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平将一纸加急的电报发到了重庆局本部。
内容就一句话:
边已释放,恐共党联络边,速将存单送来,急急急!
戴老板收到电报后皱眉,这是出变故了?
之前张安平给他的电报中,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及应对:
策反的钉子边季可被捕,他打算暂时先按兵不动,静待“喀秋莎”出手将边季可营救,一旦对方出手,他便能顺藤摸瓜确认“喀秋莎”的身份。
这也是戴老板没有向中统讨要存单的原因。
毕竟存单在中统手上,以中统现在穷疯的尿性,说不准会止不住贪婪之心将其据为己有,届时他还能借此机会向侍从室告一波黑状。
但没想到才两天,张安平就来电急催存单。
这是出变故了?
戴老板不想浪费一次坑中统的机会,便发去电报询问原由。
四个小时后,他才上海区的回电,看了电报才知晓目前的变局:
整个76号都已经被隔绝在龙华和中和两个营地之外了,这两个营地目前由日本人全权负责,上海区只能通过明楼来达到目的,张安平担心迟则生变,才早早借地下党之手保释了边季可——根据情报,苏南地区有共党代表正在秘密过来意欲接手边季可所拿的存单。
看完上海区的解释后戴老板总算明白张安平为什么喊着急急急了,这下他不敢耽搁了,火急火燎的就去找了中统的朱家华。
要知道这一次可是他距离“喀秋莎”最近的一次,错过这一次的机会,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逮到“喀秋莎”的尾巴!
朱家华对付日本人的能力是不行,但能把一手带出来中统的徐蒽赠逼到墙角,他搞政斗的手段是毋庸置疑的,戴老板留着存单在中统,他便敏锐的感觉到了老戴的阴谋,对此他冷冷一笑:
汝以为区区两百来万法币便能坑到吾?
他打算将这张存单攥在手里吊着军统。
用是不可能的,但军统就瞅着望梅止渴吧。
不成想才两天过去,戴春风就找到了他,见面就开诚布公的道:
上海区为抓捕共党,现在急需这张存单!
朱家华笑了,戴春风这般的急眼,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门!
他本就没放弃继续调查的心思,到现在还扣着徐百川呢,现在戴春风又火急火燎的要存单——莫不是上海那边急着做什么?
朱家华故意一口咬死军统这是空口说白话,戴春风大怒之下要拉着他去侍从室打官司,见对方这般态度坚决,朱家华便顺坡下驴,称存单他会给,但他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
功劳他不抢,但一定要派人监督这件事,免得军统是以此为名要【毁尸灭迹】。
戴老板无奈,只得同意。
他的权势、军统的权势,都来自于大队长,所以贯彻大队长的意志在他看来是最重要的事。
目前大队长的心腹大患中,共党第一、日伪第二,揣摩明白上意的戴老板,自然是要将重要的事放第一,所以现在宁愿不坑中统了,也要将共党“喀秋莎”找出来。
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给共党长期提供资金!
朱家华深谙蹬鼻子上脸的道理,见戴春风退步同意让中统介入,便说存单要由中统的人携带送过去,免得军统拿到存单翻脸不认人。
张安平那边的布局不等人,老戴无奈只好同意。
朱家华这一次其实还真没存心坏事,毕竟他也摸透了大队长的心思,抗日不利那是情有可原的事,可反共不利那就该千刀万剐。
所以他没想着坏事,只是想确定这笔存单到底是不是坑共党所获——若是如此,他便放弃追查,若不是,那就得彻查下去,将在侍从室里丢掉的面子全都给捞回来。
他朱家华可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主!
……
别看徐蒽赠被朱家华在中统逼到了墙角,但中统从无到有、从调查科、到特工总部再到党务处、再到中统,那都是徐蒽赠一手带起来的,玩政斗他被朱家华吊打,可搞特务,那他可比朱家华强太多了。
所以戴春风跟朱家华的会面消息马上就被徐蒽赠发现了。
然后,两名军统特工外加两名中统特工共乘一架飞机离渝的情报就传来了。
再然后,又有消息传来:
朱家华持有的日元存单疑似被带走。
徐蒽赠瞬间明悟,老戴这是急着用存单——准确说应该是上海区那边急着用!
“张安平这小子,看样子是要钓到大鱼了?”
徐蒽赠轻敲桌面,一个念头浮现:
坏了张安平的好事,让这口锅背到朱家华身上。若是这件事捅到侍从室,以大队长的性子,朱家华背着这口反共不力的黑锅,这局长很有可能会到头!
他越想越心动,再三斟酌后,一个腹黑的计划在脑海中浮现。
说干就干!
很快,在上海的覃天明就收到了一封带着隐秘识别码的密电,内容概括起来就一个意思:
密捕边季可,谋夺存单,已安排撤退路线。
没错,这份密电就是发给覃天明的。
覃天明是朱家华从外面调来的心腹,在朱家华的关照下快速升迁,成为了中统的高层——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曾经的党务处安排在ZJ省政府内的特工。
朱家华36年担任ZJ省政府布政使的时候赏识覃天明,在调任中统局局长后便将此人调来了中统。
这也正是覃天明为什么会傻不拉几的将徐百川给关起来的原因——在朱家华看来这是覃天明曲解自己意志的原因,但真正的原因是徐蒽赠背后操控所致!
也就是朱家华半路出家,才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其中的古怪。
收到电报的覃天明很无奈。
被朱家华赏识而快速提拔的他,很想甩掉隐秘的身份,可徐蒽赠多次暗中如沐春风的关照却让他迟疑,而随着越走越高,体验到了权力妙用的他,已经无法回头。
他“回头”的话只能向朱家华坦白,但从此会失去朱家华的信任,更会失去徐蒽赠的信任——到时候他就成了阿猫阿狗都能欺凌羞辱的对象。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当这个二五仔。
而现在,终于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可他能如何?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听命徐蒽赠,起码徐蒽赠已经给他安排了退路,这笔钱也足以让他了此残生了。
于是,他对调查组秘密下令:
“局长密电,命我等在军统钉子边季可和共党接头之际将其密捕!”
……
张安平覃天明这个中统调查组组长的身份吗?
在对方来上海前,他不知道。
但在对方脑子进水般的将徐百川密捕后,张安平就对此人的身份充满了怀疑。
对方是半路出家的特工没错,但能在ZJ省政府混的风声水起、因为多次完成朱家华布置的任务而获得青睐,不应该是一个不晓事的二傻子吧?
干情报这一行,遇到无风起浪、事出反常的情况,答案只有一个:
必要是有风、有妖!
毫无疑问,按照谁受益谁就是“凶手”的惯例,张安平严重怀疑此人便是徐蒽赠的钉子——这也是他为什么对边季可称第二个可能性极高的原因。
当然,若是他推测失误,那最坏的结果反而是这笔钱从容的回到地下党手里,边季可呢则被揭破“叛徒”的身份,届时就是查起来,也不可能认为他张安平有问题!
泄密的地方,只会锁定在中统或者军统(侍从室那边军统也好、中统也罢,反而不敢轻易怀疑),可这件事知情人已经够多了,查也没法查!
现在,一切都按照张安平“书写”的剧本在进行。
中统跟军统的特工千里迢迢将不记名的存单送了过来,送到了张安平手里。
看着张安平转交过来、失而复得却又没上得而复失的存单,边季可只能祈祷张安平错判了局势,中统不会将自己密捕。
许是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拿到存单后等待中密捕并没有发生,一直风平浪静到次日接头。
边季可原以为自己接头的对象是张安平安排的,但他看到接头人后却不由大吃一惊,因为接头人分明是他在苏南根据地的上级。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边季可的脑海中闪过。
上级朝边季可使了一个眼色,瞬间明悟了上级意思的边季可,开始了正常的接头流程,就在他将夹着存单的书递给上级的时候,周围突然杀出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就将两人控制。
“黄道会办事!闲杂人等滚蛋!”
这帮不速之客在威胁之后便将两人绑走,飞快的离开了小饭馆。
他们当然不是黄道会。
他们正是覃天明带着的中统调查组。
……
张安平一直说上海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这话可不是无中生有,就在中统调查组将边季可和上线抓走的第二个小时,军统的行动队就破门而入,不仅将被关押的徐百川“营救”了,还将中统调查组悉数抓捕,自然少不了刚刚被捕的边季可和其上线。
几条电波这时候自上海飞了出去,其中的一道飞到了重庆,而另一道,则飞到了延安。
戴春风收到电报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因为张安平的电报中称,一名正儿八经的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的军官,被他给抓了。
嗯,对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跟边季可接头的共党上线。
同一时间,曾家岩50号的办事人员,怒气冲冲的找到了侍从室,就军统上海区无故密捕新四军军官之事提出了交涉。
事情……闹大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