了。”
李斯看了看景凡,说道:“原来这里的十个人留在这里,后来到这里的,就都去忙吧。”
从吕府刚过来的百十个工匠齐声回应了一下,便纷纷转身,退出了厅堂。
景凡转过头,对田义说道:“你且先去将派往古承宫的工匠挑选出来,一会跟着王上一起回去。剩下的人,便先整修屋舍吧。”
田义点了点头,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大厅中只剩嬴政、李斯与最初的十个工匠。
嬴政直接开口问道:“那飞弩和涂料的事,出去的这些个工匠,可曾知晓?”
景凡拱手道:“回王上,李大人叮嘱在下,要经得王上同意,才可让众人知晓,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吾等十人知晓。”
“那这段时间,你们十个人,研究的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禀王上。”景凡拱手说道,“吾等根据那两份卷轴,分别研究、商讨了一下,都略有些进展。”
“说说看。”嬴政说道。
“吾等率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飞弩,但未敢像砸碎陶俑那样,冒然将飞弩拆解开。”景凡说道,“对应了卷轴上的内容,这才发现,飞弩的制造,是由各种模具制造出各部位的零件,然后组合拼装而完成的。”
嬴政微微一惊,说道:“你是说,要想制造飞弩,先要造出各部位的零件,而这每个零件,是由不同的模具所制成的?”
“正是如此。”景凡说道。
“这步骤是不是有些麻烦了。”嬴政说道。
“王上。”没等景凡开口,李斯便说道,“景凡所说的模具,其实不应该称之为模具,而是应该称之为器械。”
“哦?”嬴政问道,“此话怎讲?”
“所谓器械,是为专门制作某一种特定的零部件所用的。”李斯说道,“虽然效果上不如手工制作的精细,但对于生产的速度来说,绝对是手工速度的几倍,甚至还会更高,若想将秦国全军上下都装备上这样的武器,单靠手工制作的话,想必十年八年也不见得装备齐全。”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头说道,“那是不是这样的器械制作的越多,生产的零件就越快,从而制作的飞弩的数量就越多。”
“正是如此。”李斯说道,“飞弩的数量还是其次,毕竟人手一把的话,再留些备用的就足够了。最主要的,是弩矢的数量,一把飞弩,便需要配备大约几十个弩矢,才可以保证一场战役的使用。”
嬴政思量了一下,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飞弩与长弓想比,优势并不在于射程和力道,而是在于直线射击的准确性和发射的频率,以及为士兵所节省的体力。
若是用人工来完成制造,每个人的手艺不同,势必会造成这样那样的偏差,从而影响准确度。而施射的频率过快,又必然要求箭矢的数量要保持充足,若是让生产速度较慢的人工来完成,就势必要求从事制作箭矢的工匠人数达到一定的规模。
若是面对一国,还好说一些,但嬴政面对的,可是六国。
再加上那些小的番邦,以及北胡南越,秦国所面对的敌国军力,可并不是小数,所以军械的配备可谓是重中之重。
“那么,这些器械的制造,是否有难度?”嬴政问道。
“从原料以及制造方法来看,应该不难。”景凡说道,“但有些地方稍微有些繁琐,可能要多试验几次才会成功。”
“那就全力着手研制吧,大秦军队战力的提升,就靠你们了。”嬴政说道,“寡人会将蒙恬派到此处,全力帮助你们,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王上。”在景凡的带领下,十个工匠齐齐地说道。
“那涂料的事,有什么进展?”嬴政转而问道。
“回王上,相比飞弩来说,涂料的仿造,可就难度稍大了一些。”景凡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底气。
“难度大在何处?”嬴政问道。
景凡略微顿了一下说道:“主要还是在于原料的搜集和储备上。就如同上一次的仿制兵俑,若是用以往的原料搭配,则表面便显得十分粗糙,并且易碎,颜色上也不是十分均匀,更为难的是不能够整体烧制,即使涂上了那些涂料,也不见得能够长时间保存。”
“缺的都是哪些种原料?”嬴政问道。
“回王上,卷轴上记载的原料名字,吾等都是闻所未闻,想必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了,名称的叫法不同而已。”景凡说道,“很可能是种很普通,很平常的东西,而如今世上并不那么称呼了,也说不定。”
嬴政回头看了看李斯,问道:“先生,是这种情况么?”
“微臣之前并未过问太多,还需将卷轴查探一番,才可知晓其原因。”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又对景凡说道:“还是将两个卷轴以及飞弩和涂料都统统拿出来吧。”
“王上请稍作等候,吾等将东西取来。”景凡说罢,带着九个工匠一起离开了大厅。
嬴政不禁有些疑惑,不过是两个卷轴,一桶涂料,一把飞弩而已,用的着去这么多人么,于是转头问李斯道:“怎么都走了,难不成东西很多?”
李斯笑着说道:“想必景凡是想将这些天制作的样品拿给王上。”
“哦,是这样。”嬴政了然说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工匠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景凡的手中拿着那两个卷轴,他旁边的两个人,手中拿着飞弩和那桶涂料。
剩下的几个人,有的手中捧着一摞陶碗,有的手中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木质器具,有的手中的器具是铜制的。
众人将各自手中拿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身前,景凡又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在了嬴政的面前。
景凡先将两个卷轴拿了过来,平铺在了桌子上。
左面的这个是飞弩的卷轴,每一处的图画与文字代表的都是什么意思,景凡详细地给嬴政讲了起来。
嬴政认真地听着,不时的还提出一些问题。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这卷轴上的内容,若是让嬴政自己去理解,那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若是精通的人在旁边进行讲解,那就很好理解了。短时间内达到工匠的水准当然不可能,但理解个大概是没问题的。
景凡指出了工匠们也理解不了的几处图形和文字,给嬴政和李斯看。
嬴政看了看李斯。
李斯也摇了摇头,说道:“这几个图形,微臣确也不知其意。”
“先生真的不知?”嬴政疑惑地看着李斯。
李斯苦笑着说道:“微臣真的不知。这卷轴在拿出来之前,微臣并未见过,何况这制造器具的技艺,微臣也并不通晓。”
“那怎么办?”嬴政并不慌乱,他知道李斯定会有办法。
果然,李斯找来了笔墨,又找了些棉帛,铺在卷轴上,临摹了起来。
一边写,李斯一边说道:“王上难道忘了您的字典了么,这些图形不一定是制作器具的部件,也可能是一种文字啊。”
听李斯这么一说,嬴政才恍然大悟。
对啊,这卷轴的来历,说不清是什么年代的,而且又是天承之物,是历代的天承者传下来的。看得懂的那部分,也许是翻译了过来的,但是为了防盗或者保护秘密,在里面用远古的文字记录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多时,李斯临摹完毕。
景凡将放在地上的木质器械拿了起来,放在桌上,另一个人则将他面前的铜制器械拿了起来,也放在了桌角上。
“这两个器械,看外观,是一样的啊。”嬴政仔细观察着两种器械,轻声说道。
景凡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一样的,之所以这样做,便是想请示王上,该用哪种材质来制造器械。若是用木头做材质,则难度不是很大,但磨损则极大,料想使用一段时间后,便不可再用了;而若是使用铜制器械,虽然制作上费时费力,但却经久耐磨,只是成本上高了一些。”
“这不用想,当然是使用铜制的,若是有比铜更适合的材料,再贵也可使用。”嬴政坚定地说道。
“是,王上。”景凡拱了下手,然后将两个器械搬了下去。
回到桌前,景凡向嬴政介绍起另一个卷轴。
记载涂料制作的内容,相对来说晦涩难懂一些,不过嬴政依然认真地听着。
景凡同样指出了这幅卷轴中,工匠们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李斯也同样临摹了起来。
景凡挥了一下手,几个拿着陶碗的人,分别将自己面前的陶碗拿出了一个,并排放在嬴政面前。
原本嬴政以为几个工匠拿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陶碗,可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同之处。
第一个陶碗的色泽有些暗,隐隐发着青光;第二个陶碗颜色没什么变化,却看起来表面更光滑一些;第三个陶碗有些变形;第四个陶碗表面有些发白,也很光滑,还反衬着柔和的光线。
嬴政在看到第四个碗的时候,目光移不开了,伸手将陶碗拿了起来。
“王上,虽然材料缺少,但吾等依照已经解读的内容,凑了些材料,用不同的方式对材料进行组合和烧制,试做了一些陶碗,这些便是样品。”
嬴政用手摸着陶碗光滑的表面,说道:“依寡人看来,这一个应该是最成功的,对吧。”
“的确如此。”景凡点了点头,说道,“吾等依照卷轴上的方法,给这不完整的涂料起了个名字,叫釉质。涂在陶碗外表之后再进行烧制,便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如若再加以琢磨,应该还会更好看一些。”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如果喜爱的话,便依照这种工艺,制作一批大婚时使用的器皿吧。”
“好。”嬴政放下了碗,说道,“那寡人便给这种器皿起个名字,叫瓷器,你们便设计一些样子,所制出一些吧,待寡人大婚之时,也便让各国使臣开开眼界。”
“遵王命。”景凡拱手说道。
就这样,误打误撞的,景家班烧制出了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