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轒辒车后方便是秦军最精锐的盾兵,一旦我们打开城门,这些盾兵便会冲到前面,将轒辒车保护起来。”暴栾无奈的说道。
他不是不想,是真不做到啊!
要是别人或许明知不可能,还要尝试一番。
但暴栾不一样,从小到大,他跟随老爹和秦军作战,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次,还能不了解秦军作战模式?
本来韩军战斗力就不如秦军,更何况秦军还有数量上的碾压。
就是把数千韩军全部埋在城外,都冲破不了秦军的防御线,更别说破坏轒辒车了。
“如果不将这些轒辒车破坏掉,最多半个月秦军就能把护城河填平了。”周江沉声说道,护城河没了,王城就等于被攻下一半了。
“就算没有护城河,我们也可以依靠城墙防守。”暴栾说道。
要说最想击败秦军的是谁,除了西周国,肯定就是韩国了。
毕竟韩国大半个三川郡还在秦国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秦国派来援军,三晋中只有他提议夜袭的原因。
说句不好听的,刀子还没割在赵国和魏国身上,但已经割在韩国身上了。
但凡有一半希望,他都会同意周江的提议。
但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一半希望,就是一成都没有。
他不可能派麾下这些士卒送死。
“我去禀报君上,让他请赵军和魏军出手。”周江转身朝城下走去。
暴栾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西周公国不敢也不能得罪暴栾。
暴栾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
不让周江尝试一番,他是不会死心的。
即便赵魏两军能够冲破秦军防线,将这些轒辒车破坏掉,损失也会极为惨重。
你西周国又拿不出来代价来弥补赵魏的损失。
光凭一句天下大义,唇亡齿寒。
赵国和魏国怎么可能答应?
“他娘的,要是有爆裂箭就好了,或者强弩兵在,多少轒辒车都给干掉。”暴栾望着城下不断移动的轒辒车,愤恨的说道。
以强弩兵的恐怖破坏力,加上附带的必中效果,即便是轒辒车也能穿透,秦军躲在轒辒车里面也没用,依然会被射死。
爆裂箭虽然没有强弩兵杀伤力大,但命中后爆炸可以破坏轒辒车结构。
两个随便有一个在,都轮不到轒辒车逞威。
然而,强弩兵已经消亡。
韩国倒是有一支军团拥有爆裂箭天赋,但暴栾没有带来。
毕竟弓箭手军团需要依仗其他军团的保护,万一被赵魏两军卖了,哭都没地方哭。
还是带个保命和逃跑能力强的比较好。
宁教我卖天下人,不教天下人卖我。
结果现在尴尬了。
暴栾又没有王龁随时更改大军天赋的能力。
即便是王龁,能不能训练出爆裂箭天赋都是个问题。
别看每个国家都有很多弓箭手,实际上真正的精锐弓箭手非常少。
因为精锐弓箭手需要用大量的箭矢喂,这些都是钱,而且没有办法速成,真正的一分钱一分货。
大部分弓箭手只是能拉弓射箭而已,大概就相当于骑马的步兵的水平。
城外,十余万秦军严阵以待,肃杀的气息将整个天空禁锢,连飞鸟都不敢从上空飞过。
张若站在战车上,披坚执锐,平静的望着王城。
早在秦惠文王时期,张仪便为秦国定下攻取三川的战略,但那时秦国实力尚有不足,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只能攻打巴蜀,积蓄力量。
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列祖列宗的夙愿终于要在他手上完成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秦军倾斜下来,即便有轒辒车的保护,也不断有秦军中箭倒地,轒辒车上更是扎满了箭,如同巨大的刺猬在地面上移动。
“韩军得知我军箭矢不够,给我军送箭来了。”
张若笑着下令将这些轒辒车撤回来,把上面的箭矢取下来之后再重新攻城。
这些箭矢制作精良,大部分都是能继续用的,也省的秦军自己打造了。
这些可都是钱啊,能省一点是一点,这些年秦国经济不是太好。
如果赵国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箭就这样被韩军送给了秦军,不知道作何感想。
过了一段时间,城上射下来的箭矢开始减少,很显然韩军也意识到了问题。
“王龁将军,准备进攻。投石车,床弩掩护。”张若抓住机会,下令开始攻城。
“全军进攻,先登者升爵三级,赐五百金。”
王龁从腰间拔出长剑,用力朝前方一挥,通红的战云如同火焰以王龁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而去。
扩散到哪里,哪里的秦军气息便开始暴涨。
不仅仅是气势上的暴涨,而是连带着身体素质的暴涨。
王龁的天赋非常强大,只要没有击败敌军,下次进攻便能提高攻击力,没有任何副作用,唯一的限制就是士卒的承受上限。
经过几个月不断叠加,王龁给秦军的加成几乎达到了士卒能够承受的极限。
特别是王龁身后数千秦军,手臂上肌肉如同小山般高高隆起,几乎将甲衣撑爆,身上散发着微微的红光,红里透紫,紫里泛黑。
“杀!”
秦军呼啸着朝着王城席卷而去。
此时此刻,王城以及城上的守军在秦军眼中已经化作功勋,成为他们封官升爵的垫脚石。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只是听说过王龁将军的天赋强大,号称没有击不破的敌军,没有攻不下的城池,还有些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张若赞叹道。
他的天赋没有特效,只是被动存在的效果,能够提高麾下向心力,不管是担任一郡之守,还是一军之主都有作用。
虽然也很好用,但是在气势上和王龁相比就差远了。
本来他对攻下王城就有很大把握,见识到王龁的能力之后,把握更大了。
难怪秦王稷宁愿得罪一部分大臣也要保住王龁。
“大帅谬赞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若真的没有攻不下的城池,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我秦国的了,何至于还在王城脚下。”王龁苦笑道。
他的天赋确实能够给大军带来很大的提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地方,但这些提升并不是万能的,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将士带来盲目的自信,被敌军抓到空子。
大风卷着战云,遮天蔽日的火海朝着王城猛压下来,似乎能将整个王城摧毁。
士卒们紧张的望着秦军,双手紧紧抓紧兵器。
此时此刻,也只有手中的兵器能给他们带来稍许的安危。
“这就是秦军的真正实力吗?我们当时击败的就是这样的秦军?”一名韩兵喃喃说道。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打败这样的秦军!
“就算击败,那也是赵军和魏军击败的,我们顶多是没有拖后腿罢了。”旁边百夫长撇着嘴说道。
周围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当时赵军和魏军都是优势,唯独韩军是劣势。
如果不是赵军支援及时,就逃跑了。
“我们是盟军,是我们共同击败了秦军,少一个都不行。并且我们能够击败秦军一次,就能击败第二次。”暴栾狠狠地瞪了百夫长一眼,大声说道,勉强将士气拉了回来。
“放箭!不要让秦军渡过护城河。”
随着暴栾一声令下,所有韩军张弓搭箭,铺天盖地的羽箭划破长风,射下那些朝着王城攻来的秦兵。
“举盾!”
陈庄一声令下,所有秦兵整齐划一的举起大盾。
“可恶!”暴栾愤怒的拍了一下大腿。
他现在终于感受到他老爹训练出来的这支军团有多恶心了,不仅恶心敌人,更恶心自己。
所有能力全部加在保命上,射出的箭连秦军的盾牌和铠甲都穿不透,更别说杀伤了,简直连西周军都不如。
“将弓箭丢了,换床弩。”暴栾望着城下的秦军床弩,沉声说道。
可不止你秦国有床弩,我们韩国床弩的威力更是在你秦国之上,为了方便守城,暴栾足足从韩国调了两百架床弩。
很快,床弩从后方抬了上来,韩兵们熟练的将散发着寒意的巨大弩箭装入弩机之中。
每一根弩箭都有短枪那么大,随着扣动扳机的声音传来,一道道破空声响彻战场。
“砰砰砰!”
巨大的弩箭瞬间将盾牌和铠甲穿透,锋利的箭头无情的刺穿秦军胸膛,贯穿好几个人之后没入地面。
有的弩箭深深的没入轒辒车之中,箭尾剧烈的抖动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哎,终究不是强弩兵。”暴栾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强弩兵就不是简单的没入轒辒车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将车内的秦兵击杀。
“不许停,继续冲锋,靠近之后韩军的床弩就没用了!”陈庄高声说道。
存活的秦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在陈庄的带领下迅速冲到护城河前,架好梯子,准备爬过去。
“秦军连试探都不试探,就开始进攻了吗?”副将惊呼道。
“什么时候了,还试探?之前几个月白打了吗?”暴栾瞥了副将一眼,厉声说道,“弓弩队准备,给我瞄着护城河上秦军打。”
床弩是不好打城下近距离的敌人,但韩军可不止有床弩,还有手弩,只要站在城墙上就能瞄准。
西周军也没有停止攻击,他们虽然不如秦军,但也算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了,稳定发挥下,杀伤力比受天赋影响的韩军还要高出一筹。
协同赵军,魏军作战的西周军,更是已经被乐乘、芒卯训练出了天赋。
虽然西周军基本上都是从城中征发的壮丁,但也经历了好几个月战争,精神意志上已经得到了洗礼。
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周人,对西周国还是有认同感的。
再加上国难当头,众志成城,不要说出个精锐天赋,就是更进一步都有可能。
可惜西周国连个像样的将军都没有,西周君也只敢躲在后面,周王更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春秋战国这个特殊时期,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期,西周国早就被灭无数回了。
在韩军的打击下,秦军不断中箭倒地,越靠近城墙的地方,秦军的数量越少,城墙最下面,更是一个秦军都没有。
前赴后继的秦军如同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死,却无一人后退。
或许,是为了心中的信念。
亦或许,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再推二十辆轒辒车过来。”张若下令道。
“这可是我军过半的轒辒车了,若是三晋出城……”绾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和三晋交战过多次,深知三晋的强大,若是三晋不顾一切摧毁这些轒辒车,秦军很难挡住。
一旦这些轒辒车被破坏,秦军拿下王城的时间至少要延长一倍,死伤也会大大增加。
“放心吧,三晋不会出城的,即便是出城,本将也会让其有去无回。”张若自信的说道。
他之前担心韩军有远程破坏这些轒辒车的能力,不过经过试探,几乎可以确信韩国那支拥有爆裂箭天赋的军团并没有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隐藏了。
秦国攻打王城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后勤还能支撑,但是秦王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咸阳还有一群保守派在喋喋不休,早日获得胜利,也好让这些人闭嘴。
事实证明,张若并没有说错。
乐乘和芒卯在收到西周公的请求后,很果断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别说秦军主攻的是韩军防线,就是主攻城西,赵军也不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去破坏这些轒辒车。
这是洛邑守卫战,又不是邯郸守卫战!
老子犯不着这么拼命。
“若是三千虎贲尚在,寡人何惧秦国,大周何至于此!”西周公不由悲从中来,内心充满无限凄凉。
“君上,既然三晋都不愿相助,那末将亲自率军去破坏这些轒辒车。”周江咬牙说道。
“爱卿有几成把握?”西周君眼睛一亮,双手紧紧抓住周江,似乎是在抓住西周国最后一丝希望。
“不足一成。”周江低着头,不敢看西周君。
西周君眼中的光亮瞬间湮灭。
不足一成,那不就是送死吗?
与此如此,还不如留着这些兵力守城,至少能够拖一段时间。
“此事从长计议,你先回去吧。”西周君挥手说道。
“诺。”周江拱手告退。
西周君瘫坐在榻上,苦涩的望着大殿外,两行浊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五百年前犬戎之乱,周朝还能从镐京迁到洛邑,如今只剩下弹丸之地,又能迁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