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玄龄的下野,李二的桌案都快被无数的奏章给淹没了。
他都不用看,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得到,这些奏章几乎都是跟房玄龄有关的。
从这也能看出来,房玄龄这几年还真不是白给的。
在大唐的声望还是有的。
当然,李二其实也不在意,这都不是多大的事儿,从他决定这么做时,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从他的立场出发的话,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房玄龄他们退下来后,太多人惦记着他们的位置了,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很容易出现一些他都无法控制的事。
而长孙无忌和马周却是他一早就属意的接班人选。
长孙无忌自不用多说,立场之坚定从未动摇过。
从他之前在洮河郡的表现其实就看得出来。
至于马周,那就有意思了,李二看重的其实是他的身份。
当然,不是常河门客的身份,这个身份在大唐还真就是狗都不如。
他所看重的身份是马周寒门士子的身份。
说白了,李二就是要给天下士子立一支标。
所以说,有些时候平步青云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真有多大个能耐,而是因为机遇。
如今,大唐无数士子动心去大明谋发展,李二要是再不做点儿什么稳住他们的心态,这些士子的心都飞了。
没管理这些奏章,李二还在等。
能压下这些舆论的,自然是更大的舆论风波而李二也没等多久,就在贞观十二年年尾的时候,一匹挂着红翎的信使疾驰在朱雀大街。
“捷报,高句丽覆灭,我军大胜!”
“捷报,高句丽覆灭,我军大胜!”
“捷报,高句丽覆灭,我军大胜!”
一连几声大呼,整个朱雀大街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而原本还在大街上游走的人,都恍惚了那么一瞬间,就连有人因为避让疾驰的战马而踉跄不已的众人,这会儿也闭嘴了。
片刻之后,众人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一脸茫然地说道:“赢了?”
这一战打得时间太长了,长得稍微不留神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此时再提起,众人也是一脸的欣喜。
瞬间,整个朱雀大街都在欢呼。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开疆拓土,也没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国家愈发强大。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很快,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飘荡在整个长安城。
而在府邸中的房玄龄获悉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潸然一笑,到了这一步,他又何曾不明白,李二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感情破局之策居然在这里。
是了,也只有如此,才能顺利的让长孙无忌主持朝政,而他这位前任仆射的落幕也能最为平稳。
想到这里,房玄龄不由地笑了。
……
长明酒楼,王德全这会儿有些愣神。
大唐远征高句丽已经一年有余,时至今日终于传来了捷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尤其是随着房玄龄的下野,长孙无忌重回大唐中枢,这时候再传来大唐前线的捷报,使得如今的局势更加紧张。
一战平定高句丽,注定会让大唐军方的那些家伙蠢蠢欲动。
毕竟还有李二当初的那句,非战功不得封爵。
而拿下了高句丽,大唐能对外作战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洮河郡。
想到这里,王德全也是一脸的无奈,到了这一步,他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李承乾若是能在未来走得更远,他自然也能水涨船高,可若是李承乾未来止步于前,他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来人,将大唐一战平定高句丽的消息传回日月山……”正说着,王德全却是突然摇了摇头,道,“算了,此等消息估计都用不着我们,搞不好我们的人还没回去,殿下就收到消息了。
这样,替本官送一张拜帖到齐国公府。”
到了这时候,他其实更想进宫见一见那位,可以他的身份,求见李二倒是还没啥问题,但求见那位,就有些不合适了。
当然,他也就是没有万俟璞的那种觉悟。
要是换了万俟璞,一句太子家臣什么样的借口没有?
说到底,他在长安厮混久了,虽然不是个读书人,却也养成了一些读书人的习惯。
当长孙无忌看到王德全的拜帖之时,当下也是笑道:“这家伙,着相了。”
沉浸官场多年的他,哪儿看不懂王德全的想法,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后,拿着拜帖的他也是犹豫了。
见是不见呢?
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李二说他立场坚定,这话其实也不全对,他是坚定的保皇派没错。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未来登临大宝的人是长孙皇后的后人。
可以未必是李承乾,但一定得是自己的外甥。
如今重新回到权力中枢,看似是件好事儿,可也是一把双刃剑。
未来,一旦登临大宝的不是不是李承乾他们几个,那作为外戚的他,必然会遭到清算,这是必然的。
没有哪个帝王会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随时准备拉你下马的臣子。
“既然郎君犹豫,那老仆这就推了去。”老仆见状,当即笑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不必,推不推的意义不大,既然拜帖递进来了,想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没那个必要,这样,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后面老夫未必有时间,就今晚吧,准备一桌宴席,今晚,老夫亲自宴请他。”
长安虽然大,但像他们这种高门大院门前,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想瞒过去,基本没可能。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好了。
老仆听他这么说,立马便去做起了安排。
而在同一时间,皇宫之中,李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当然,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对他来说,这一切其实都在预料之中。
早在月前,李靖就有密奏,那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决战的日子,这也是他敢在这个时候,换下房玄龄的底气。
也是他一直在等的契机。
只是如此一来,的确有些委屈房玄龄了。
毕竟汉家王朝谋划高句丽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可眼看着就要到了收获的日子之时,李二却是将房玄龄给换了下来。
正在他愧疚的时候,长孙皇后却是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看着熟悉的两仪殿,长孙皇后竟然有了些陌生的感觉,苦笑一声,长孙迈步而行。
听到通报的李二,闻言也是笑了。
他其实一直都在等长孙,自从他换下了房玄龄以后,他就知道,长孙一定会来的。
当年,也是她力荐房玄龄,要不然,长孙无忌其实早就上来了。
“恭贺陛下,成此伟业。”长孙皇后盈盈笑道,“自前隋以来,数征高句丽,虽屡有建树,却最终无果而还,为此,前隋覆灭,天下动荡。
如今,陛下盖天之功,一战灭其朝食,成我汉家天下金瓯无缺之盛况,实乃彪炳千古之伟绩。
理当焚书祭表,以告天下!”
说完,长孙皇后,深深一拜。
李二见状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是夸功,而他,也受得起。
正如长孙所言,无数年来,汉家天下数度征伐高句丽,却都是无果而回,如今,在他手上,高句丽彻底覆灭,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不敢说比肩秦皇汉武,但后来帝王者,又有几人能与其比肩?
待长孙皇后起身,李二这才笑道:“此绝非朕一人之功,若是没有前线征伐的将士,何来此番大胜?”
“陛下所言甚是,为了征伐高句丽,我大唐无数将士喋血沙场,这才有了如今的金瓯无缺,妾身虽然不知前线伤亡几何,但想来必然是不少的。
当年,高明在日月山立纪念碑,上书‘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看来,却是极为贴切。”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若再改一字,可能更为贴切。
当然,那个字,她不能改。
李二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何止是一将……但有些事情,却也是无法避免的。”
他知道长孙想的是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但这个承诺,他不能给,也不敢给。
未来之事,谁又说得清楚?
真要走到了那一步,他不会犹豫的,是的,不会犹豫。
站在他的立场,皇权神圣而不可侵犯,哪怕那个人是他儿子,这一句话依旧适用。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长孙倒也没有多言,又说道:“此番倒是委屈了虞国公,他主政大唐户部多年,为了筹备大唐征伐高句丽的粮草,也是尽心尽力,可眼瞅着就在收获之际,却是隐退……”
“是委屈他了。”都没等长孙将话说完,李二便接茬道,“可若是开常科,的确需要一些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服众。
真要换了别人上去,又有几个信服的?
而且,常科若是顺遂,也是足以名传千古的功绩。
就算比起金瓯无缺,也是不遑多让。”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常科的出现,的确奠定了中国一千多年的科举取仕制度,这个本应在他儿媳手上大放异彩的东西,却是因为李承乾的步步紧逼,提前出现了。
当然,他们两人说的其实都不是温彦博。
只不过多年的夫妻,彼此都有默契罢了。
而对于李二的说法,长孙其实也无法辩驳,的确,不管是房玄龄还是萧瑀,这两位别的不敢说,但公心还是有的。
尤其是萧瑀,这位,好吧,真的很难从公心上找到他有什么大的问题。
至于温彦博,呵呵,他真就是顺带的罢了。
比起这两位,在这点儿上,他还是差了一些。
当然,这个虽然无法辩驳,但长孙还是开口道:“陛下,让兄长接替刑国公,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毕竟兄长始终是外戚,外戚当政……”
当初,她也是以此为由劝说的李二,并力荐房玄龄,如今当她旧事重提之时,李二却是摆了摆手,道:“古话说,举贤不避亲,既然辅机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他是不是外戚?
以前吧,辅机可能还有点儿不足之处,可这几年的沉淀,他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了。
至于说外戚,汉武帝之时,卫青可是外戚?霍去病可是外戚?不照样为大汉开疆拓土,一时无两么?”
对于外戚不外戚的,李二真不在意,他看重的,只是能力。
有能力,一切好说。
长孙无忌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说外戚,呵呵,外戚少了?
之前被灭门的阴弘智难道不是外戚?
关键是那家伙烂泥扶不上墙啊。
但凡真有几个能如长孙无忌这般,纵使差点儿也无所谓,李二其实是不介意扶持几个起来的,毕竟,这样的人不管能力如何,但用起来,是真的好用。
可这不是没有么。
长孙皇后闻言,其实已经明白了,当下也没再多言。
见长孙不言,李二也松了一口气。
对于长孙,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两人相熟于微末,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和长孙有太大的冲突。
当然,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不忘初心。
……
另一边,齐国公府。
王德全应约而来。
他其实不在意能不能见到长孙无忌,说白了,他只是做给别人看而已。
可他也没想到,长孙无忌居然堂而皇之的宴请他,作为大明驻长安的使节,他自然不会给李承乾丢人。
而在府邸大门外,老仆早就恭候多时,见到王德全,也是一脸笑意地说道:“贵使光临寒舍,实属是蓬荜生辉。”
王德全笑而不语,心道,如果你齐国公府都是寒舍的话,那这天下估计真没几个高门大户了。
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念叨念叨而已,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老丈客气了,能成为齐国公的座上宾,才是本官的荣幸。据悉,最近拜访齐国公的宾客,都快将齐国公府的门槛踩烂了。”
对于如此打趣,老仆也是笑笑。
的确,自从长孙无忌重回中枢以后,拜访的人还真就是络绎不绝。
只是长孙无忌一个都没见罢了,这段时间,他有意低调,如果不是王德全的突然拜访,他可能在年前都没有会客的打算。
而他的这个姿态,也的确让不少人赞许了一二。
“贵使里面请,我家郎君已经恭候多时了。”说完,老仆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德全也不再多言,他也想看看,看看长孙无忌这老狐狸究竟做的什么打算。
此番既然长孙无忌宴请了,他自然也有些自己的目的。
不说别的,至少要弄清楚长孙无忌的大致态度才是。
我要采风去了,兄弟们,等我好消息!
(本章完)