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战区坐享了张安平的“劳动成果”,数名长官出席了发布会,在一众记者的见证下,将数量不菲的珍贵药品交给了红十字的工作人员,并在随后向他们展示为新四军重伤员布置的医院。
为了向记者们证明他们不是所言非虚,还特意带记者们去了新建的战俘营,向他们展示了国军的仁道。
顾长官还特意响应大队长的讲话精神,在面对记者们的时候,一再表示新四军虽然是叛军,但新四军的战士是无辜的、被蒙骗的,国军对他们将一视同仁,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无数的镁光灯将这个时刻刻印,随后国统区内诸多的报纸开始统一的大肆报导三战区的仁义行为。
总而言之一句话,大家闭着眼睛说瞎话,马屁往死里拍。
……
张安平在自己的策反指挥部中架起了多部电台,开始跟南方各省的区站进行频繁的信息交流。
而张安平也凭借这些电台,明目张胆的向老岑发送了一封电报。
老岑看到这封电报的时候,他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看到张安平的电报后,焦急的心终于恢复了平稳。
他之所以这般焦急,是因为钱大姐急匆匆来到上海要找张安平,可这关键时候,张安平却被老戴带走了。
这让从钱大姐脸上看到了急迫之色的老岑火急火燎。
好在在这关键时候,张安平来电报了,并在电报中告知了暂时的联络方式,可以和他建立临时稳固的交流渠道。
将电报内容背下以后,老岑便火急火燎的去找钱大姐,将张安平来电的消息告知。
“安平同志现在就在三战区?”
听到老岑的话后,钱大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要联系上张安平,她本能的就认为一切麻烦都不是麻烦。
“痷衍同志,今晚启用三号备用电台,我要跟安平同志亲自电联。”
老岑点头:“还有五个小时,到时候我带您过去。”
钱大姐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来找张安平,确实有急事,而且还是十万火急之事。
在八月份的时候,八路军方面往新四军派遣了一个专家组,负责协助新四军建立炸药生产厂。
根据地的条件艰苦,工业化的制造炸药方式在根据地内因为原材料的短缺很难做到长期稳固的供应,而这些专家,却善于用替代材料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尽管由此生产出来的炸药威力略逊,可这种模式却能做到长期稳定的供应。
由此可见,这个专家组对我党的价值非常高。
这一次皖南事变,这个专家组随军部一道转移,但在混乱中却失踪了,直到前两天才得到消息,这个专家组被国民党俘虏了并带到了三战区的司令部驻地上饶的皂头镇。
钱大姐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个专家组的安全,确保他们在落入国民党之手的时候身份不被暴露——我党正想方设法的营救他们,可因为他们炸药专家的特殊身份,根本不能通过正常渠道来交涉。
因为以国民党顽固派的尿性,如果知道专家组的身份,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灭口,而不是将人交给我党。
钱大姐接到这个任务后,觉得只有张安平才能轻而易举的从第三战区将人带出来,可没想到她来上海后才得知,张安平跟随戴春风离开了,这让钱大姐焦急万分,想直接去上饶,又担心一旦张安平和老岑联系,自己会错过第一时间跟张安平联系的机会,这两天艰难的等候让她坐立难安。
现在终于等到了张安平联系,且张安平就在上饶,这让钱大姐悬着的心总算能稍微的舒展一阵了。
夜,十点。
钱大姐和老岑来到了张安平准备的三号备用电台处,开机后等待张安平的联系。
“钱大姐,电报!”
老岑从报务员处拿来了翻译好的电报交给钱大姐,钱大姐展开后快速的看了起来。
随着快速的观看,钱大姐略紧皱的眉头也慢慢的松弛了。
【好个张安平!好你个张安平啊!】
看完电报后,稳重如钱大姐,都有种激动的要跳的冲动。
不仅是因为张安平现在负责策反,更是因为张安平营造了一个局面:
满世界都在吹捧国军仁义,变相让新四军之殇、皖南之殇被人们所知。
国民政府这一次对舆论进行了极严格的管控,皖南事变在国民政府的管控中,只有寥寥数语和国民政府泼来的脏水,真相如何,广大的人民根本就难以知晓。
甚至连中共的新华报纸,在国统区后遭到了严格的封锁,以至于皖南事变除了在爆发之初被报道过外,在后面基本上都被人为的“抹除”。
尽管我党的同志们一直在努力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但真相却依然难以扩散。
张安平此举倒是一个很好的方式,他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以国军善待新四军俘虏的方式,让国民政府自己宣传这方面的信息。
这些鼓吹国民政府仁义的新闻,尽管会在短时间内抹黑新四军,但当掩盖真相的浓雾被吹散后,人们可以结合这个时间段内大肆宣扬的新闻,看到被掩盖的真相。
“当笼罩在真相之上的迷雾被吹散后,人们会更清楚的认知到国民政府的腐朽和无能!”
轻轻的念着这句话,钱大姐身体中恍若有无尽的力量在迸发。
从认识张安平以来,这个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却一直拥有比他们更坚定的信念。
无论黑暗多么的浓厚,他总能看到遥远的光明。
深呼吸一口气后,钱大姐继续看张安平电文中后面的内容。
张安平在电报中称:
在沦陷区内,要一定借助所有的力量,以赞美国军的方式继续大肆将皖南事变的新闻刊发;
而在国统区内,目前要配合主流的舆论,大肆宣扬国军的仁义,重点介绍战俘营——现在国民政府对舆论管控严格,我们既要坚持将真相展现,亦要用迂回的方式,不断加深人们对这个新闻的深刻印象,静待反转的到来。
钱大姐将张安平的建议谨记于心,决意回去便向首长转告。
在电报的尾声,张安平表示:
我需要一份保护名单,请立刻整理名单后告知于我。
“这小子……”
看完最后一句话,钱大姐露出会心之笑,这同志总在关键时候,太可靠了。
她立刻拟电,将专家组的事告知于张安平,并向张安平表示两天内一定会将他需要的保护名单发给他。
心头的大石头彻底的落地了,钱大姐长呼一口气,随后严肃道:
“老岑,你看看安平的建议,我回头就会向首长转告,上海这边,你先想办法实施起来。”
岑庵衍略幽怨的看了眼钱大姐,张安平唤我老岑,您怎么也跟着这个臭小子瞎叫。
我才……三十一岁啊!
……
张安平在电讯室中闭目沉思。
钱大姐发来了的电报中,让他务必保护一个专家组的五位专家,并提供了专家组成员的化名,他检索自己的记忆,从中只对上了两个人名,另外的三人却不在整理过来的名单上。
他现在要将这确定的两人先保护下来,然后打听、调查另外三人的讯息。
尽管此时此刻他心里急的要命,但现在却不能去战俘营,必须要等到白天以后才能过去,否则一旦表现出过于关心的样子,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晚,他几乎都在闭着眼睛琢磨,整宿都没有睡着。
天亮后,他按照惯例准时起床,简单洗漱过后一直不动声色的等待,直到九点后,才唤来一名临指内的特工,让其驱车带自己去战俘营。
这是张安平第一次来战俘营,远远的看着战俘营内有序的队列,他突然间想起了四行仓库的那些勇士——他们被英国人坑到战俘营以后,在艰难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没有因为身处困境而抛弃过去所有的荣誉。
他摇摇头,将过去的记忆从脑海中甩出,然后一脸平静的进入了战俘营中。
他故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战俘营内的士兵,记忆却不由自主的翻腾,一段刻意被他遗忘的记忆涌出:
那个夏天,他、郑耀先和曾墨怡,三个人“骗”来了新四军的军服,却只敢在自己的屋子里,身着这梦寐以求的军服,一遍又一遍的相互敬礼,尽管用相机拍下了身着新四军军服的样子,但照片和底片,却最终被他们三人亲手焚毁。
“早上就看见乌鸦飞来飞去,就知道没好事——果然,你上门了!”
整个战俘营,敢这么跟张安平说话的自然唯有徐百川一人。
张安平从车上跳下,反击道:“乌鸦是所有鸟类中,唯一一个反哺的鸟,我就当你夸我了。”
徐百川失笑:“好,我夸你呢——”
两人并行,确定声音无法外传后,徐百川道:“安平,你装装样子得了,我们和他们,都是打鬼子的,何必呢?”
徐百川自然知道张安平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战俘营,必然为了策反。
尽管这是老本行,但徐百川还是很反感的——从最开始,徐百川就不乐意如此,但没得选择。
“就是因为他们和我们都是打鬼子的,我才只是策反几个,要不然就冲他们往我身边安插钉子这件事……”张安平的身上涌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就连徐百川都感觉到了冷意。
徐百川叹了口气,没有接茬。
张安平也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在周围快速的扫了一通后,皱眉道:
“老徐,你是存心的吧?”
徐百川装傻:“什么存心的?”
张安平呵笑一声,随即指着一名俘虏道:“你——就你,过来!”
一名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从队列中出来,带着一抹的不忿走了过来。
“什么职务?”
“连长。”
张安平又是一声呵笑,掏出手帕递给对方:“擦擦手吧,握笔杆子的手跟拿枪的手可不太一样——说吧,什么身份?”
对方不接,脖子一梗:“连长。”
张安平耸耸肩:“好吧,连长……同志?老徐,安排一处隔离的小营地,这位连长同志先送过去。”
对方怒视张安平,也不做反抗,静待处置。
徐百川招招手,唤来了一名少校,安排一通后又随着张安平四处闲逛。
四下无人之际,张安平苦口婆心的对徐百川道:
“你好歹做做样子啊,闹个通共的名头下来,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这不有你吗,你倒是火眼金睛——他应该是新四军那边什么党校的人吧。呵,没倒在日本人的手上,倒是被你揪出来了。”徐百川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想怎么处置?”
“处置个屁,我还指望他们换回我的军火呢!”张安平骂骂咧咧道:“这些人都不好处置,留着吧,留个底,以后真要是翻脸,循着照片就能抓人,比什么都方便!”
徐百川摇头:“你想的都是挺远,不过也好,总比这时候向他们挥刀的好!”
“你就别念叨这个了成不?心情不好你滚回去做你的战俘营山大王,我自己在里面转悠。”
张安平似是被徐百川的念叨惹烦了,开始嫌弃的赶人。
徐百川也乐的眼不见心不烦,便出声告辞,不过在离开之际又叮嘱道:“别杀人!”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屠夫?”
徐百川没接话,但表情很明显:
是。
“滚!”
张安平骂了一句,自顾自便在战俘营溜达起来。
这一路所见让他暗暗心惊,也让他为将徐百川打发过来当战俘营山大王这一手叫好——他看到了很多明显属于文职的新四军成员混在各队伍中,他猜想这些人应该是军部附属单位的文职和东南局的成员。
要说拼刺刀,这些人肯定比不过战士,但他们在合适的岗位上,发挥的作用却远不是简单的拼刺刀就能比拟的,诚然,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但有的人,真的是一人抵千军万马。
在偌大的战俘营晃悠了一圈后,他愕然发现没有女同志,但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被俘人员中有不少的女同志,他便逮住了一名军官询问。
对方告知:
“徐长官特意建了一所轻伤医院,被俘的共党女兵都被安排在那边。”
“带我去看看。”
“是!”
他之所以要去看看,是因为晃悠了一圈下来,他确定了四名疑似专家组成员的同志,这些搞技术的专家和政工干部、战士有明显的差别,这份差别在张安平这种特务眼中是非常明显的。
也就是徐百川当家,刻意没有去“揪”,否则换个人,这些人肯定都被“揪出来”了。
因为只找到了四人,张安平便想看看他们在不在医院中,好执行自己的保护计划。
轻伤医院就在战俘营东南处,和战俘营隔了几百米。
看着森严的守卫,张安平问:“这里怎么回事?守卫这么多?”
军官回答:“有不长眼的想要瞎胡闹,徐长官就加派了安保人手。”
“瞎胡闹?”
军官露出一抹厌恶:“有的人,真的是不配称呼为兵。”
张安平秒懂,没有表示,但目光中骇人的杀机却一闪而没。
进入医院后,看着简陋的医院,张安平没吭声,可下一秒,他的目光就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
柴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