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吕不韦大笑道,“果然是名门之后。王上,司马错前辈是老臣十分敬佩之人,如今其后人又才华横溢,依老臣愚见,何不重用司马杰,也算是补偿司马前辈了。”
嬴政没有想到司马杰会是司马错的后人,更没有想到吕不韦的态度会是如此,索性顺水推舟道:“既然仲父有此意,寡人也觉得该是如此,那仲父觉得,该给司马杰一个什么职位。”
吕不韦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既然王上命司马杰管理文擂居,又授其编撰通史之命,那便封其太史一职吧。”
司马杰神色微有些紧张,或许是说出了自己的家世,或许是听到吕不韦的话,慌然回应道:“下臣何德何能,担不起王上与吕相邦之错爱,何况先祖早已成为庶人,整个家族也已专心务农从商,恕下臣不敢担此重任。”
嬴政却是一摆手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暂且不提,单是对于司马错老前辈而言,寡人就无法弥补。想当年,若不是司马错前辈灭蜀,征巴,伐楚,为大秦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又何来的大秦的兴盛。寡人到是觉得,与白起的百战百胜比起来,司马错前辈的战略布局对大秦来说,反而更为重要。”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并且颇为精准。
吕不韦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嬴政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
当年正是司马错力荐秦惠文王先攻蜀,然后将蜀地作为战略后方,一方面充实国库,一方面借助地利顺江而下,才灭了巴国,侵占了一大片楚地,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而秦惠文王若是听从张仪之言不去攻打蜀国,那如今的秦国无论是版图,国力,军力,还是在各国之中的地位是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太好说。
所以说,嬴政对司马错的评价,其实一点不为过。
更何况,如果没有司马错,白起的才能未必会显露出来,白起打赢的那些战争也就都是未知数,单是长平之战,秦国若是输给赵国的话,那后果对于秦人来说,都是不堪设想的。
提到足以引以为傲的先祖,司马杰的脸上尽显神采。
嬴政笑着说道:“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就算你并非名门之后,你的才能也足以胜任太史这一职。”
吕不韦也在旁边应和道:“是啊,老夫也是这样的看法。”
司马杰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下臣并非推托,只是方才冒然说出身世,还未曾与家父商议,所以心生忐忑。”
“原来是这样。”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是寡人疏忽了,此事应该有你父亲在场,正好也问询一下你们司马家这几代的近况,想必有些事情,你也是未必知晓。”
“你父亲现在身在何处?”吕不韦问道。
吕不韦既然调查过司马杰,又岂会不知道司马杰的父亲是谁,最起码,通过蒙武的妻室司马氏,也能追查出个大概,所以方才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问道司马杰的身世。
司马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嬴政,似乎在征求什么。
嬴政笑了笑,说道:“你父亲在家么,在的话,那咱们就即刻去找他。”
吕不韦在场,司马杰怎么会没有顾忌,但嬴政的暗示,显然是不要顾忌吕不韦。
司马杰微微点头,明白了嬴政的意思,直言道:“父亲他昨晚刚刚回到咸阳,早上又出了门,并没说去了哪里,也不知回来没有。”
嬴政自然猜得出来,司马鸿从巴蜀回来之后,又在咸阳附近落实培育谷种一事,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动。
“那不如这样,你晚上回家去,与你父亲商议一番,然后让他与你明日一同来此,寡人与吕相邦明日也一同前来。”嬴政说道。
嬴政其实自有自己的用意,从吕不韦的表现来看,他对司马错的敬佩不是假的,对司马族人也很是看重,何不借此机会,也封赐司马鸿一个官职,以后司马鸿行事也方便许多。
也倒是的,莫说吕不韦并非秦国人,出身又不是很高贵,就算是王宗贵族,又有哪个不希望结交名门望族,在错综复杂的官场,多一份支持,就多一份力量。
这时,吕不韦说道:“这样也好,早就听闻你父亲广为行善,在民间颇有威望,老夫也正想见上一见,若是他也有心为王上效命,岂不更好。”
嬴政心里想道:吕不韦果然有此心思,那事情就好办了。
再看吕不韦却是满面春风,一片诚意挂在脸上。
嬴政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这是王命,不要再推托了。”
“小臣谨遵王命。”司马杰拱手施礼道。
嬴政转身又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如此的话,咱们明日再来吧。”
吕不韦轻声问道:“王上可是要回宫?”
“寡人回来之后,还未曾拜会太王太后,仲父可否同去?”嬴政说道。
“太王太后那里,老臣就不便去了。”吕不韦说道,“老臣送王上回宫,顺便看一看古承宫建造的进展。”
“仲父要是不说,寡人倒是忘了古承宫的事。”嬴政心生惦念道,“那咱们就先去看看古承宫,稍后寡人再前往华阳宫。”
嬴政与吕不韦出了门,司马杰出门相送。
李斯暂时代替了赵高,正守在门口,见三个人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咱们走吧,先去古承宫看看。”嬴政对李斯说道。
李斯点了点头,跟在嬴政和吕不韦的后面向大门走去。
司马杰将三个人送出了大门口,后面几十个文士也跟了出来,行礼之后,目送嬴政等人上马远去。
前往古承宫的路上,嬴政问向吕不韦道:“仲父,方才在文擂居,寡人见你对司马杰颇为爱惜啊。”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不错,王上了解老臣,老臣本就爱才,否则也不会募集如此之多的宾客,而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其能力定然不凡,若是老臣府内有这样一个人才,那定是一大幸事。”
吕不韦话中有话。
“若是日后再遇到此等人才,寡人谴其进入吕府,帮助仲父便是。”嬴政笑着说道。
一句话直接断了吕不韦的念想,想把司马杰挖到吕府中,想的美!
吕不韦略为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其实,即使这司马杰并非才华出众,单是其出身,也值得王上赏其高位的官职,赐其薪俸了。”
“仲父,对于司马错的功绩,寡人倒是知道一些,但不详尽,不如仲父讲给寡人听,可否?”嬴政诚然说道。
吕不韦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感慨道:“对于司马错前辈的事迹,老臣自然也是听来的,想必知道的也不比王上多什么,而老臣只是慨叹,若是没有司马错,大秦必然不会像如今这般强盛。”
“据说,当年张仪主张的是向魏韩用兵,从而向中原挺进,而司马错则力主先攻占蜀国,从而可以广积粮草,再顺江而下,直击巴国和楚国。后来,王上的先祖惠文王采用了司马错的策略,才有了如今巴蜀,乃至楚国郢都的广大疆土。”
“单从结果上来看,若是惠文王当初采用了张仪的策略,那么即使当时战胜了魏国与韩国,所占据的城邦也必定有限,对于大秦国力的增强并不明显,而且也常会出现拉锯战,同时倘若巴国蜀国发展起来,反倒对大秦形成合围的局面。所以,在老臣看来,相比商鞅之变法来讲,司马错的功绩才是对大秦的战略格局上更为重要的。”
嬴政仔细地听着吕不韦的分析,同时还不住地点头道:“确是如此。”
吕不韦的分析确实很到位,如今的巴蜀对于秦国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无奈啊。”吕不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司马错提早退隐,想必是看破了终会被白起牵连,而隐秘于世。当时的朝臣也是都害怕被牵连,避之不及,所以司马家的动向便无人敢去关注了。老臣也是探查到司马杰的姑母是蒙武将军的夫人,这才追查到了一些端倪,现在看来,或许当年蒙骜老将军与司马错的后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且还结成了姻亲。”
吕不韦果然是通过蒙府追查到司马杰的身世的,而吕不韦既然查的到,嬴政自然也会查的到,只不过当时嬴政并没有在意司马鸿和司马杰的身世,也因为本身司马家族就是一个大的宗族,嬴政也就根本没有多想。
嬴政与吕不韦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王宫,另一侧,便是古承宫。
因为临近王宫,为了避免惊扰嬴政以及其他王室,古承宫在修建得过程中,不能发出太大得声音,这无疑增加了一些修建的难度,所以木料都是在其它地方加工好了才运过来的。
古承宫的框架已经基本修建完毕了,围墙也早就将整个古承宫围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到动工的现场。
宫门还未修建,但却有军士进行守卫,见到嬴政与吕不韦来此,齐齐跪拜见礼。
嬴政示意军士起身,与吕不韦一同走进宫门。
古承宫的整体面积不是很大,虽然是为嬴政大婚而专门修建的,但毕竟是一个临时性的宫殿,将来会不会与咸阳宫合为一处不得而知,可单从时间来看,这个古承宫也没法与正式的宫殿相比较。
小是小了些,可结构的设计可谓是煞费苦心,布局也颇为精致。
吕文吕武迎了出来。见过礼后,等待着吕不韦的问话。
“进展如何?”吕不韦问道。
吕文先拱手说道:“回王上,相邦,大体的框架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如今可以对宫室的内部进行布置了,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吕不韦有些不悦道。
吕武接过话来说道:“只是因为之前准备的时间有些短,所以木料的准备上,不是很充足,如今已经抽调了一部分人去生产木料了,如今离两个月的期限还有二十几天,只怕……”
吕武低下头,不敢看吕不韦的眼睛。
吕不韦刚要发作,却被嬴政挥手拦下。
“你们二人不必紧张,当初预定的时间是两个月,即使完不成,也没有关系,往后推一推吧,刚巧寡人痛失王弟,本来也打算推迟些时日。”嬴政说道。
提到成蟜,嬴政眼中闪过一丝伤感,毕竟前几日刚刚埋葬了自己的亲弟弟,虽然从礼法上,叛军不可葬入公墓,亦不可发丧戴孝,自然也就与大婚这样的喜事毫无瓜葛,但嬴政此时已经不拿成蟜当成叛军来看了。
略为顿了一顿,嬴政继续说道:“寡人已经做出了安排,将原本吕府中的顶级工匠多数派到此处,全力修建古承宫,而景窑那边留守的人,也会为寡人烧制所需的陶器或者制作饰物,这样一来,人手就更多了。”
“谢王上,吾等定然全力将宫殿修建妥当。”吕文吕武如临大赦,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